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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独挂窗外,淡淡的银辉似霜,冷冷清清地落照。
暗夜里闪动的人影,却注定了这一夜的不安宁。
云行带了一小队人马潜入玉楚王宫,据之前所查的资料……玉楚王宫中又一个禁宫是玉楚暗营的所在。
要无声无息地成事,就必须剿了这禁宫暗营。
暖玉身怀六甲,自然没有跟去,呆在客栈里休息。
夜凉如水,黑暗中察觉窗口人影闪动。
警觉地睁开眼,果真是灭了一拨还有一拨,这西影的人为什么要跟着她不放?即便是为了青安,也没理由就这么只看着却不采取任何行动的啊。
心中疑惑,忍不住敛了气息便跟在那黑影身后。
夜色中的暖玉脚步无声,似鬼魅一般高强的轻功,藏得极深的内力与修为,愣是让那个黑衣人无一点察觉。
暖玉屏气敛声,跟着黑衣人没有意思马虎。
行了约一盏茶时间,黑衣人的方向似乎明确起来。远远看去,竟是往玉楚的皇宫而去。
心中一惊,暖玉锁眉思量不出……难道是玉楚的人……可明明是西影的血统……唯一的解释是玉楚王宫中有猫腻。
究竟是玥叔叔与西影有染,还是他身边有西影的人?
暖玉有些不安,有什么越来越清晰,却不是她想知道的。而现在,她必须弄清楚。
若是后者尚无碍,但若是前者……她该如何保得青安平安呢?
抬眸只见那黑衣人迎着远处一处宫阙而去,暖玉心知离目的地不愿,隐没了身子,暗暗跟着。
月色中那黑衣人停下,只见宫阙屋顶立着一人,黑衣如墨,随风翻飞。金色的发丝掩在盖住头的黑色纱衣中,却还是被眼尖的暖玉察觉。
半天不见二人有动静,想来是低声吩咐这什么。暖玉捏着诀用了风中捎音的秘术,有些吃力。
“……主上有令,本座要回去一趟,你且小心着些。那女子身怀青玉,动手之前,决不可有任何闪失。”那黑衣人负手而立,淡淡地吩咐。
暖玉心中一惊,青玉……是为她身上的那块青玉璧?为什么……听师傅所说,那是娘留给她的东西,是她们世世代代守护的东西。
她曾经只当做是一块漂亮的石头丢在青川的林子里,却因此事被想来溺爱她的师傅罚跪了三天三夜,从此便不敢乱丢,甚至挂在脖子里带着。
青安也曾经看到过那块玉,却没有说什么,这就说明这玉鲜有人识得,只是……西影的人为什么要这玉?
正思量间,忽见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过,落在那个黑衣人手上。
“……若有什么事就用这个给主上直接传信……”
“是……”
暖玉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那只灰色的鸽子身上。
灰色的……鸽子……
暖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只知道满眼的灰白,羽毛煽动的声响在耳畔不断回响。倒了一杯水,手却抖得厉害。
有什么在脑海里疯狂地叫嚣,似要破体而出。
忽而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手中杯子跌落,应声而碎。
她瘫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恍若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夜。
梦里的场景开始回想。
朦朦胧胧间人影晃动,刀光剑影,血影翻飞。
素白的衣袂翻飞,青丝半绾,那人绝色的容颜模糊不清,清秀的轮廓若隐若现,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人忽然停下,回过头来的瞬间却忽然血溅三尺,满地灰白,映衬着妖冶的红色。
暖玉睁大眼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女子如一张白纸轻飘飘落地,素魅衣裙染上血色,红衣翻飞,刺鼻的血腥味漫天,惊恐夹杂着懵懂,她怕得喊不出声音。
一群人转过身来,金发……碧眼……
她忽然一笑,那哪里是梦,那是暖香,她的娘亲啊……
那年她三岁,自小娘亲总是看着她出神,偶尔红着眼圈,却从来不提什么。
在她年幼的记忆里,孩子只有娘,没有爹。
而她……理所当然地只有娘亲,还有师傅……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名字……叫做落雪。
雪色覆盖的青川,白茫茫的一片。
她在雪地里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小手小脸都冻得通红。好不容易堆成了两大一小三个雪人,她开心地看着“师傅”、“娘亲”还有最小的自己,乐呵呵地跑回去找娘亲和师傅。
短手短脚的她跑得不快,声响也不大。
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娘亲的声音,“……到十六岁再放落雪离开青川……到那时,她也该有能力承受一切了。”
落雪小小的身子倚在门上,静静地听着。娘为什么要师傅答应,难道她不陪着她长大吗?
