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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之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月合欢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不至于民怨沸腾,也难免有人心中有怨气吧,就好比那些跪在地上的武百官。
叶无铭征战四方,每隔一两年就要有这么一个排场。
那也就意味着武百官每次跪迎,都要吃月合欢马蹄子下的灰,难道他们都吃的心甘情愿吗?不见得吧。
再者说了,这些普通百姓心里,难免对上位者都有一些怨气,那些怨气往往不在于上位者到底做了什么,而是彼此生活差距过于悬殊,让百姓心里产生一种介于嫉妒和羡慕之间的情绪。
这种情绪会迫使众人,希望看到那些大人物出丑。至少在他们出丑的时候,那涕泪横流的样子,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对吧?
言不之对人心拿捏的极好,这还真是有赖于她喜欢看各种话本子啊。
果不其然,言不之这边问题问出去之后,经过短暂的沉默,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该打!”
言不之寻声望去,可是人太多了,她不知是谁喊得。
那月合欢也寻声望去,同样没看到人,只好怒斥道:“放肆,哪个混蛋喊的,给本小姐站出来!嫌命长是不是?”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一瞬间所有百姓都低下头,噤若寒蝉。他们心中想是一回事,可真的要做起来,还是少有人有这般勇气。
言不之双唇紧抿,发现自己算错了一件事,她这个鼓动人心的方法,放在前世应该很有用,因为前世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丢了性命。
可放在眼前的世界,皇权在上,百姓的性命犹如蝼蚁,一句话说不好就有可能掉脑袋。
所以无论他们心中是真的有怨气,还是只是想看权贵倒霉,他们都不敢轻易开口,除非有人告诉他们,法不责众。
言不之想转头看向叶无铭,却又不知道心里在别扭什么,身子僵硬的转不过去。
就在言不之想自己告诉众人法不责众的时候,叶无铭的声音忽然响起了:“尔等但说无妨,本王承诺,今日你们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这一次,本王请京城所有百姓,来替本王断案!”
秦王殿下这话一出,刚刚那些低着头不敢吭声的百姓们,顿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此时就需要几个勇敢的领头人,来鼓舞一下气势了。
言不之开口道:“我先说,我觉得该打!”
应寒歌见状也连忙道:“该打!”
叶无铭瞥了一眼黑昀白晓,二人立刻齐声道:“该打!”
十三王爷见状嘴角抽了抽,朝着云丘递了个眼神。
云丘心领神会,一个闪身挤入了人群,捏着嗓子大喊道:“该打!”喊完之后云丘又窜到别的地方,继续大喊:“该打!”
从一开始一两声的该打,到后来四处冒出该打,直到周围百姓都忍不住齐声高喝该打,月戎江和月合欢父女二人,终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们可以与言不之为敌,可以与秦王殿下为敌,甚至面对大周律法也可以诡辩抗衡,可他们能与天下万民为敌吗?
“该打!”
“该打!”
“该打!”
一时间群情激奋,一声声“该打”听的众人震耳欲聋,月戎江气得血气上涌,呼吸急促,他心道一声今天这顿打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月合欢更是又气又怕,眼神淬了毒一般瞪着言不之,恨不能现在就啖其肉饮其血。
言不之见效果达到了,这才转身面向叶无铭,只是她仍旧低着头,不与之对视。
言不之低头道:“王爷,您看到了,众望所归,那就打吧!”
叶无铭沉默少许,不明白言不之为何不看他,不过仍旧开口吩咐道:“白晓,行刑!”
“是!”白晓拿着泷鳄鞭,朝着月合欢走去。
月合欢躲在月戎江身后,一个劲儿喊爹爹。
月戎江站在月合欢面前,恶狠狠的瞪着白晓,那模样就好像在说“你敢动我闺女,我就要了你的脑袋。”
然而白晓也不是吓大的,看到月戎江不让开,只恭敬的开口道:“月将军,莫要为难属下,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呢。”
月戎江身子一凛,是啊,难道他要当着全京城百姓面前徇私枉法吗?
月戎江咬了咬牙,开口道:“欢儿,你忍忍!”
