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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长清跟母亲提起要请杨兰陵到府里清唱的想法,玉夫人无意拦阻,只温和对她道:“陵姑娘技艺精妙,为娘也很喜欢,只是近两日不得空,你父亲十八日到京,这几需将家中里里外外好生拾掇一番。等你父亲回来后都安顿好了,再请陵姑娘来也不迟。”
玉长清连连点头,又挽住母亲手臂问:“阿娘,偃哥哥这次回来,就让他住东厢吧?东厢近药堂,种了好些药植花卉,偃哥哥在北疆为疫疾肯定劳心劳力疲累得很,睡在东厢能养身安眠,好么?”
“知道你心念偃儿,你祖母本也是如此打算。”玉夫人语声柔和道,“不过你可不能再跟以前似的随随便便去东厢。此次跟偃儿回来的还有你顾家爷爷,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举止务必守礼,断不可冒昧造次了。”
“女儿明白。女儿这几总听祖父讲顾爷爷游走下悬壶济世的故事,女儿还想跟顾爷爷请教一二,怎会造次?”玉长清笑着起身,“那女儿先去药堂了,母亲安坐,女儿告退。”
玉夫人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脑中恍惚闪过五年前的女儿,那时她尚持一副不谙世事的真举止,不经意间已是从容淡定言行有度的女儿家,想顾家那孩子变化必定更大吧?……玉夫人不由想起先前跟玉老夫人闲话时,老太太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打算,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四月十八这日,玉长清破例没带孩子们外出义诊。一早起来,她精心梳妆一番,挑了身自认顾偃会喜欢的衣裳穿戴停当。草草用完早饭便去了东厢,又亲自检视一遍可有不妥之处,接着回到前庭,心不在焉地立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怀中花猫脊背,合碧几次劝她进屋等,玉长清只是摇头不动。厅堂上,玉夫人陪玉老夫人坐着,见状不由侧眸向老太太笑道:
“清儿平日看着似是老成些,骨子里却还是孩心性,一刻也等不得。”
“到底是青梅竹马长起来的,长清又眼盼着等了这五年,怎会不心焦。”老夫人着,声中不免带出些感叹意味,“起来你公公与顾老先生也有十数年不见了,岁月流逝,今日难得聚首,却不知下次团聚是何期啊……”
老太太话犹未尽,门外已响起马踏轮声,玉长清几步抢出府门迎住马车,眼中期待难禁,车帘掀起,却见下来一位年长的老先生,鹤发似雪,身形健朗,双目炯炯有神。玉长清怔了怔,恍然上前恭敬施礼道:
“可是顾爷爷么?长清这厢有礼了。”
老人暇眸端详着她,点头一笑,中气十足道:“果然是个有礼的孩子,不怪乎若林成日惦念!”
玉长清面洇膘,上前搀扶道:“祖母与母亲早在堂上相候,爷爷这便进去叙话罢。”着向车内张望一眼,“偃哥哥……没跟爷爷一道么?”
“若林啊,跟着你父亲先往太医院去述职了。”
玉长清心中轻掠过一丝失望,面上依旧含笑,将顾玄镜请进厅堂,一番见礼问候宾主落座,三两寒暄便追忆起过往旧事,自然扯到玉顾两家渊源。玉长清正听得入神,忽有嬛上厅回报道:
“老太太,老太爷、老爷和顾公子的车马到了!”
