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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年,又是秋去冬来的时节。
我是去年悯南之战中的灾民,原是玉楚的百姓,空白的记忆和满身的伤病,而那时夫人正搬来悯南,挑走了我。
时至今日,我已是程家的大丫鬟。自打去年进府,夫人就待我极好。每日的生活简单而充实,从一开始的挑水洗衣到如今的端茶送水,一切都得心应手。
夫人是去年初冬时节从迷城搬迁到这悯南的,那时天擎与玉楚在打仗,民不聊生。如今玉楚帝统一天越,虽然残暴,但到底是没有了国界。
“晓春姐姐,夫人可是起了?”
转身只见小怡压着步子轻声走来,清风撩起她的衣袂,有些迷离。
“再等等,今日夫人要上菩兰寺上香请愿,若是到了辰时还没起就进去唤她起来。”我轻声吩咐她道。
小怡扬起笑脸道,“难怪您能在半年内升到近身丫鬟的位置,可真是对夫人了如指掌。”
我板起脸来佯怒道,“小蹄子话怎么说的,这叫在其位司其职,夫人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揣测的?”
小怡讪讪地笑笑,点头称是,退到一边等着。
我看了看天色,想来时候差不多了。
正思量间,便听得里头微微的响动。
轻轻推门而入,只见夫人静坐在床上,薄薄的亵衣映衬着乌黑的青丝。
回头对着小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她们便跟在身后进去。
两个小丫头上前为夫人更衣,我清点好夫人今日要用的首饰,方转到这边来接手为夫人更衣。
华美的锦服层层叠叠,煞是好看,衬得夫人更显妩媚,却又说不尽的雍容华贵。
“晓春,昨儿说这今儿要上香去,可准备好了?”夫人柔柔地声音带着些许慵懒。
“夫人且放宽心,晓春晓得分寸。上香进献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马车也已经套鞍在外面等着呢。”我一边为她套上狐裘小夹袄,一边有条不紊地道。
夫人笑吟吟道,“就你最贴心,真是比珍儿那丫头更懂事知礼些。”
我接过漱口的茶杯递给她,口中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小姐还笑,将来长大了自然是孝敬你的。”
夫人眉眼含笑,吐出一口水。
我睇过净面的帕子,她轻轻贴了贴脸,颊上晕开一抹初醒的红云,娇媚动人。
“你啊,就会宽我的心,那丫头也不知何时是个懂事的时候。”
“怎么会,小姐还小,着什么急呢?”我为她梳理着发,看着镜中的女子道。
“她要是懂事,今儿我也不必跑这一趟……对了,你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夫人说着说着便回头看我。
我忙松了握住发丝的力道,避免伤到她,面上却是没什么波动,“夫人,晓春才服侍了您一年,你的救命之恩晓春无以为报,愿意一辈子陪着您,从来不曾想成家的事。”
她凝眸看着我,点点头,转过身去。
用过早膳,夫人携着小姐上了马车,一行人出了程家堡,一路往樊蓝山上的菩兰寺去。
寺里幽幽的檀香味,让人去除一切杂念。就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莫名地清心寡欲起来,仿佛……我本该如此。
上过香,夫人和小姐进了寺里的禅房听经,我倒也落得个清静。
独自在山上走了会儿,看着山下云雾缭绕。
听寺里的老人们说,这樊蓝山去年还是一片荒山,山谷中曾是当年玉楚帝师剿灭叛军的地方,戾气太重,故而修了寺庙来为这里化些祥和之气。
垂眸远眺,云雾虚掩着山谷中的景致。
秋风肃杀,连同山谷中的翠绿也抹得灰白。
转了半日,只觉有些无趣。
想来夫人也该用午膳了,正准备回去,忽然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火红。细看才惊觉那竟是一片枫树林,火红的枫叶轻灵随风摇曳,如跳动的火焰,美不胜收。
我不禁看得痴了,讷讷地往那方向走去。
却只见一片枫叶飘落,我心急地想要去接那枫叶,却只觉脚下一空,竟是踩空了。心头一跳,我惊叫一声不敢看。
这山这么高,摔下去可如何有命回来?
