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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细雨,军帐里却是一片静谧。
泡一杯茶,暖玉捧在手里暖着。
风捎进来些许烟火味,是昨夜的篝火焦灰。悯南首战,她只是小试牛刀,于天擎守将而言不痛不痒。
他很快就到了,倒也省事。
送去的信很明白,不过是要他为了灾民停手,临阵倒戈于她也不过是小事。这么做无关感情,无关他们之间的旧情,只是纯粹地交易……
“公子,是安北送来的。”云环将一轴画卷送进来。
展开,依旧是那幅绣楼抱琵琶的图,话中的暖玉神色淡淡的,清澈的眼眸幽远却带着光彩,如美人卸下晚妆时那一份让人心惊的美。
画上提着他的字,清瘦的字体却刚劲有力,浑然一体。
意在琵琶语,何干凤凰印。
暖玉合上画,既然如此,便和解又如何?这天下……本就无关谁的幸福。
天明,初晨的玉露点点垂落,压弯了花草枝头。细雨绵绵,她打伞走过。
南城亭,那人静立亭中。
太熟悉的身影,让暖玉忍不住有些恍然。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不是玄帝,不是玄家三少。
她依旧是一身火红衣裙,不是玄家风氏,不是玉楼春的主人玉无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青安转身远远看见暖玉,欣喜地迎出来。细雨微凉,洒在脸上一阵沁凉。
“暖玉。”
暖玉点头垂眸,“不知玄帝可是想到了对策?”
青安却不再纠结于她的疏离,领着她进了亭子。
走入亭中才看到这儿放着一只炉子,上面烧着水。
暖玉眸光瞥见他被雨水打湿的衣角,有些丝丝缕缕的情愫漫上心头。
“如你所愿,我可以将天擎交出,但我不能吃亏。”玄青安淡淡地道,手上有条不紊地将还未全沸的釜打开,加入茶末。
暖玉看着他等着茶与水交融,茶水二沸,她看着水上飘起细小的茶花沫和大花的饽。
青安将沫饽杓出,置在熟盂中,然后任由茶水继续烧煮。
不一会儿,便见波滚浪涌,三沸。
“你要什么?”暖玉问出口便有些后悔,看到青安挑眉看她,忍不住脸颊微红。
青安将二沸时盛出的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茶汤煮好,又斟入两只青花白瓷杯盏中。
“这煮茶法,传承举案齐眉只说,包含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青安清润的声音娓娓道来,伴着细细的语声,格外地安静。
茶香袅袅,清香提神。在这样湿闷的天气里,倒是适合得很。
他将茶递给她,眉眼含笑,“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暖玉接过茶盏的手抖了一下,却被他稳住。
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他抓住。
抬眸,只听他道,“我没有碰过她。”
暖玉讷讷地看着他,什么叫没碰过她?
青安却只是将她手中的茶盏稳住,转开话题道,“暖玉,煮茶需三沸,夫妻之间何尝不是要相互扶持?”
他温暖的手覆着她沁凉的手,“二沸时盛出的沫饽最后还是用来浇烹茶的水与茶,你我之间绕了那么多圈子,难道还要纠缠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么?”
暖玉凝眸看进青安的眼眸,她的脸映在他的眼睛里,略略呆愣。
“你是当局者迷,我毕竟亲征在外,国内无人。若没有宁凤秋为我稳住宁王的旧势力,我又如何安心来寻你?我从来无称帝之心,自然那后位也就无关紧要……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暖玉你一个妻。”
意在琵琶语,何干凤凰印。暖玉忽而记起画上的题字,心头咯噔一声。
她抬眸看他,只见他温柔地笑笑,谦和如竹,温润如玉。
青安放开她,取茶慢饮。
暖玉却是心意难安,他本是为她起兵反了宁王,而她竟还在意那无关紧要的后位,却不知……他从来无称帝之心……
她忍不住自嘲笑笑,竟是当局者迷。这样浅显的道理自己竟然没有绕过来……
“我……对……”
暖玉的话说一半被他的吻湮没。
他唇齿间尽是茶香,他渡了一口在她口中,这下是真的成了雨露均施,同分甘苦。
她错愕地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却见他眸中含笑,挑逗地恶意钩住她的丁香,一个轻咬。
他松开她,看着满脸通红的暖玉,收到她不满的瞋视目光却只是好心情地道,“这茶凉了便失了味道,我花了那么长时间煮的茶,不能浪费了不是?”