厅上人纷纷收装头,玉长清头一个出了厅,顾不得女儿家矜持,三两步迎出门外,正见马车上下来一名着太医院从六品朱红官服的年轻公子,两人目光堪堪撞上,均是一愣。对方早已超脱出记忆中的容貌,当年稚气真的女孩如今亭亭玉立,青涩未湍少年也长成一名温润青年,眉眼似曾相识中透着几分陌生。两人互相矜持地笑笑,同时慌忙挪开各自目光。
青年失措片刻,花猫早从门内轻盈跃出平他脚下,他定定神,弯腰抱起花猫,手掌不由自主抚上猫儿下颔,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少年时光。他笑了,眸中闪烁着熠熠清辉,温和叫道:“清儿,我回来了。”
玉长清内心飞快辗转几个来回,激动、意外、失落,听到这句话,瞬间绽出一抹绚丽笑容,一如少时真地轻快道:“我就荼蘼还记得你,果然没白让你给它上药疗伤。”
“只怕是记得我日日上房抓它下地,才铭记于心罢。”
顾偃着,两人相视而笑,此刻玉大人业已下车,一面搀下玉老大人,一面笑道:“清儿,怎么见了偃儿连礼节都忘了?偃儿一路奔波,又去太医院述职回报呈文忙了一早上,有什么话等他歇息过来再慢慢,左右日子还长着呢。”
玉长清这才收回目光,见父亲红光满面安然无恙,心中更加喜悦,清脆应着同顾偃一起进院上厅,一时老友相见、顾偃拜礼,不尽的欢喜感慨。玉夫人命仆妇引领顾玄镜祖孙二人先去东厢洗漱更衣略作休整,又请到后堂慢慢叙话。不过半时辰,午饭便已备下,众人团团围坐,一派祥和其乐融融。
玉长清存了五年的体己话要跟顾偃倾吐,奈何祖母母亲拉住他不放,百般关爱千般慰问,终是玉老大人不经意般轻轻咳了一声,玉老夫人这才缓缓收声,慈爱地松开顾偃,笑道:“好了,祖母知道你定有话要跟长清,你看长清也眼巴巴等半了,你们就自己话去罢。”
顾偃恭敬告退,随玉长清行到药堂,俩人在藤架下石凳上坐了下来。此时午后一片寂静,香枳又极赶眼色地将倩儿等孩子招呼走,院里只有二人喁喁私语。玉长清先絮絮杂杂了自己这些年经过,如何受玉老夫人亲自教导,如何跟着老太太去医堂施义诊打下手,又如何苦心研习医术,乃至今日能独当一面,广施善德,往来京中各处医堂从不间断,如此一年有余。
顾偃认真听着,两眼一眨不眨紧盯住她光华灼灼的眸子,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神情变化,待玉长清问起他这五年的经历,才转眸温和一笑,徐徐起。顾偃讲述得很平淡,玉长清却听得心绪起伏,听他讲起冬日随医官去边堡探视军营众兵突遇暴雪时便紧张不已,待他到疫疾突起众人束手,连多名医官也染病不治,更揪起眉心不敢放松,直到听闻顾老先生不顾艰难赶在北疆封锁前成功进关,未过几日玉大人也赶到会合,她这才轻吁一口气,眼底重新浮起笑意。
“……我听祖父,北疆疫情能够解除,全靠你连着几个昼夜不歇最后配出的最关键的那副药,哪里像你嘴里这般,功劳全在爹爹和顾爷爷身上?”她听顾偃罢撇撇嘴,又轻笑打趣道:“那你这次便能调进太医院了罢?我猜,有你平定疫疾的头功,定能受领六品内禁太医之职。”
顾偃点头道:“方才入太医院述职,已经授官下来,尚有半个月休假,只等过了五月初五端阳节便可入宫听用。”
“那岂不就能跟祖父父亲一道入宫一道回家了?”玉长清觉得煞是有趣,想到自己往后每日带着花猫在门口接三人下车,便是一阵兴奋,顾偃看出她心思,遂依言道:
“是啊,就算玉爷爷玉伯父和我中间有人因故留守太医院值夜,也总有一人能回家陪你们用饭。”
玉长清连连颔首。这时,藤架后花猫沿墙头走来,到了跟前飘然跃下地,踱着方步走到石凳前。她俯身将它抱上膝头,慢慢挠着它下颔道:“等你进了太医院,可就难得闲暇了,动不动就得被召去哪位殿下娘娘宫中看诊。所以这半个月的假可不能荒废了。”着她眼眸溜溜一转,亮晶晶瞅住顾偃,“你走了这五年,只怕京中道路都生疏了,我各街各巷走得极熟,正好给你做个向导。要不明咱们先去白龙寺随喜,然后从寺院后巷绕去西苑,北城白鸾湖周边园林景致也甚美——不过眼下这等荣春时节万物欣欣,就算是寻常街景也是极好看的!”
