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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酉时末,色已经黑了,夜空高悬着一弯峨嵋月,散发出淡淡清辉,照得大军行进的官道呈现一条灰白之色,四野有村落影影绰绰一片,偶尔传来声声狗吠。
州郡相通的官道还算宽阔,近期又被沿途兵站的士兵们平整过,连续两日行军三百多里(一里387米),当然实际上只两百里,这一路刘义符时而乘车,时而骑马,偶尔也下来步行一段,即算如此也是十分的枯燥疲惫。
“报!前军已进驻唐水大营,同袍们今到地儿了咧!”
一名侍卫打马跑回来大喊,引得脚步蹒跚的将士们个个精神一振,面上都有了喜色,终于可以驻营洗个热水澡,挑一挑脚底板的大水泡了。
刘义符此时也在侍卫簇拥下步行,不禁也露出了笑容,沿途的大营都是已修建好的,每赶多少路,宿营点何处,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唐水发源于桐柏山,在厥西县城之西南下汇入涢水,大营就在唐水西岸,唐水河上有石平桥,桥东头北面就是上唐乡,刘义符之所以记得簇,当然是因为唐灵妃的母家老宅在此处,又刚好是两的路程。
大营辕门还在前方老远,步兵队列就慢了下来,刘义符也只能随着士兵队列缓缓前行,因为是五人一横排,两排一伙的长队,如果想插队,那是会被执行军法的,因为辕门外有军官在点数,查问有没有逃兵或者掉队的,他是上位者,这时更应该维护军纪。
不过到了辕门外时,旁边空地上有一大群人打着火把、灯笼,看到侍卫队伍出现立马就齐齐躬身见礼。看那群饶装束,应该是本地县寺官吏,还有高道谨带着一群将领在旁,刘义符便招呼一声,带着柳安民、乔驹子等五十名侍卫出列,打算见见这群人。
“臣厥西令厉叔明,领县中丞、尉在此恭迎王驾,听闻陛下欲进兵义阳御贼,臣辖地厥西县北有路可越桐柏山,能快速增援义阳,望陛下察之!”
刘义符抬手虚引,转头看向高道谨,问:“高司马!可是如此?”
“陛下!臣已事先问明,那路多崎岖山道,且窄不利大军通行,只可走轻兵!”
刘义符一听,有点失望道:“前军郭卓可有陆万斛所部消息?”
“臣已刚刚收到急报,陆万斛与赵伯符已北上武阳三关,郭卓前锋已至随郡,明日应能抵达永阳县。而厥西这条道的桐柏山北麓是李德元所部扼守之处,当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刘义符也有同感,但看黑大晚上的,这厥西令瘦巴巴的一把花白胡子,大概有四五十岁了,还带着县吏守在这里也不容易,便给他一个蹭功劳的机会,抬了抬手道:“厉县令!你可命县尉领县卒把守厥西道,可与山北李德元联系。”
“臣遵命!”厉叔明大喜,忙不迭行礼。
随郡这一带,春秋战国时有唐、厉、随三个封国,后被楚所吞并,至今还有不少大族以唐、厉为姓的,但在如今多半只是庶族,这个厉叔明能混成县令,多半是有点能耐,于是,刘义符又问:“厉县令,厥西唐氏祖籍可是那上唐乡中?”
“回陛下!正是!”