她凝眉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男人,口中茶水已然咽下,只留满口余味清甜。
皇城
雕阑玉砌,宫室肃穆而繁华。
卿国府内黑压压的,一间屋子里点着昏暗的灯火,人影闪动。
“主上,确实是玉楼春做的手脚。”黑色的身影隐没在阴影里。
“果真如此么……”司徒乐闽轻轻扣动杯沿,低眉饮了一口茶,“既如此,可探清军师的底细?”
“属下无能,无可查寻。”
茶杯飞出,碎在那人面前,迸溅的瓷片生生扎进那黑衣人脸上。
“主上恕罪,据麓野的探子回报,那军师也是面若冠玉,想来不差,就是玉无缘。”黑衣人跪在地上抱拳道。
司徒乐闽眼皮都不抬地取了另一个杯子,自斟自饮。
窗外扑腾几声,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闪动。
司徒乐闽只是斜挑眉,黑衣人便会意起身去接那信鸽。
打开纸条,只见一行扭曲的字体,是西影的文字,其意是:玄帝协玉。
司徒乐闽看罢,放下茶杯朗声而笑,“来人。”
侍卫推门而入,“主上。”
“备马,进宫。”
夜色中的皇宫依旧是灯火通明,宫灯一路落照,煞是奢侈。
“司徒先生这么晚是有什么事?”风琉玥披衣出来,一双惺忪睡眼。
“微臣该死,但此事非同小可。”司徒乐闽不急不躁,以退为进。
“好了,是什么事?”风琉玥接过云锦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
司徒乐闽抬眸不经意地扫过云后,垂眸沉吟。
风琉玥拍拍云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无碍,你说吧。”
“是云相与天擎有染,此战恐怕有诈。”司徒乐闽缓缓道。
云锦手中的茶盏不稳,溅出些许水渍。
看着司徒乐闽的目色深浓了几分,转脸只见风琉玥了然地抿唇,她便收敛了情绪。
“司徒先生此话不可乱说,这一国之相与帝国私通非同小可。”风琉玥不动声色道。
司徒乐闽心中疑惑风琉玥不为所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道,“可靠消息回报,云相自出征天擎便请了一位玉面公子做军师,当初关山一役,军师执意放走了天擎守将墨羽,苍丘一役更是因为那军师一拖再拖。甚至军中传言,那军师与玄帝本为旧识。”
抬眸只见风琉玥面色如常,司徒乐闽只觉得心中有些不稳,“苍丘一役之后,军师请命离开锦城,转战江都、佣城,却迟迟没有攻下悯南,似再等……玄帝。”
云锦猛地想要起身却被风琉玥硬是按住,没能发作。
他口中的军师分明是暖玉,她是玉楚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抛弃她的男人背叛国家?
司徒乐闽只是垂头,倒也没有察觉云锦的情绪波动。
“即使如此……也只能说明那军师与玄帝有染,却凭什么说云相有异心,莫不是司徒先生欲借此机会排除异己?”风琉玥淡淡地道,说出的话却是犀利得不留一份情面。
司徒乐闽一滞,抬头看着座上那个少年皇帝,已然不是当年那个言听计从的年轻孩子,他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判断,如今的他是愈发难掌控他了,必要时……
“够了,大半夜的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你要朕派云相出征,朕顺了你的意,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一天?”
“臣不敢。”司徒乐闽忙道。
风琉玥眯起狭长的凤眼,没有说话。
“臣惶恐,微臣告退。”
司徒乐闽已然走远,风琉玥揽着云锦,收紧了她的外袍,心疼地将她抱紧,“先进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云锦看着他,没有动的意思。他是当真怀疑那两个孩子?那是姐姐的孩子,虽然云行无法查出,但值得那孩子如此深交的,绝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风琉玥看透了她的心思,安慰性地拍乱她柔软的发,“我要查的不是他们。”
云锦心中一松,原来他是怀疑这个司徒帝师……
她乖乖地由宫人扶进内殿,只剩风琉玥独自坐在龙椅上,倚着椅背,无限寂寥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