正惊呼,忽觉风声停歇,身体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我松开捂住眼睛的手,看着面前俊美不似人间美色,温润如玉的面容有些发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让我遇上那么多奇怪而美丽的东西?难不成这山中果真有什么妖精,那眼前的……是人还是山中的狐狸呢?
那人似是看出我无厘头的思绪,垂眸轻笑。
我抬眸,身子还被他横抱在怀里,不禁有些羞涩。只见那人抬眸,眉目含笑,还有我不陌生的宠溺与柔情,他看着我半哄半笑道,“乖,抱住我的脖子!”
我错愕的看着他,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他却不由分说地低头,温热的唇触上我缩在胸前的手背,仿若触电般的感觉。
我抖了抖,鬼使神差地照做。
他低低地一笑,眉目如画,“玉儿,你怎么舍得又将我弄丢了?害的我找你找得好苦。
我正沉醉在他好看的笑容里,听他话中的意思却是一句也不懂。他是认错了人,还是与以前的我认识?三年前被夫人所救,我丧失了过去所有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是麓野的灾民营中被救出来的……忽觉身体一轻,便被他带着回到山顶上了。来不及惊叫出声,我们便已经黯然落地。
我跳下来,脚踩地面的感觉真好。
抬眸只见他定定地看我,眉眼中闪着淡淡的光彩。
“那个,谢谢……”说罢,我逃也似的往菩兰寺的方向跑回去,心头噗通直跳,响若惊雷。
回到菩兰寺,众人还在张罗着午膳。
走到禅房前,正见那门从里面打开。夫人和大师并肩走出来,珍儿小姐跟在后面。
“夫人可以先用午膳,午后可再行茗茶布经。”大师悠悠然道。
夫人合实手掌,“大师请。”
大师笑笑,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身走来。
看到我,他略略一顿。我奇怪地看他,他却只是道了一句,“玉在匣中待君归”。
心中一惊,我记起刚刚那人也是喊我玉儿,这其中……挑挑眉毛,我道,“该来的总会来,早知道也没用,大师不必为晓春叹息。”
大师低眉点头,错开步子离去了。
“夫人,到前面用膳吧。”
夫人愣了愣,点点头,由着我抬手扶着她往前面去。
午后的茶透着初冬时节没有的温润,让人莫名地想起那个男子。
“晓春,可是有什么事?”夫人看着我问道。
我忙放下茶盏,“没有,只是看外面的天色像是要落雪……”话说一半,我却顿在那儿,落雪……落雪……怎么那么熟悉?
“晓春姐姐。”身后的小怡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回过身看她,“夫人叫你呢!”
我忙转过脸来,“夫人。”
夫人只是瞥了我一眼,笑道,“大师见笑,这丫头有时候就是这样……也不知是那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禅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笑道,“夫人宅心仁厚,晓春陪着您也有一年了,是她的造化。”
夫人顿了顿,只觉得话中深意难懂,那禅师却又转开话题谈茶。
傍晚时分果真下起雪来,众人知道今年的初雪来得真早。
回了程家堡,我回了自己房间。
拔下头上唯一用来束发的梨木簪,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丑陋的脸……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割裂了整张脸,不禁心头酸楚。
镜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来,竟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人。
我心中一惊,转身便要惊叫。却被他捂住了口,我惊疑地瞪着他,他却不紧不慢地扣住我挥过去的手,幽幽地道,“玉儿,我是青安啊。”
青安?
青安……
青安……
我在心底重复着这个名字,莫名的伤感痛楚漫上心头,直乱得脑袋发疼。有什么声音响在耳畔,嘈杂混乱。
血……好多的血……冰冷的雨水,火光映照着满地的狼藉,破败的军营与斜插的旌旗,刀光闪动……还有自我相残……
好痛,头好痛……
我挣开青安的手,手挥开他欲迎上来的手,直将他推得一个踉跄。无暇细想为什么我竟能将他推得踉跄,我扑在桌上抱着脑袋。
“暖玉……”他叫着我,暖玉,暖玉,可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极力回想,却只换来头痛欲裂。
掀翻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响声碎了一地。
“暖玉……”
我抱着头痛苦地呻吟出声,好痛……好痛……
脑后一痛,身子软了下去,被人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