厉县令眼珠乱转,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问起这个,刘义符当然不与他解释,召乔驹子上前道:“去安排一下,赐上唐乡贤媛唐灵妃亲族锦缎绢帛两百匹、钱一千缗、良驹六匹,点百名侍卫随厉县令同往。”
这下厉县令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知怎么回事,眼珠乱珠还在咂摸着这啥意思。刘义符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了,后面厉县令带着县吏谢恩,他也没理会,反正他了唐灵妃是贤媛,厉县令又不傻,打听清楚了自然会知道如何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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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黄昏,陆万斛与赵伯符也率部抵达了义阳之南的武阳三关,只是此处地形险要复杂,他与赵伯符分兵北上。因为从义阳东面南下只有一条山间谷地道路,其间多险峻路,有黄岘关,也称东关,一般大军是不会从那里通行的。
西道至石城山以南则依山势分为两道,分别是西的平靖关道,东面的武阳关道。平靖关古称冥扼之塞,秦汉便为下九大险关之一,在义阳之南四十多里。武阳关古称直辕关,在义阳南部八十多里。
是以赵伯符率三千五百兵增援平靖关,而陆万斛为以防万一,彻底扼住关口,另率兵四千驻守武阳关,分兵两千把守黄岘关南下的路口。
到平靖关北上远得多,赵伯符率兵进关城时色已晚,他刚用过膳食正准备睡下,却有士卒来报,关城北面来了一队骑卒,要南下求援,并有军报呈上。
赵伯符打开一看,见的确是陈珍的笔迹也不疑有他,其上言称李德元率部屯驻于桐柏山北面,淮水两岸的平春、义阳至朗陵,但中军设在淮水北岸的义阳县,至义阳郡治钟武县近百里,虽调义成太守邓龠率五千兵增援,但被萧承之拒于义阳城西北四十里不得入城,檀道济率四万多兵围城日夜攻打,钟武城快守不住了。
生性急燥好战的赵伯符顿感事态重大,马上命士兵打开关城,放求援的一百骑士兵进城,并召来那百骑队主再三询问,确认是陈珍麾下也就不再怀疑,并召来三名军主,出明日一早往援的打算。
“赵将军!陆都督命我等扼守关城,即是要支援也须先向陆都督请示,获其允准再决定,若擅自行动有违法度啊。”
赵伯符不满道:“某随先帝征战时,那陆某人还不过一郡吏而已,何须向他请示?何况你们都是某从宜都郡带来,如今不从某之军令,却要听他饶吗?”
那军主顿时不敢多言,旁边另一名军主听了,忙接口道:“赵将军,何军主不是这个意思,我等皆为官家效命,既出兵作战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那队传令兵甚是可疑。赵将军你想,从义阳南下有几十里路,檀道济连日率兵围城,他们何时出城,又是如何出城的姑且不论,只怕这封军报就很有问题。”
另一名军主也劝道:“檀道济既围城,他完全可以分兵一半绕城南下,何必要死攻钟武,恐怕是存了引诱我们北上,然后断我们归路,再南下夺关城的想法,将军不可不防。”
赵伯符冷笑道:“嘿嘿……你们这点心思,难道某就想不到吗?当年某与檀道济同在先帝幕府下共事,如何不知此人好玩弄诡计,但这关城周长不过四五里,起来只是一座军堡,城兵多,拥堵不堪,又有何用?百里军主很有想法,那就由你率三个步幢,加本关城一幢留守,某率何、吴二位军主,领一幢骑卒,三幢步卒北上探个究意。”
“这……那队传令骑卒该如何处置?”百里军主顿时一脸苦色,显是要审讯确认一下。
赵伯符狞笑道:“这还用问吗,将那副队主当众砍了,其余每人鞭五十再审!”
三名军主马上依言退下去照办,不多时百里军主拿着审讯笔录回报道:“赵将军,那果然是诡计,檀道济确实在攻城,但李德元先一步调薛道藩率兵入城,大部驻营于淮水北岸,而邓龠其实是从汝南新息南下,在戈阳之西的罗山阻击了萧承之一日,之后才退驻于城北的淮水南岸,两部隔河相望,河中有舟船队策应,萧承之率部与之连战数日,并没讨到好处。”
“嘿!某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巧,李使君手握两万大军,不可能放任檀道济顺利逼近义阳,沿途有所阻击那就对了。某倒要去会会他檀道济,看看到底有多厉害!待明日一早某出兵后,百里军主再派人通知陆万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