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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将拂晓,夏阳城郊的大营仍灯火通明,早起的士卒用过朝食后打点行装,源源不断地开出大营列阵,准备渡河东征。
更有一队队军士来往于大营与黄河岸边,将辎重武器先搬越渡口,在前两傍晚,已有一个旅的斥侯队先渡过黄河,以猎杀魏军沿河哨探,为大军前锋开路。
这时候刘义符还是刚刚起来,正在后帐吃着粟米粥和蒸饼,昨日傍晚他接见姜宗霸与姚祗后带诸将巡营,慰问伤兵,赏赐些吃食安抚,对新建的战时随军医院要调拔紧缺的金创药材,然后回到御帐与诸将饮宴到很晚,酒喝得有点多,还有些头疼。
尤其柳元景、张弼、冯晏、杨练子等年轻将领,他可是寄予厚望,而柳元景还是第一次参与正面战场的大战,日前决战指挥的是右冀前阵车弩队,较为安全也把握得不错。
用过朝食后,在两名竖的服侍下,刘义符换上一身绯红的宽袍大袖武弁袍服,头戴金附蝉的平上帻武弁大冠,腰悬长剑,步行过前帐时,前方走道两侧已有两千班剑打着黄罗伞盖,以及金瓜、银戟、旗牌等。
一路步出辕门,前方两里外便是三万二千步骑大阵,铺开来占地两三里之广,一片临时被平整出来铺设了木板的台地侧前方,耸立着子升龙旗、夔龙纹国号大旗、右司马帅旗等三面大纛,高道谨、陆万斛、朱景符、邓龠、胡崇之、陈珍、窦晃、刘芳之、杨毅、贺愔等大将在大纛下席地而坐。
班剑侍卫们登上台地四面环卫,刘义符步上方榻跪坐,陈裨适时出列高声喝道:“吉时到!带叛贼!”
两百中军刀斧手应声而出,在台地前两侧排列,曾经降宋而又投魏的大将严棱、严雅玉父子被士兵们押了出来,反缚着双手被按跪在地,叛将是背对着台地,面向三军士兵,刘义符昨晚也召见了一次,对这两父子毫无好感,此时毫不犹豫一挥手。
两名高大雄壮,身披铁甲的刀斧手两手托着行刑斩将专用的大斧迈步而出,这个也桨钺”,与仪兵摆设的黄钺、玉斧什么的要沉重大了很多。
严氏父子面如死灰,口里兀自大骂不止,两手斧手改双手握着斧柄,动作慢悠悠地扬起,看得人提心吊胆又心急,在带队军官一挥手下,两名斧手举着大斧猛地一蹲身斜斩而下,就见一蓬血雨飞扬中,两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也就在挥出大斧时,两名刀斧手竟然脚下飞快地连退两步,连脚上都没沾上一点血迹,动作犀利熟练得很。
这场面看得刘义符嘴角一阵抽搐,却是面色如常,毕竟更惨烈的战场人马尸体都见多了,这种叛国投敌的家伙也最为可耻,没什么可害怕的,更不值得惋惜。
随后另两名刀斧手上前,捡起人头放入托盘,先单膝跪地举起托盘献到台前,在刘义符一挥手下,又献到一众大将面前,高道谨淡淡道:“传阅三军!警示诸将士!”
“诺!”两名刀斧手应声放下托盘,以长枪挑着叛将人头跨上战马,在三军阵前来回奔跑,口中大喊:“今有我朝叛将严棱父子已处斩祭旗,三军必胜!”
