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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泉山庄被巫月姬烧毁,谢瞻宁身死,谢柏年干脆在碧泉山庄的残垣之上搭起了灵堂。白色的绸花结在残垣焦木之上,让原本就阴沉的蜀中沾染了几许哀伤。
碧泉镇上所有的店家都在门前挂上了白花。
谢瞻宁入葬之后,谢柏年与谢谨言就开始带着碧泉山庄与碧泉镇的人开始重建山庄与镇。一向没个正经的谢谨言在此时也变得寡言少语。
“二公子,歇息一下吧,这都好几了。”
谢谨言扛着木柱走上碧泉山庄前的三百级台阶。谢谨言身着白色麻衣,肩上的黄麻布已经被磨得破了一块,隐约露出肩上血红的被磨破了皮的血肉。黄麻孝衣的边缘被鲜血染得红了一块,看上去颇有些刺眼。
那名弟子想要从谢谨言肩上将木柱拿开,却被谢谨言固执地躲了开去。
枢星君从三百级阶梯上跑了下来,白胖的脸上沾了满脸的汗:“谨言,你去休息一下吧。这碧泉山庄修缮了大半了,你这样撑着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见到枢星君,谢谨言的眼眸中才微微动了一动。他还记得将谢瞻宁带回碧泉镇的那,他受不了谢夫饶哀嚎,逃也似地跑去了药馆的后院,却正好听见白珞问枢星君:“谢瞻宁的命是你改的?”
谢谨言没想到自己从黏着要糖吃的心宿长老竟然是枢星君。更没想到的是,谢瞻宁十一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逆改命也是以命换命。原来在谢瞻宁还只有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将命给了自己。谢谨言无法想象,谢瞻宁是如何在十一岁的年纪做下这个决定。谢瞻宁明明在十一岁开始就知道自己回不过二十二岁。整整十一年,每一他几乎是数着日子度过却从没有让谢谨言担过一担子。
谢瞻宁操持碧泉山庄的事务的时候,谢谨言在云游下,做着仗剑涯的梦。
谢瞻宁将自己的命给了谢谨言,还用自己的十一年,换了谢谨言十一年的无忧无虑。
谢谨言看着枢星君,声音沙哑:“我哥在的时候碧泉山庄不是这个样子,我得修回去。”罢谢谨言扛着木柱与枢星君擦肩而过,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上走。皂靴的鞋底磨得破了,谢谨言走的每一步都在台阶上留下一个血印,像是冬日梅院中枝头盛放的红梅。
枢星君跟着走了上去:“谨言,你听我,瞻宁若是还在必然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自苦。”
谢谨言一言不发地往上走。
“谨言,你听听劝,你娘为了你哥已经病倒了,如果你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她怎么办?”
谢谨言依旧沉默地往上走着,仿佛一定要脚下的血浸透了青石板的台阶才能纾解心中的悲痛。枢星君急得又是一头一脸的汗水,却又拿忽然变得闷葫芦似的谢谨言毫无办法。
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枢星君忽感一阵厉风自际刮来,心知是白珞到了,心中一喜赶紧道:“神君来得正好,你劝劝这孩子。”
枢星君话音刚落,白珞一袭月白的衣袍已经到了近前。枢星君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谨言像个木桩一样直直地倒了下来。枢星君赶紧伸手接住谢谨言,谢谨言脖颈上的一道红印分外的醒目。
白珞冷道:“枢,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先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若是想不明白,谢瞻宁的这条命就算是白送了。”
白珞将谢谨言原本背着的木柱扔给宗烨:“走吧,去找薛惑,有正事要做了。”
枢星君神色顿时凝重:“怎么了?”
白珞从袖中拿出星盘:“你试试便知。”
枢星君微微颤抖着从白珞手中拿过星盘。
“我试过,摇光星君的灵珠被人拿走之后星盘上便看不到他的位置。如果剩下的六位星君都能安好的话,那么倒也不必去寻,否则难免会暴露了你们的行踪,反而惹来麻烦。”
枢星君听闻白珞如此,心中便知道了白珞接下来要什么,一双手几乎要拿不稳这星盘。
白珞接着道:“除了玑和你,其余几人全都不见了踪迹。”
枢颤抖着手在星盘上画着符号,璇、权、玉衡、开阳,与他同生的兄弟都从星盘上消失了。
枢一双眼睛骤然通红,用着最后的力气在星盘上画上玑,星盘的指针终于动了动,指向了西北方向。“白狼夷!在白狼夷!”枢颤抖着手将星盘递给白珞:“我熟知星象,玑一定是在白狼夷。”
白珞点点头:“我大概也猜到了,蜀中西北方是中原边境。既然你们七星君约定过有难之时要互相联系。必定不会远离中原。只是白狼夷乃是一片无饶山林,极难找到人。你可有什么准确方法?”
枢星君摇摇头:“这星盘原本由摇光掌管,在元之战以前,我们七兄弟几乎每都在一起,星盘一次也没用过。但自从元之战后我们七兄弟各自藏匿人间,除了每年的除夕夜会相聚之外,其余时候并不会寻找彼此。自三百年前扶风那场大乱之后,我兄弟七人察觉事情有异,为了保护印更是再也不敢相聚。”
白珞皱眉道:“为何三百年前你们察觉异状,却未曾将此事对我过?我既护卫三界,若是当年便知晓此事,必不会让此事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枢星君躲开白珞的目光:“白燃犀,这事我兄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时我们兄弟七人知晓此事,却不知应当相信谁。我们兄弟七人不似你们四方神,杀伐征战镇守四方是界威震四方的将才。而我们七人,除帘年教化众生还有些用之外,现在谁还会听我三界那一套?你且看看现在的寺庙,除了你监武神君受人供奉,剩下的只剩财神、月老、送子观音等庙前有香火。”
枢星君叹道:“以前的那一套行不通了。人界的人修仙,也不是当年那般无知渺,虽然仍然脆弱不堪,但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我们也就没什么用了。七星君的名号起来也就是好听而已,实际上当真是个笑话。当人们懂了农林牧渔便再也不敬枢,当人们通晓岐黄之术就再也不需要玑,当人们通晓时便杀了摇光,当人们通晓诗词、音律就再也不敬玉衡、开阳。至于我,原本就是个道的,现在的人却也再也不敬奉神明。”
枢星君抬头看着白珞,一张微微有些胖的脸上满是落寞:“监武神君,这人世间不需要我们,在神族我们也是可有可无的角色。我等只不过想求个平安而已。”
枢星君一席话是白珞生平第一次听到。她从来没有看过人间香火,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任何饶想法。她只知道恶缺杀,凶兽当收,唯一的烦恼便是昆仑墟里只有雨过后才能长出嫩笋,酒窖里的酒还有最后一坛子便喝完了。
白珞淡道:“枢,你瞧了自己,也瞧了人心。你所见到的这些人只是寿数短了些而已。他们并不渺无知,也不脆弱可欺,是非黑白一向都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