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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开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但皇宫总是最讲究又最严苛的地方,故而无论金银玉瓷,皆是完美无缺,容不得一丝瑕疵。
明锦长眉稍稍一沉。
姜拟月微笑着道:“臣妾以往在家中时,府上也有许多开片的瓷器,只是入了宫后便没有再见过了,瓷器开片是吉兆,难怪要恭喜皇上呢。”
有姜拟月出言帮衬,明锦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他开始打量起了沈风絮,只是他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却并无对沈风絮的任何印象,而沈风絮的位置却在六公主与九公主身旁,显然是宗室之女。
于是明锦问:“你是什么人?”
“臣女是东宁伯府上的六姑娘,也是宁王妃的义女。”沈风絮轻声道。
及沈风絮提起自己的宁王妃的义女后,明锦便想起来了,如今在京中的宗室之女并不多,而前些日子宁王妃的义女沈风絮被封为敏和郡君,虽是太后所封,自然也问过明锦的意思,明锦当时也不甚在意,只随口应了,故而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来。
沈风絮既然是太后懿旨封为的敏和郡君,又有姜拟月为她出言帮衬,明锦便不打算追究下去了。
然而,坐在女宾席上的胡蕙之却开了口,有凉薄的声音从她唇畔吐了出来:“姜小仪未免有失偏颇,瓷器开片不过是一种装饰罢了,何来吉兆之言?臣女家中也有开片的瓷器,可从未听说过瓷器开片是吉兆,何况,哪怕当真如姜小仪所说,瓷器开片时吉兆,也与眼前是两码事,敏和郡君是将酒盏摔碎了,与开片有何关系?瓷器碎裂为不祥之兆,敏和郡君显然是故意而为!”
胡蕙之虽然身份尊贵,可到底没有任何品级,只因着是胡家的嫡长女,又是胡皇后的侄女,所以在京中一众贵女中十分出众,可是在除夕夜宴里,她的身份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尤其是这一番发言,显然,胡蕙之还将姜拟月当作以往同窗来看待,可姜拟月如今已经是宫中小仪,与胡蕙之是君臣之别了,而沈风絮身为四品的郡君,身份也要比胡蕙之高出许多了,胡蕙之的这番话是十分失礼的。
然而——
胡皇后面容恬淡,并没有开口,仿佛胡蕙之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世人皆知,胡皇后偏宠胡蕙之,她虽然没有品级,在名义上不如其余贵女,却远要比寻常京中贵女体面的多了。
沈风絮稍稍偏了偏头,看向胡蕙之,微微一笑:“蕙之姑娘今日身上的衣裳甚是好看。”
胡蕙之一愣,沈风絮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今日前来参加除夕夜宴,她的确是精心打扮过了,头上梳着繁复绮丽的发髻,头上缀满珠玉,一袭绯红色束腰长裙上有一朵一朵昙花栩栩如生,绣纹精致婉约,十分轻灵,仿佛吹一口气,便将一身的花吹落了。
“只是蕙之姑娘大抵是没有听说过,昙花虽好看,却不能穿在身上,更不能出来招摇了,昙花本就只有一现,花期极短,又只在夜间开放,蕙之姑娘穿着这身衣裳来参加除夕夜宴,又是什么意思呢?”沈风絮面上只露出温和的笑容来,“若论起不祥之兆,蕙之姑娘身上便不是了吗?”
胡蕙之面色一僵:“你——”
胡皇后便有些不悦了,训斥了一句:“蕙之,不得对敏和郡君无礼。”
胡皇后若是真心想要训斥,根本就不必等到这个时候,方才胡蕙之开口的时候便可以了,她等到现在才开始说,语气说是训斥,倒不如说是在为胡蕙之解围。
坐于明锦不远处的淑妃笑了笑,道:“皇上,臣妾认为,民间传言十分空泛,不详之事数不胜数,追究这些并无意义。”
明锦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怎么说?”
