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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行沉沉醒来,见身边无人,知那人已去听朝。坐起来,双手抱膝瑟缩成一团。
七岁之后,她再未来过清和殿,眼前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摆设,熟悉的是风格。
绿珠见郡主醒来,试探着问道,“郡主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饿不饿?”
敏行摇摇头,只觉得胸口闷的很,喉咙干痛。
以为是生命平常的一,以为是寻诗稿,以为寻了便回灵雀宫安歇。老昨晚打了个盹,所以才让她顺遂安静的生活波澜起来,命运在她面前延伸了两条路。
她起身,赤脚走出去,清瘦的身影弱不胜衣,绿珠紧紧跟着。
满子见郡主出来,三两步迎了上去,一低头见郡主是素脚,慌的忙寻了鞋袜跪下举手奉上。
敏行绕了他出门,满子只好起身撑伞赶紧跟上,“呃,那个……郡主是要回灵雀宫?”早有监看满子眼色抬了辇来。
敏行不言,一身烟水青衣衫已淋得尽湿,雨水顺着发丝滑入,渗透的每一寸肌肤彻骨凉,素来娇弱,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漫冷雨,将将走出承舜宫便跌倒在泥水里,连带着绿珠也倒泥水里,满子忙一手撑伞一手去扶。
承舜宫灵雀宫相距并不远,可敏行走的艰难。
她想快快的回去。
走进灵雀宫那一刻,她才终于觉得自己安全。
自己寝殿隔壁便是灵璧寝殿,其实两殿相通,从灵璧便爱趁嬷嬷入睡钻进她房里,非要挤一床,两个的身体挨在一起手拉手,呼吸可闻,灵璧爱卷被子,敏行总是半夜找被子。
敏行很想和灵璧句话,可不知道什么。
她轻轻的敲门,“灵璧,你在吗。”
檐下水如断珠,清冷冷的顺着青石方砖流向花架。敏行莹白赤脚已有些微微泛青,水滴滴答答的在脚下湿了一片。
灵璧可能去找豫章世子了。
良久,她要转身,门里传来哽咽的声音,“嗯。”
有眼泪涌出来,“灵璧,我很害怕。”
“可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完已带哭腔。
两个人默默,啜泣可闻。采茵推门出来,悄声道,“郡主快回去罢,二殿下已伤心了一早上,我再开导开导殿下。”
怀瑾爱同灵璧开玩笑,我要抓紧减肥,争取瘦的像敏行一样,然后去勾搭你父君。
其实怀瑾并不胖,只是骨架较灵璧舒展些。她肌肤丰盈,配着正好。
灵璧总是白她一眼,遗憾的摇摇头,你长得不丑,只是没文化,你要想进我父君后宫,那得先从太子那寻几筐书来补补脑子,不过你这个年纪刻苦,怕有些晚。
怀瑾就嚷嚷,灵璧你别拉仇恨啊,我要是和敏行一样,从你父君手把手教,现在绝对是当世文豪。
灵璧摇摇头,我觉得你做当世流氓比当世文豪更亮点突出。
江夏王之前来书想让怀瑾入宫,灵璧不是不知道,心里并不觉得抵触,怀瑾再千娇百宠,也有她不得不走的路。
之后怀瑾进京,理由一出来灵璧便知她在扯,父君已明确拒绝江夏王叔,怀瑾进京其实是人质罢了。
她还为怀瑾叹息了好一阵子。
怀瑾曾问她,得知敏行要去北朝,怎么就没劝劝你父君?
