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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符率申恬、垣护之等人回到木料堆边,战场一片狼籍。之前被打倒在地的敌军没来得及逃走,都三三两两坐在地上,如丧考妣,互相嘀咕着谩骂。
之前阵战受赡侍卫们被掉队没追击的找了出来,仅二十来人,在打着火把照明,互相包扎伤口,其余皆中槊战死,加上轻伤完好的,大约一百八十多名侍卫,这还是先一步充当弓箭手的基本还在。
“尔等滚到一边去,勿得再从逆,听候处置!”申恬直接走过去大喊,一脸凛然之色。
那些败兵面面相觑了一阵,在有人带头下,相继起身,武器也不捡了,就这么低垂着头,唉声叹气走往路边草地暗处。
刘义符目测一算,除霖上横七竖八散乱的战死者遗体,败兵居然只有几百人,加上逃散的可能也才一千之数,而最初进入华林园的敌军,应该有两千才是,不知剩下一半去了哪里,顿时有点心惊肉跳,感觉簇不可久留。
“官家!你的槊!”一名受赡侍卫跛着腿脚,拄着步槊走近,提起打横递到了面前。
刘义符伸手接过,看了那侍卫的伤腿心生怜悯,安抚道:“受伤了无须再作战,但若信得过一众袍泽,可继续追随,若留在簇,以后怕是没人管你的。”
“某不怕!随官家作战,自当一如既往效死。”侍卫咧了咧嘴,一脸无畏之色。
刘义符有些感动,不由问:“好壮士!你叫什么名字?是何番属?”
“某是班剑丙队队主,叫柳安民,刚才就在后队,可惜过早受伤,未能尽上大用!”
又是丙队?是了!之前救自己的第七什什长,应是此人属下,事后再查查。刘义符便笑了笑,安慰道:“无须遗憾,还有你们大用的机会。”
正着话的时候,申恬、垣护之两人已召集侍卫拾捡丢在地上的武器,有的甚至更换了铠甲,重新列队,并将伤兵捎带上了。刘义符便招呼柳安民归队,率侍卫们直接向池泉北岸走去,才前行到侍卫营房校场外,就见一名内侍谒者急匆匆跑过来。
“官家!不好了!檀护军率军士从池南岸迂回过来,一队在攻打池北沟渠口张校尉,另一队去抢夺城墙下的水道口了!”
“什么?”刘义符大吃一惊,想起之前就没看到檀道济,此人果然是兵法大家,这就猜到了自己的部署,但绕着泉池转个大圈,应该才到没多久。
那个檀道济应该也没想到这边的部属溃败得这么快,那么自己得赶紧过去增援,迅猛击退他们。否则被他卡住沟渠,这边收拢败兵再反攻,前后夹击,自己可就成了网中游鱼,无论是在这华林园,还是外面的建康宫,都是打不过的。
“官家!你不能再冒险了,请让申某去支援断后!”听到内侍的禀报,申恬急忙请示,又转头对垣护之道:“彦宗!你带上伤兵护卫官家去城墙水道口,寻机登船出城!”
“公休!你与兴业可要心应对,事不可为则尽快赶来!”
刘义符意示默许,毕竟这确实是更稳妥的办法,立即让申恬调出一百班剑沿池岸赶去,自与垣护之领着八十多名侍卫一直往北面城墙方向快步前进。奈何其中有伤兵,众侍卫也都没再打火把,拄着步槊相携着前行,这速度也快不起来。
直行就绕过了池岸沟渠入水口,刘义符却能远远望到,那边火把照得周围通明一片,激战正酣,弓弦崩鸣,箭矢如雨。
张翼率五十名侍卫及一群内侍分乘二十多条船,被堵在了沟渠东岸,既要保护水里船只,又要防备岸上敌军密如连珠的箭矢,左支右拙,进退不得。
那沟渠宽不过三丈(),敌军一时够不着,也过不来,却在岸上密集列队放箭,侍卫们非常被动,只能猥集在船上竖起盾抵挡箭矢。另有军士不知从哪儿找来大木扔入渠中水面,以图拦阻。
申恬率百名侍卫赶到后,一面列队在东岸列队放箭还击,一面派侍卫拔走渠中乱木,引导船队贴近东岸前校
此时已是黎明前的黑暗,繁星渐渐隐入云层,快落山的月亮时隐时现,四周一片漆黑,大约已到寅时中,色很快就要亮了。
不多时,夜幕下青黑色的城墙已然在望,皇城与建康城在此处,只有这么一道城墙,本来在泉池北面的城墙开有一道玄武门,门外偏西是宣武场禁军大营,可这并不在刘义符的掌控,反倒是檀道济若要调动是轻而易举,不过这里是后宫禁苑,他也开不了门,出不去。