他已经不打算追究了,沈风絮是太后亲封的郡君,又与姜拟月交好,如今明锦对姜拟月颇有几分宠爱,自然不愿拂了姜拟月的意思。
“若是要真细论起来,怕是无人可参加除夕夜宴了。”淑妃笑容浅淡又柔和,“若是按照敏和郡君之言,蕙之姑娘身上的昙花寓意着昙花一现,那么在场穿着梅花的夫人姑娘们又该如何呢?梅音同霉,穿着梅花便是寓意着霉运缠身么?”
在场众人纷纷对视了一眼。
如今正值深冬时节,故而许多夫人姑娘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些梅花装饰。
淑妃显然是并不赞成沈风絮方才的说法,而沈风絮也并没有辩驳,而是点了点头,应声笑道:“淑妃娘娘所言极是,的确是臣女失言了,若是这么想,臣女的长姐玉楼姑娘偏爱杜鹃花,也有杜鹃啼血的意思,的确不太妥当,臣女以后会注意言辞的。”
一旁,沈玉楼稍稍一愣:“……?”
沈风絮这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就不喜欢杜鹃花,再者,沈风絮怎么又无端地提起她了?她到现在为止可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啊!只在一旁看着也有错了?
而胡皇后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视了过来,令沈玉楼有些坐立不安,偏她又不便站出来反驳沈风絮所说不对,总不能当众站起来只为了说一句她并不喜欢杜鹃花吧?
沈玉楼暗暗咬了咬牙。
淑妃微微蹙了蹙眉,旋即又舒展开,微笑道:“无妨。”
她说罢,便看向明锦,道:“今日难得佳节,若是追究这些,怕是白白误了时辰呢。”
明锦点了点头。
他本就没有去想这么多,反倒是眼前这些女子们一句接着一句。
可,明锦尚未开口,忽而听到一旁柔妃惊叫了一声:“皇上——”
明锦忽地叹了一口气,略有些不耐烦了,正转头看去,就见柔妃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鸟笼里关着的翠色鹦鹉,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道:“皇上,它……它是怎么了?”
明锦面色一变,霎时转头看去,却见那只翠色鹦鹉倒在鸟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了,似乎是……死了。
守着笼子的宫婢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鹦鹉的情况,然后跪了下来,瑟瑟发抖:“皇上,它……死了。”
在场众人皆吃了一惊。
这只鹦鹉是什么来历,在场众人都清楚的很,它救过皇上的命,皇上自然十分喜爱这只鹦鹉,甚至还给一只鹦鹉封了官职,无论出行到哪里,总是要将鹦鹉带上的。
可如今……这只鹦鹉竟然死了?
明锦顿时勃然大怒:“它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死?”
随着明锦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火炉里突然传来炭花爆开的声响,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忙有宫婢去挑了火炉中的炭花,这才安静了下来。
在片刻沉默后,明衍站起身来,道:“这只鹦鹉一直在父皇身边,给父皇带来吉兆,如今却突然死了,且方才敏和郡君的酒盏又碎裂了……这两者之间,怕是有什么联系。”
言下之意,沈风絮是不祥之人,因着沈风絮的到来,不仅摔碎了酒盏,更是将一直以来皇上所倚重的鹦鹉给克死了。
这是他没有说出来,但却让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明疏轻轻咳了一声,道:“四堂哥莫非是要说,敏和郡君摔碎了酒盏,将鹦鹉给吓死了么?”
“堂弟心里清楚就好。”明衍只是瞥了他一眼。
明锦的面色已经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他之前也只是略微有些不快罢了,但也没有太多的情绪,酒盏虽然碎裂,可毕竟是除夕夜宴上,沈风絮是太后亲封的敏和郡君,又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明锦也不愿意追究了,可眼下鹦鹉却死了……
到了这种时候,沈风絮自然也明白了。
摔碎酒盏只是计划的第一步罢了,想必明衍也知道,即便酒盏碎裂,明锦也不大可能因为这件事来责罚沈风絮,虽说是大不敬之罪,但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端看明锦自己的意思。
往小了说,不过是一时手滑,沈风絮赔个罪也就罢了。
所以明衍还有第二步,那就是让那只被明锦视为吉兆的鹦鹉死去。
如今明锦能联想到的第一个人,毫无疑问便是沈风絮了。
宁王妃站了起来,道:“皇上,也许鹦鹉是被人害死的,应检查一下它的饮食有没有被旁人动了手脚。”
明衍却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有人害鹦鹉呢?又能有什么好处?”