灵璧道,骨肉虽亲,国事为重。
怀瑾又开始啧啧,我们这些可怜的郡主哟。
灵璧实在想不通父君怎么就看上了敏校
谁都可以,偏偏她不校
绿珠扶着敏行回寝殿,踏雪忙过来掀起珠帘,帮郡主换了干净衣衫。
敏行捞起薄被,侧身躺了沉沉睡去。
窗外冷雨依旧,南国正初秋。
正在承殿议事的萧越听夏渊耳报,脸色微变,三两下结束会议便匆匆赶来灵雀宫,夏渊一路汇报,“郡主未穿鞋袜便从清和殿跑了出去,满子不敢拦……”
萧越道,“要你们何用。”
平平淡淡的口气,夏渊却知圣上动怒,不敢多,唯跑跟着萧越。
刚走进灵雀宫绕月亮门,踏雪忙迎了上来,“郡主刚刚睡安稳。”
萧越放轻脚步,轻轻推门进去掀起帐子坐床边,只看见敏行苍白侧颜,微微叹了口气。
敏行睡得不安稳,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萧越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滚烫滚烫,知是在雨中受寒发热,忙起身走外面唤夏渊去传太医。
不及太医过来,敏行全身痛醒,不由得哼出声来,星眼微睁,模模糊糊看见一青衣男子背影,忙惊慌的起身缩在床角。
萧越正拧冷毛巾,听见身后声响,回头一看,有些受伤。
把毛巾递她,敏行摸过一直放枕边的蔷薇刃,眼神清冽,“你走。”
萧越惊道,“你莫乱来。”
看他要过来,敏行反手握了蔷薇刃朝胸口刺去,萧越心惊,想都没想一伸手格了下,匕首从他臂深深划过。
踏雪见这一连串的变故,忙跑出去大喊“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疼痛钻心,臂是漫的疼痛,萧越捡了桌边帕子紧勒住手臂止血,心底轻笑了声,果然多年养尊处优不上战场,连忍痛也差了许多,这点伤便难忍。
敏行惊慌,想要上前来看看,却不由自主缩了回去。萧越看她有担心自己,遂宽慰道,“无碍。早些年打仗,免不了磕磕碰碰,这点伤。”
可是血一直往下滴,他脸都白了。
敏行流泪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往下走?”
萧越摸摸她的头发,“你只需在我身后便好。”
“可我本想嫁给怀贞。”
“怀贞是很好,可是绝非良配,”萧越痛的皱眉,正待开口,踏雪报太医到。他让她安心,“我一会同你。”着到外间桌边坐。
太医王敬长早些年是南方军军医,进京后到了太医院,现在是太医院院长。
王敬长见萧越右臂血流不止,神色微变,训练有素的拿出纱布止血药,一句废话也不多。
处理完毕,王敬长拱手,“臣得罪。问郡主什么症状?”
萧越道,“应是受寒。你去看看。”
王敬长走到帐边,“请郡主伸出手来。”
敏行等人从便有些怕王太医,只得从帐里伸了手出来,踏雪忙在郡主手腕上覆上帕子。
诊脉片刻,王敬长道,“郡主急火攻心,脉象虚浮,需静心调理才是。臣开个宁神的方子,睡前服下。受寒倒无大碍,一会煎个姜汤,放些去热药。”
王敬长告退,踏雪等人也识趣的退下关好门。
萧越舒眉,接着刚才的话道,“北燕子贵母死。你若过去,必是太子妃,将来就是北朝王后。北朝汉化这些年矛盾极深,守旧派和革新派一直冲突。所以北朝才几次来我朝求娶世子妃,为的就是不让将来外戚势力坐大,也压制守旧派。北朝水深,你如何自保?”
敏行双手抱膝缩在床角,闻言道,“我不卷进去就是。”
“那时候便由不得你。”
“那你为何还要将我许了北朝?”
萧越闻言一怔,半晌道,“我以为,将你许了北朝,便能对你不动心思。”顿了顿,又,“怀贞侧妃大许氏有许太后护着,你嫁过去,我怎能放心。怀贞野心勃勃,会是明君,但为了下,他护不住你。”
敏行沉默不言。
踏雪敲门,道药已煎好,服侍敏行喝毕便退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雨依旧淅淅沥沥,“我现在很不好。灵璧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面对每一个人。我也不喜欢你。”
萧越道,“你需要好好休息,然后试着和我相处。我们会合得来的。”
罢铺好被枕,朝敏行招手,“来,睡好。”
敏行戒备的看着他。
萧越道,“我坐一会便走。还有公事要处理。”
知他言出必行,这才挪了过来躺好。
萧越起身放下床帐,自己也躺了养神。
没一会,夏渊进来悄声道陆大人有要事禀报,正在承殿等着。萧越只得起身,看敏行已沉沉睡去,他屈指轻轻抚摸了下她温热的脸颊,匆匆赶往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