“贫道都一把年纪了,哪管得住她?”师傅打哈哈道。
“你若没有这个能力,我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娘的声音平静无波,半天没听到师傅的回答。
小落雪想想也知道,老头子定是娘亲叫这话噎得脸色青白了。
“我身体里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自知大限将近。”娘的声音有些邈远,听不真切。
小落雪还不懂……什么叫大限将近……
“他等得太久了,只是不能让雪儿担心,所以我要离开青川。”
了然的声音无奈响起,“情深缘浅。”
原来师傅常说的情深缘浅……就是爹和娘吗?
“这块青玉璧是我们家世代守护的东西,待雪儿长大些,就将这玉交给她罢。”
小落雪听着里面的脚步声,敛了气息便缩着身子躲在转角处。
她看着娘依旧是一身素白的冰蚕窄袖裙,青丝如瀑,素魅雪纱,仿若谪仙鬼魅。她不敢跳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提着剑离去。
身后一暖,却是师傅轻轻拍着她的小肩膀,目色深沉地笑笑,没有说什么。
落雪看着娘亲的身影隐没在白雪之中,慢慢消失。
娘说不要她担心,所以她不能哭……不能害怕…不能……舍不得……
转身走回刚刚堆雪人的院子,雪花已经覆盖在雪人身上,盖了大半,几乎是眉目不清。她蹲在那儿默默地拍着雪,重新堆着雪人。
一滴灼热的液体掉在冻僵的手上,迅速冰冷。
那是雪花……是雪……她不敢碰脸颊唯恐证明自己是自欺欺人。
忽而扑在雪人面前,抱着雪人胖乎乎的身体,冰冷的触感又冷又硬,她顾不得面子哭得委屈,“……娘……娘……”
娘要走了……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她猛的从雪地里爬起来,一身的雪。她才不要懂事……不要乖巧……她就是害怕……就是舍不得……她不要娘离开……
小小的身子偷偷追下山去,哭喊着“娘……”却无人回应。
她唯恐赶不上,拼命地奔跑。
只是毕竟年幼,短手短脚的怎么也跑不快。雪地湿滑,山路更是难行非常。她跳过平日里玩闹的阵法,只想尽快追上娘亲。
脚下打滑,小落雪的身影似一团白色的雪球,一路滚落山路。
山下的雪淅淅沥沥,下不成形。她落在满地的草从里,茅草比她的个头还要高,她拼命地跑,却无奈这片茅草地大得无边,她乱闯乱撞却就是走不到尽头。
哭得没了声响,小落雪闷声啜泣着在茅草堆里乱窜,小脸通红,赌气地将茅草全部焚毁。
一仇光过后,雪白映衬着满地的黑色焦炭,前面是一片林子,极目远眺,她远远看到那道雪白的身影……飞奔而去却见那道身影没有一点反抗,如落叶般缓缓倒下。
一身素白的冰蚕窄袖裙,青丝如瀑,素魅雪纱,仿若谪仙鬼魅的娘像是一朵冰山雪莲,缓缓盛放的血色似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曼莎珠华般妖冶的颜色晕开了裙角,染红了满地灰色的鸽子。
而她正要冲出去,却被人捂住口鼻。
她拼命地挣扎,娘……娘……
那一群黑衣人围着娘亲不知在找什么,冰天雪地,却终究不过是一把火烧化了娘亲的尸体。
不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