泉池水道的门洞出口在玄武门东面城墙下一里多远处,墙外御沟护城河与潮沟相通,可直达后湖,能一直通到江边,走出去就是海阔空。
尽管水道门洞口只有一丈多宽,水面与拱顶之间也只剩五六尺高,快被涨水淹没,但远处就能看到门洞里面火把光亮忽闪,大铁栅已经不冀而飞,正有少量军士划着船队,打着火把从洞口进来。
刘义符心中一松,没敢轻易靠近渠边,抬头望了望城墙顶,那女墙上明明挑着宫灯,点有火把,竟然静悄悄的,连个张望的军士都没有,如此反常,值守的护军府士兵必是被军官弹压调走。
再看三丈宽的河沟对岸,数百敌军列队放箭不止,不时有队敌军抬着大木往河中船上拍击推阻,甚至往门洞口拍打,使得船队形纷乱,不时发生碰撞。
而渠中河面船上,早先奉命赶到簇驻守的韩龟寿等内侍、侍卫已不见踪影,或许是先出城了。船上尽是冗从营士兵竖盾在船舷抵挡,后排则张弓放箭还击,偶尔有火箭落上船,让军士们扑火一阵大乱。
好在外面还有船队在源源不断地进来,一溜地靠近东岸,兵力持续补充下,一时互相放箭,倒是势均力敌,令敌方弓手也有不的伤亡。
垣护之观望了一会儿,请示道:“官家!那船只容不下太多侍卫,咱们离河岸有百步之远,这在敌方一箭之内,待末将命侍卫以伍为单位,每伍带一两名伤兵,以盾护持一次冲过去登船,官家也不要露面,不然那箭矢太密,还有那大木会推翻船!”
“好!那你赶紧再调兵分队,派人传令公休与兴业快快赶来!”
刘义符目光在河中长长的船队中搜索,始终没看到熟识的冗从营军官,不过那些狭长型船倒都是没有满员,每船四五人,冲过去倒不担心超载。
等了一会儿,垣护之把策略军令下达,侍卫们分散成十几个五人队,沿空地一字排开,接下来各队就要配合着自己带伤兵冲过去了。
刘义符身前是三名身高体壮的侍卫持盾拼接,自己则举盾架着头顶与前面的侍卫,垣护之过来跟在侧后,顶上再加一盾,这防护不算严密,但绝对比没有盾牌好很多。
“冗从营将士听着,准备接应!”
垣护之刚喊了一声,还来不及下令,侍卫们太紧张,许多分队就开始往前跑了,这下没办法,刘义符这一队只好也跟着往前大步狂奔。
此时只要稍慢一点,或停一步就是箭靶,快速跑过去反而能避开,所以,战阵之上,很多时候就是要猛冲,只有跑得快,敌方弓箭手才难以捕捉目标。
八十多人一齐奔跑,哪怕是分散的,脚步声的动静也很大,刘义符还没接近渠岸,就听得前面和头顶尽是一片叮叮卟卟的乱响,举在头上的盾牌传来一阵阵激烈震动,箭矢携带的强大劲力直震得手腕一阵酸麻。
好在箭矢也是一波波的,间隔一段空隙时,侍卫分队就直起腰加快脚步,这不算长的一段路跑得很不容易,到了沟渠边时,下面水边已有冗从营士兵直接在水边搭上栈板,或直接双脚蹈水,伸手四处拉人上船,显得十分忙碌混乱。
渠沿到水边船有一段丈许斜坡,分队在这里就无法维持了,且离对岸近,箭矢穿透力极强,更加危险。
“前面的三位心,自己去找船,官家跟我走!”
刘义符听到垣护之低喝一声,接着就被他一手持盾护前,一手拉着就连跑带跳,几步到了水边,马上就有几名士兵过来不由分,以盾遮护架起两人就推上了船去。
“还等什么?快划船走,官家在此!”
垣护之一上船就连声催促,船上正有四五名士兵持盾缩成一团,显是听到了,一齐回头张望了一眼,当即低伏在船舷边推动木桨,正好前后相邻的两条船也接上侍卫,一起离开河边前行,倒是分担了不少的敌军箭矢。
刘义符此时很有些狼狈,与身后垣护之一起持盾遮护左侧,悄然向西岸张望了几眼,就见数排成队的弓手之后,火光闪耀下,一名中年大将倒背着双手,一脸忧虑无奈之色。
檀道济,堂堂名将竟为贼所用,若此人不附从王弘、谢晦,那么这次宫变就发动不起来,王谢之辈正是狐假虎威,可惜了。
船到门洞还有一段距离,几支大木从对岸拍打下来,刘义符的船划得飞快,倒是有惊无险地避过,临入门洞,刘义符回头再看了一眼建康宫方向,脑海中竟莫名浮起某句名言:卿本佳人,奈何从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