月合欢的脸刷的一下褪去所有血色,爹爹是她最后的指望,如今爹爹都屈服了,那她就只能挨打了啊。
月合欢看向言不之,心中怒火中烧,都是这个该死的医女,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要看她挨打是不是?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月合欢把心一横,脚尖一点飞身而起,随后便朝着言不之伸出手,两枚暗器直射向言不之的面门。
谁也没想到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这月合欢竟然还想着杀人灭口。
一时间众人都张大了嘴巴,那叶无铭更是心都快跳出来了。
暗器泛着幽幽绿光,显然是淬了毒,只怕见血封喉不被射死,也会被毒死。
言不之僵在原地,无法躲闪,不是她不想躲,而是这种速度,她根本躲不开。
人在情急之下,方能做出最本能的选择,伴随这一声叮铃铃的声音,应寒歌射出了铜铃索。
铜铃叮当两声,将两枚暗器打飞。
言不之脱险了?
不!
还不等众人松口气,那月合欢已经来到了言不之面前,手上握着一把一匕首,二话不说就朝着言不之的心脏刺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原来刚刚那暗器本就是虚招,为的就是引开言不之身边这个影卫。
这一招才是月合欢的杀招!
好狠毒的心思!
眼看着匕首已经近在咫尺,而应寒歌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招式,根本无法再次伸出援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言不之身陷险境。
就在月合欢嘴角勾笑,认为自己行凶得逞的时候。
就在言不之咬紧牙关,准备用不是要害的地方接下这一刀的时候。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一道金色身影从天而降直接将言不之抱在了怀中。
铛!
一声脆响,匕首刺在铠甲上,非但没有刺入,反而随着它的主人被一股内力震飞。
月合欢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飞在半空中的时候,还满脸错愕。
不等她回忆起刚刚自己看到了什么,就听到叶无铭一声大喊:“打!”
白晓当即回过神,朝着落下月合欢就是一鞭子。
这一鞭子好巧不巧,从左肩膀,抽到右大腿上面,泷鳄鞭的鳞片直接抽碎了月合欢的衣衫,连带着一层皮肉。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线。
然而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一鞭子带来的伤害,而是这一鞭子抽在正面。
月合欢的一身骑马装瞬间四敞大开,若不是那腰带坚韧,只怕今日要被全京城的百姓,看的什么都不剩了。
可即便是如此,仍旧改变不了春光大现的事实。
“啊”月合欢一身惨叫,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月戎江见状连忙上前脱下衣服盖上自己的闺女,随后转头看向还在抱着言不之的叶无铭,咬牙道:“咱们走着瞧!”
月戎江抱起月合欢,飞身离去,今日他们月家的脸面真的是丢尽了!
言不之此刻已经没工夫管月戎江了,她周遭全是叶无铭的气息,他的铠甲是冰冷坚硬的,他的味道是寒冽如霜的,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此时此刻都是毫无情愫的。
可言不之还是被熏红脸,不知为何。
刚刚他舍身相救,若是没有那铠甲护身,他是不是已经重伤了?
可他他为什么要救她?
言不之不想自作多情,去猜想叶无铭的心思,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震得自己耳朵都疼。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为什么还不放开她?他在看她吗?他他到底要怎样啊?
叶无铭确实在看言不之,因为她双颊绯红的模样太过于可爱了。
她的美毋庸置疑,可她这般羞涩可爱的模样,却很少有人看到,叶无铭贪婪的想着,旁人见她美丽也就罢了,她这付可爱的模样,他想一个人独占。
尤其是她现在嘴角还沾着一点淡粉色的糕点,这般呆萌的样子,与她刚刚义正言辞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让叶无铭忍不住去想,到底哪一个言不之,才是真的言不之?
是初见时候放荡不羁的她,还是相处后大智若愚的她?
是遇到困难心思玲珑的她,还是生气后实力可怕的她?
亦或是眼前娇羞可爱的她?
叶无铭这般看着言不之,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鬼使神差的去捻起她嘴角的粉色糕点。
言不之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叶无铭。
只见他将手指放在唇边,慢条斯理的舔了一下。
明明是个普通又简单的举动,可不知为何,言不之觉得暧昧至极。
叶无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或许他只是想尝尝她的味道。
尝过之后,叶无铭低头看着言不之,勾唇一笑道:“喜欢吃桃花酥?”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言不之连忙捂住胸口,她怕再不捂住自己的心脏,心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叶无铭那一双紫色的双眸,还有他刚刚暧昧的举动,简直勾魂摄魄,言不之哪里还有心思回答问题,此刻她竟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十三王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九哥,九哥竟然还能撩妹?