顾偃见她得高兴,自然无不应是,温声道:“既如此,那明日我跟着你走便是了。”
他两人在药堂个不住,玉老大人和顾玄镜在书房也叙话良久。两人了经年过往,一番感叹追怀,便将话题转到辈身上。
“……当年偃儿他父母早亡,没奈何才托给玉兄抚养。我晓得,我徒有祖父之名,却未曾尽过半点祖辈之责,今日他医术大成全仰赖玉兄教导,玄镜惭愧啊。”顾玄镜长叹道。
玉老大人呷口清茶,摆手道:“嗳,话不能这么。你一向居无定所,他当初不过垂髫年纪,难不成跟着你四处游方?只你单身入北疆助他除疫便担得起他一声祖父;且偃儿心性宽仁,自然明白你当年苦衷。”
顾玄镜捋着颌下白髯,“话虽如此,终究有十余年的隔阂,不亲近啊,他倒是真心把自己当作玉家的人——”到这里,顾玄镜脸上忽浮出一丝笑,“倒不如就此将偃儿留在你玉家,给你做个上门女婿,玉兄觉得可还使得?玉兄,我是认真有此念,这两个孩子到底是青梅竹马长起来的,对彼此性情都清楚,从到大向来投契,若成了岂不是作之合?”
“你这心思倒跟长清她祖母想到一处了。”玉老大人喜不自禁,“她一向疼爱偃儿,头几便跟我提起过此事,我这得等玄镜你到了再商量呐。既然你也有这念头,那正好,趁偃儿供职前先把纳吉办了,然后再慢慢商议婚仪大事。玄镜,我看你也不必再四处游方了,就在京安顿下来颐养年,岂不舒心?”
“玉兄知道我的性情,我生来就不是能安定的命,游方四海随缘救治才合我心意,我是奔着古稀年纪去的人了,能走多久是多久罢。”
顾玄镜眼中似有几许沧桑怅然,转又消散,以茶代酒向玉老大人一敬:
“实不瞒玉兄,这亲事成与不成我都是要走的。既然玉兄看得上我这孙儿,定下这个姻缘,我也去得心安。我跟玉兄不客气话,这一去未必再能相见,就此永别也未可知;但老夫在世能得一知己如兄,余生自在潇洒,便没有白来。但求我这独孙一生稳妥,也算对得起顾家祖宗了。”
玉老大人默默饮下盏中茶,一笑道:“知道你好自在,但儿女姻亲大事可容不得你撒手不管,偃儿到底是你顾氏独脉,你这当祖父的总得过问过问罢?”
“好,好。待老夫先把几桩杂事办了,定当全心全意打点这婚事。”顾玄镜长声一笑,拱拱手起身出了书房踱到前院,让家人去寻顾偃话。顾偃闻得祖父召唤,忙辞别玉长清赶到前庭。顾玄镜看看他,倒背双手慢条斯理道:
“你先跟祖父去办了正事来,再跟玉家姑娘叙旧不迟。”
顾偃耳根微红,忙恭敬问:“不知祖父要孙儿同去何处?”
“可还记得祖父跟你过的那位萧先生?她那事不好耽搁,越早定下越好。”
顾偃稍有迟疑,“祖父,依孙儿看不如先往萧府递一份帖子,定下相见日期。祖父不也那萧先生手上生意繁多,若咱们冒冒失失撞了去,万一不巧人家有事,岂不白跑一趟?”
“若是别人家,祖父定然是要等他来下帖请的。可这萧先生么——只怕从得了祖父进京的消息起就正襟危坐在府里等候了。祖父跟萧氏的交情,用不着那些虚礼。”
顾玄镜颇为自得,罢便让玉氏家人备了车马,爷孙俩上去安坐停当后,马车按着萧明熙报上的萧府住址,沿午后悄寂的街巷碌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