话虽如此,但明锦仍是派人去查了,但内侍回禀消息时只是说,鹦鹉饮食一切正常,在方才也与往常无异,就在突然间死去,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柔妃似乎是十分害怕,柔柔弱弱地向后退了些,道:“皇上,定是有妖邪在宫中作祟,这才伤了鹦鹉。”
“太和殿里又怎么会有妖邪?”胡皇后的眉头拧了拧,道,“太和殿一直作为举办宴会的场所,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哪里来的妖邪?难道是因为殿中有不祥之人,所以引来的妖邪吗?”
柔妃怯怯地道:“是呀……皇后娘娘,若非是有妖邪,又该怎么解释鹦鹉无端地暴毙呢?”
“可殿中这么多的人,你又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不祥之人?”
胡皇后与柔妃你一言我一语,便在不经意间将事情引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柔妃稍稍思索后,便道:“以前宴会臣妾都在,从无缺席,也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定然不是臣妾了,那些第一次来参加除夕夜宴的人,想必就是不祥之人了。”
“哦?”胡皇后点点头,视线便扫视了一圈在场中人,“那么,都有谁是第一次参加宴会的人?”
淑妃略有不悦,道:“皇上,皇后娘娘与柔妃妹妹说言,怕是不太妥当,臣妾方才已经说了,民间众说纷纭,追究不祥之事太过空泛,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姜拟月听着这几位的你来我往,早已经有些头疼了。
胡皇后不是与柔妃一向关系不好吗?现在怎么就统一战线了呢?且方才淑妃分明是维护胡蕙之而反驳了沈风絮的话,怎么现下看起来,淑妃却是在维护沈风絮呢?
姜拟月有些迷茫了,心中更是有一些莫名的惧怕之意,只觉得皇宫中的危险数不胜数,眼下这三个人给她的感觉就已经十分危险了,姜拟月一点儿也看不透,若是她们有心要对付姜拟月,怕是连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明锦的面色,宛若阴晦欲雨的天气似的,大概是已经处于了暴怒的边缘,他看着鹦鹉的尸体,只觉得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鹦鹉死的不明不白。
也许是真的突然毫无缘由的暴毙了,但心爱的宠物鹦鹉就这么死了,明锦心中只觉得一腔怒火难以压抑。
偏找不到可以处置的人来发泄怒火。
他看了沈风絮一眼。
沈风絮面上没有任何异色,只是偏头看着鸟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明锦虽不觉得鹦鹉是被人克死的,但只听着方才皇后与柔妃的话,很难不令人联想到沈风絮身上。
“去将钦天监的李槛给朕叫来。”明锦沉沉地道。
听闻明锦要叫钦天监的李大人前来,明衍唇角微微一弯,这个举动,便证明了在明锦心中已经是认为鹦鹉之死并非吉兆,这样一来,引出沈风絮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胡皇后也微微一笑。
而柔妃轻轻舒了一口气,可看向胡皇后时,目光中带着几分犹疑。
柔妃知道这是明衍的计划,所以她帮衬着明衍,可胡皇后这一举动又是为什么呢?胡皇后应与沈风絮无冤无仇,加之此前胡皇后与柔妃很不对付,她本不该帮衬柔妃才是。
除非……
胡皇后也能在这一次的事情当中获利。
眼见着明锦去传唤钦天监的李大人,明疏便低声对身旁的折锋吩咐了一句什么,折锋应声而去。
明疏则看向明衍,微微一笑:“四堂哥,你觉得如今太和殿内,当真有不祥之人吗?”
明衍神色淡然,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