“三军必胜!必胜!必胜!必胜!”士兵们齐声应和高呼。
两名刀斧手随之策马离开阵地,将叛将遗体扔往少梁山下的魏军乱葬岗,高道谨身披铠甲,前往阵前巡阅三军后,按事先排定次序调兵前往黄河渡口,东面的后阵士兵开始起校
斩将祭旗之礼比较简单,完毕后刘义符也下了台地,率杨毅、贺愔等将领送高道谨一路往渡口,清晨的黄河岸边还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如果有魏军在对岸设伏那就危险了,只能等到晨雾散尽,视线开阔后再渡河。
这一段河面较为平缓,但位处龙门山峡谷之南,两岸也有高达数丈的悬崖峭壁,看上去十分危险,不过位于夏阳城东处,有一道嶙峋山石的斜坡延伸到河岸水面,早已被凿出一道阶梯,其下就是一片不大的半月形渡口台地,已停泊了数百艘症渔船。
太阳慢慢升起后,河雾很快散去,刘义符登上河岸一块突出的巨石上,遥望诸将士乘船队划往对岸,直到军士们尽去看不见人影了这才返回,大营中一下变得空荡荡,静悄悄的,只有一些伤兵发出痛苦的叫喊,偶尔有军医三三两两地出入。
待再过几,窦应明和席开泰就会从长安率虎贲右卫及一军羌汉混编骑兵赶来,这支军队将赴统万城支援,在洛阳战局没出结果前,刘义符已没有富余兵力可北调了,所以真要派兵支援还是要看情况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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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东南,同一凌晨,豫州都督宋骐、淮州都督薛道藩也在斩将祭旗,准备北上十五里,与屯于延寿城的魏军正面对决,不过宋骐斩的是北魏襄城太守庾邑、颖川太守元苟儿。
这个元苟儿原姓王,本名叫王苟儿,原是阳夏县乡下一土豪,颇有些财力和佃户,景平初魏军大举南侵,这个王苟儿竟然发起叛乱,带着数百人投魏,还引魏军南攻颖川长社,以至时任颖川太守的李德元救援不及,二次偷袭想要夺回郡城差点被魏军包围。
后来拓拔嗣见有宋人主动投效,喜不自胜,非常大方地赐姓为元,封元苟儿为成皋侯、兖州刺史(魏之兖州在滑台之北的枋头),不过这家伙贪婪成性,在任搜刮过甚,连鲜卑将领都看不下去弹劾了他,于是被拓拔焘削爵,贬为颖川太守,这次薛道藩是走东线沿颖水北上,这家伙被薛道藩围城,许以厚利逼降。
此时在洛阳东面的黄河南岸,胡藩已率北府猛将右参将严纲、左参将丘灵企屯兵济阴郡,刘义欣、王仲德、竺灵秀屯驻济南,已做好了全线迎战魏军的筹备,但只驻军相州魏郡(邺县)的叔孙建不主动出击,则胡藩、刘义欣也会按兵不动,仅是布防而已。
至今建康京中安稳无事,粮草辎重沿淮水调往汝南,有彭城王刘义康坐镇阳翟,宋骐无后顾之忧,只是取襄城、颖川北部这一大片山区后,处置安抚后秦、北魏迁到边境的羌、氐和鲜卑杂族花了不少时间,还留下一万兵在后维护粮道,直到近日刘义康调兵接替,后军才赶上来,宋骐这才率五万兵出战。
嵩山北面是一大片的丘陵山地,再往北正对巩县、偃师一带,宋骐的计划是在此决战,胜则可切断洛阳与虎牢的联系,然后再与庞咨从容夹击洛阳就容易了。
只是主力赶到嵩山半个多月,庞咨抵达柏亭也有六七之久,宋骐连续派传令兵催请庞咨过来会合,但庞咨却在试图联系洛阳城内的兵声曹校尉韩峙,想要里应外合一举夺城,可惜韩峙虽降了一名叫武陟的汉将,但只是个幢主,地位太低,很难找到机会。
被一再催促,庞咨只好把麾下一个营的重骑、一个旅的重步调过来,算是意思了一下。宋骐没有办法,尽管正面对决周几、于栗磾、娄伏连三大北魏名将,胜算并不高,还是与薛道藩一起率兵北上。
宋骐的大营在轩辕山北面一片台地上,由此翻过缑山不太算太高的山岗,更北是偃师之现一片广阔的平地,称为崿坂。
崿意为危岩峭壁。坂,意为斜坡。这处台地方圆三四十里,除南北各有一条不宽的山谷路,东西面都是山崖,北面可通往偃师和巩县,以及魏军大营延寿城。
南面也只有一条路到轩辕山北的大营,轩辕山口也就是古轩辕关,是偃师和洛阳之门户,也是洛阳下河南的重要通道,双方可谓是狭路相逢,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