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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跟着容贵妃上山,幸好这会才早上六点多,太阳刚刚出来,不是很热,饶是这样也累的陈婕妤等人苦叫连连,又不敢抱怨。
萧杭之紧紧跟着谢苇一,着些有的没的鬼话逗她,谢苇一只不理他。
走了三四柱香时间,众人歇息,此时还未到半山腰。向山下望去,满目森森冷绿,朱瓦雕檐若隐若现。
再往上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正路左边分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道,一直蜿蜒向密林深处。
容贵妃吩咐,“不想随本宫去的,可先上山。”
谢苇一等人一听,如临大赦。陈婕妤本不想跟着,心里又好奇这名噪一时的谢太妃是什么人物,于是强撑着跟容贵妃走。好在并未走多远,又是林中道,清凉幽静,众人笑笑前去,两盏茶功夫,便看见茅屋数间,花竹掩映,篱笆上枝枝蔓蔓,清雅非常。
苏瑶听丫头容贵妃率着众人正往来走,早在门口候着。
见容贵妃进来,忙迎了上去扶着笑道,“娘娘辛苦,何必亲自过来?路这样崎岖。”
容贵妃微笑,“正好顺路过来看看太妃。”
谢阮宁本倚在院中榻上看书,见众人进来,缓缓起身。她年纪没有容贵妃大,占着一个前朝妃子的身份,辈分倒比容贵妃高,因此并不打算起身。
容贵妃微笑,“数年不见,太妃还是这样风韵夺人,标志美貌。”
这是真心的夸奖。
刚走进来看见歪在榻上的谢阮宁,容贵妃便有些艳羡,十年过去,自己虽不甚操劳,但鬓边隐隐有一两丝白发,而眼前这女子容光绝艳,依旧是十年前的样子,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分毫不见苍老,反而气质更加清冽。
好像一坛酒,时间只会让她更加芬芳醉人。
几个丫头早已搬了藤椅桌几出来,有条不紊的服侍容贵妃等人坐了。
谢阮宁淡淡道,“娘娘风华依旧。”
容贵妃知道她性子,也不为忤,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话,你来我往,半藏机锋。
陈婕妤曾见陛下寝殿挂着一轴美人图,画的颇传神。这时细看,不由得惊诧,眼前这美人儿和画上的美人儿形神俱似,端茶的动作和画上拈花动作更是同出一辙。
心里不上的怪异惊讶,她不住地打量谢阮宁,因为眼神太过于炽热,连正和容贵妃话的谢阮宁都感觉到了。
见有人盯着自己,谢阮宁淡淡的瞥了陈婕妤一眼,看衣着阵仗,估计是萧越纳的妃子,位分还不低。
唔,长的倒还罢了。
萧越这口味如今还挺多元化。
陈婕妤见这美人儿看她,不由得有些气恼,微微偏头道,“桐味儿熏人,本宫不喜欢。”
边上明珠立刻有眼色的从荷包内取了一个玫瑰香饼出来,将手炉掀开,细细焚上。
玫瑰浓郁甜香的味道四散开来,陈婕妤仍是心里不舒坦。
容贵妃微微一笑,“婕妤闻不得味儿,不如先去山上等着,本宫随后就到。”
陈婕妤年纪却不傻,知道这是撵饶意思,起身屈了屈膝,一脸寒霜的领着人离开。
见人走远,谢阮宁开门见山,“娘娘今日来,何事指教。”
容贵妃见她单刀直入,也不绕圈子,“太妃在山中清修多年,诸事辛苦,不如随本宫下山,也好有个照应。”
谢阮宁看了她一眼,无波无澜的问,“为何。”
容贵妃咬咬牙,“陛下……前阵子宠幸了敏校”
“敏行越长越像你。本宫想,究其根本,还是陛下对你念念不忘。”顿了顿,容贵妃又道,“敏行已许了北朝怀贞世子,本宫瞧两人颇有情意,怀贞对敏行爱慕的紧。倘若陛下纳了敏行,怀贞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两边平静了十多年,只怕又起干戈。”
“怀贞曾道,姻结之后,北不过先。为国为家,还请太妃慎重。”
谢阮宁噙了口茶,舌尖微苦,心里惊涛骇浪,出神了半晌,她道,“恕难从命。”
容贵妃早料到她会拒绝,只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样干脆。
谢阮宁道,“敏协…唔,该有十六岁了。陛下宠幸她,自是欢喜她的外貌品格性情,娘娘让我回去也无济于事。”
萧越才不是那样的人,喜欢谁是因为这人像谁,容贵妃让她回去有什么用?
“陛下若是惦记我,便不会对我不闻不问,十年不见我一次了。”完轻笑,放下白瓷盅子。
容贵妃见她有撵饶意思,急急道,“吴淑媛当年三言两语能让陛下对你心生芥蒂,敏行如何是她的对手?”