这过去的九哥从不近女色,可谁能想到一近女色就闹得这般惊天动地,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听到十三王爷的咳嗽声,言不之和叶无铭才从彼此的二人世界中回过神来。
言不之连忙推开叶无铭,那模样就像在防备色狼一样。
叶无铭一个不察,竟是被她推的踉跄一步,场面一度尴尬。
言不之闭了闭眼,想捂脸!
短暂的沉默后,言不之调整心情,连忙开口道:“多谢秦王殿下相救。”话音落下之后,便身看向应寒歌,开口道:“寒影,我们走!”
应寒歌气急败坏的收回铜铃索,立刻打算跟着言不之离去,然而还不等他们走出两步,那晋王的声音又响起了!
“慢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晋王质问道。
言不之正想用原来的身份含糊过去,就听晋王继续道:“铜铃索应寒歌,你不是什么寒影,你是南疆国师应寒歌?!”
什么?!
南疆人?!
众人哗然。
虽然大周刚刚结束和北楚的战争,并没有开启对南疆的讨伐,可是大周一统九方的心思,众人皆知。
换言之,无论是北楚,还是南疆,都是大周的敌人。
武百官,京城百姓,此刻听到应寒歌是南疆人,还是南疆国师,立刻眼神都变了,满目戒备!
言不之心道一声不好,应寒歌刚刚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暴露身份。
言不之担忧的看向应寒歌,应寒歌倒是对着言不之苦笑一下道:“小没良心的,现在知道担心起我来了?”刚刚和叶无铭抱在一起,简直旁若无人,气得他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言不之可没心思跟应寒歌打哈哈了,他这个身份在这种情况被揭穿,绝对是有性命之忧的。
这边不等应寒歌和言不之做出解释,那边紫凝郡主便蹙眉道:“你是南疆国师,那么你又是谁?”紫凝郡主看向言不之,开口质问。
言不之想说自己的是药王宗的上官凌儿,可还不等她开口,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白忆泽,白忆泽蹙着眉朝着她微微摇头。
这是何意?让她不要用上官凌儿的身份?
言不之不知道白忆泽为何这样暗示她,可她却相信白忆泽不会害她。
那么眼下不能说自己是上官凌儿,那么她还如何应答呢?
言不之和应寒歌的沉默,让众人有了更多的猜想,那紫凝郡主分明不打算放过言不之,转而继续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秦王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言不之心里咯噔一下,敏锐的感觉到这个问题是个坑,倘若她回答的不好,不仅仅自己会死,搞不好叶无铭也会落得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言不之双眸微眯看向紫凝郡主,心道一声,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就在言不之和应寒歌骑虎难下的时候,叶无铭开口说话了:“老十好眼力,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南疆国师应寒歌。是本王请他来大周做客的。”
应寒歌没想到叶无铭会帮他说话,一时间心中又别扭,又不得不承情。
可那晋王显然不信,开口质问道:“九哥,他是南疆国师,为何宴请没有国书?不走正常的程序?”
叶无铭冷静对答:“因为本王是让他来帮忙破案捉兄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隐瞒身份。可今日却让你暴露了,老十,你还真是处处出人意表啊!”
晋王被叶无铭怼的尴尬,双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倒是那个紫凝郡主,十分冷静的问道:“秦王殿下,是什么案子竟然要惊动南疆国师?”
叶无铭不冷不热的开口道:“本王做事,需要向你解释?”
“呃”紫凝郡主被噎住,有些愤懑的低下头。
然而紫凝郡主并不死心,转而看向言不之,继续追问到:“南疆国师是秦王殿下请来的,那么你呢?你和秦王殿下是什么关系?”
言不之很想说句“关你屁事”,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她也想知道,她和叶无铭之间,算是什么关系。
一种古怪而混乱的情绪在滋扰她,让她的心泛起层层涟漪,难以平静。
思忖片刻后,言不之打算撇清关系,就说自己是应寒歌的跟班吧。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便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低头一看,竟是一条马鞭缠在了腰上。
随后便脚下一轻被人拉了起来。
言不之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听到白晓大喊道:“两侧回避,秦王殿下入宫!”
唰的一下,武百官立刻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宽阔的路给叶无铭。
而叶无铭此刻也已经抱住了言不之的腰,坐在他的踏雪风骑之上,二人共乘一骑,策马而去,只留给众人一句震惊的话。
“她是本王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