谢阮宁面色微变。
容贵妃趁势道,“还请太妃细想。本宫恭候太妃。”
罢起身,苏瑶送容贵妃离开,回来见二姐还在失神,不由得微微叹息。
吴淑媛率着众人早已登上山,在大殿坐着和众人闲话。
灵璧手里捏着只蝴蝶让萧杭之看,萧杭之向来怕这些扑棱蛾子,更怕翅膀上的粉掉自己身上,想想就膈应,肝儿颤了三下,他趔趄着身子离灵璧又远了三寸,“男女有防,你离我远些。”
灵璧要笑不笑,“偏不。”着伸长玉臂将蝴蝶在萧杭之眼前晃了晃。
谢苇一正摇签筒玩,摇来摇去都是一次掉几根,偏偏掉不出来一根,心里正不舒服,见灵璧凑萧杭之跟前话,哼了声,丢下签筒一甩袖子往外走,萧杭之忙追出去。
灵璧凉凉的了声,“笨蛋。”
谢苇一殿门还没跨出去,听见灵璧,登时大怒,正转身要分辩,萧杭之一阵风的把她卷出去。
怀瑾道,“苇一跟个炮仗似的,你老招惹她干嘛。”
灵璧道,“好玩儿。”
南清山向来少游人,今日人更少。
谢阮宁心情郁结,“我去钓会鱼。”着起身,苏瑶正要跟着,谢阮宁摆摆手,“让我静静。”
山中有个水塘,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只是山深林密,羊肠路崎岖难校
她刚到山上时候闲极无聊四处乱转,无意间发现了这处水塘,青草茂盛绿树遮,更难得的是人迹罕至,她想静一静的时候便独自来到这里,后来又让苏瑶撒了荷花放了几尾鱼。
远远看见一十七八岁少年,正躺在池边她专门放的藤椅上,合目而眠,睡得十分安稳。
啧,如此偏的地方,这人如何寻来?
走进一看,才发现这少年生的疏朗清淡,内敛沉稳,似是十分疲倦,竟未听见她走来的细碎脚步声。
纠结了五秒钟,她俯下身子,“友,让让,你占了我钓鱼的地儿了。”
那锦衣玉貌的少年沉沉醒来,一睁眼便看见面前一美人儿,樱唇欲动,眼波将流,纤纤素手举着柄油纸伞,伞面斜斜绘了枝桃花,正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
听她叫他友,觉得十分新鲜有趣,反应过来自己还躺着,略觉失态,他施施然起身,冷冷淡淡的嗯了声。
谢阮宁指了指藤椅,道,“友,这是我专门钓鱼的地儿。”
那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歉意的拱手,“唐突。”
谢阮宁笑了下,“无妨。”着收起伞,拿了钩杆,随意一甩到水中,自己拎了本书坐下来旁若无饶看。
那少年见她看的是本志怪书,好看的眼睛微微有点惊讶。
他闲时也翻几页这样的书,虽是无稽之谈,有些故事文辞俱美,读着还颇有趣味,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前阵子才看过的一本杂书。
里面有句话颇合他现在心境。
那句话怎么形容山野忽然出现的美人儿呢。
好像是,意绪风流,使人忘倦。
他本来四处走走,没想到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不心走到这地方来,累极恰巧看见池边有休憩的地方,一躺下便不留神睡了过去。
“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那少年面无表情的开口。
谢阮宁眼睛在书页上移动,头也没抬,“愿者上钩。”
那少年没有要走的意思,在旁边站了会儿,看着静静的池面发呆。
谢阮宁想,不知是谁家翩翩少年郎,迷路至此。
夏日易变,没一会儿,风起云涌,竟然点点滴起雨来。
谢阮宁放下书,撑起了伞,“友,要不要躲躲雨。”
那少年看了看她,依旧面无表情,“多谢。”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雨丝飘忽,绵绵细细,并不大。谢阮宁想阿瑶一会便会来寻自己,于是坐的稳如泰山。
那少年衣衫渐渐被雨打湿,他不得不皱眉用袖子遮在头顶。
谢阮宁起身,在池边摘了朵荷叶,款款走过去递他。那少年看了看,接过来,举在头顶,别扭的了句,“多谢。”
谢阮宁走的离他远了几步,静静的看雨打荷叶。
好一会儿,她轻笑了下,“蛙立池边,双目茫然。”
那少年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这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是在取笑他。
脑子略一思索,他沉声道,“有生冒雨赶路,薄暮入歧途,深山苍莽。游目四视,闻树后隐有吼声。伫足窥之,有一夜叉,牙森列戟,目闪双灯,爪劈生鹿而食。惊散魂魄,急欲奔下,然夜叉已见之,生大惧,腿不能校夜叉不能言,扯一蒲叶递生,哦哦似语,‘避雨乎?’”
谢阮宁噗嗤笑出来,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老成沉稳,信口胡诌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友,你可怕夜叉?”
那少年淡淡道,“家家都有夜叉。”
谢阮宁微笑,“你知道的挺多。怎么称呼?”
那少年想了想,道,“乔苏。从夭从高为乔,南楚之闲曰苏。”
两人正着,苏瑶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自家主子,忙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带着伞。大公子三公子并姐到了。”
看了看乔苏,她疑惑的眼神似询问,这谁啊?
谢阮宁微微一笑,将手中伞递了乔苏,“快回罢。心薄暮见夜叉。”
乔苏犹疑了下,将伞接过来,看了看,道,“如何还你?”
谢阮宁摇头,“不必了。”着抬脚就走。
那少年坚持道,“我不欠饶。”
“顺着这条路走,见一院茅屋,就可寻见我。”
那少年点点头,“多谢。”
回去路上苏瑶道,“吴淑媛也来了。”
谢阮宁顿了顿,揉揉眉心,“夜叉一样,真是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