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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双韩(一)
“赵楔!”
姐姐赵小草十分无奈地说,“该去上学了,不然迟到了。”
赵楔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赵小草拿着桶出去了。
赵楔听听动静,看她真的走了,这才磨磨蹭蹭地拿起书包。
奶奶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她还没走,催了两句,赵楔应了声,“马上走了。”
奶奶已经七十岁,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常常要去很远的地方割草回来,家里养着两只小羊。
奶奶正把背上的筐放下来,赵楔去帮忙,奶奶挥手赶她,“去,不要你干活,去上课。”
赵楔缩回手。
看着两只小羊咩咩叫地跑来吃草。
一共有三只羊的,为了给她上学,卖掉了一只。
赵楔当时哭了一晚上,姐姐劝她,说读书才有出路,家里再穷也得让她读书。
她为了赌气不去上学,当时好几天没跟姐姐说话。
可是姐姐依旧照常该干嘛干嘛,她每天要做很多事,每天都很辛苦,赵楔觉得很对不起她,明明家里最想上学的人是她。
但姐姐很乐观,劝她说,“楔,你听姐姐说,你好好学,学会了回来教姐姐,这样,我们都学会了,不还省了一笔学费吗?”
赵楔一听,立马被说服了,上了两天,才反应过来,如果这样算的话,那也可以让姐姐去上学,她在家里干活。
等她把这个想法跟姐姐说时,姐姐却不同意。
赵楔这才明白,姐姐是故意骗她的。
她们从小就过得很苦,但是姐姐一直保护着她,好吃的总会先给她吃,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先让她吃饱。
赵楔偶尔会问她,“爸爸妈妈会回来吗?”
赵小草总是笃定地说,“会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等他们回来,我们要告诉他们,奶奶把我们养得很好。”
赵楔不信。
听说爸爸是因为妈妈生了两个女儿,所以不要妈妈的。后来爸爸外出打工,没多久,在外面安了家,也不回来了,只每年过节的时候,给奶奶打一笔生活费。
“姐姐,等我长大赚了钱,我一定让你和奶奶过好日子。”赵楔抱着赵小草,“让你涂口红,穿漂亮的裙子。”
赵小草笑了,“好,姐姐等你长大赚钱。”
赵楔以为她们的人生大概会是两个结果:一,永远走不出这个村子,二,她考上大学,带着姐姐和奶奶进城里生活。
但是,她没想到,生活在某一个平凡的下午开始,发生了巨变。
那一天下午,姐姐不见了。
“姐姐!”赵楔背着书包出去找,河边坐着一群洗衣服的大婶,赵楔挨个问了一圈,没找到,又回来沿着小路开始喊,最后往学校的路上边找边喊,“姐姐——”
“你姐姐跟着一辆车进城里了。”村里一个叫小六子的小男孩说。
“什么车?”赵楔不信,“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跟人去城里了?”
“真的,那些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就上车了,直接跟去了。”小六子站起来,“不信你问二蛋他们,他们都看见了。”
赵楔去找了二蛋他们,听他们说,确实看到赵小草上了车,那车一看就是城里的。
赵楔当晚就收拾东西要去城里去找。
奶奶拦住她不让她走,担心她去城里出事。
赵楔还是去了,一个人走了整整三天三夜,走到了城里。
但她没找到姐姐。
城里地方大,人特别多,到处都是车,她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她在路上抓到一个人就问她有没有见到她姐姐,一群人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后来她被警察送回了村子里。
村里的人都猜测姐姐赵小草是被人给害了。
赵楔不信。
她跟姐姐说好了,以后要赚钱给她买口红买裙子,她不可能出事的。
但是一年过去,姐姐依旧没有出现。
赵楔时常去姐姐被车带走的地方蹲着,想着那辆车会不会再出现,把她也带走。
没想到,有一天,那辆车真的出现了。
车里下来一个大婶模样的女人,和一个男人,两人先是四处看看,随后注意到了赵楔。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男人问。
赵楔看着他,没说话。
那大婶笑眯眯走了过来,“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你多大了啊?”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果递过来。
赵楔见过那糖,她见小六子吃过,那是家家户户只有男孩才能吃的糖,女孩子不配吃。
“吃吧,没事,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大婶笑着说。
赵楔问,“你们是把我姐姐带走的那群人吗?”
大婶和男人都愣住了,一行人明显戒备起来,赵楔仍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她问,“小六子他们说,是一辆黑色的车把她带走了,是不是你们?你们把我姐姐带去哪儿了?”
“哎呀,你就是她妹妹啊?”大婶突然面露惊喜,“我说怎么看你那么眼熟呢,原来和她长得那么像啊。”
赵楔开心起来,“我姐姐真的在你们那?”
“在,当然在,就是她让我们来接你的。”大婶拍着她的肩,“走吧,我们带你去见你姐姐去。”
“不行,我先跟奶奶说一声。”赵楔转身想走。
大婶拉着她,“走,先上车,我们送你过去。”
“好。”赵楔第一次坐车,有些紧张,车门打开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上去,身后的大婶推了她一把,她直接撞了进去,头晕眼花之际,有人拿了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的视线忽然模糊,意识也逐渐消失。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
她被装在一只笼子里,身上没有一件衣服。
她蜷缩着抱起自己,往周围看去,吓了一跳,周围全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她们有些还沉沉睡着,有些醒了就哭着喊着要出去。
赵楔也哭喊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可是,姐姐呢?
姐姐会不会也在这里?
她大声地喊,“姐姐!姐姐——”
门外有人进来,拿着棍往笼子上敲,“给我安静!”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
那个拿棍子的男人指了几个女孩,身后有人将她们带了出去。
赵楔还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恐惧已经席卷全身,她害怕得发起抖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整整三天,她被关押在这里整整三天。
每天都有女孩被拖着拽出去,只有极少数的送进来。
赵楔每次在开门的时候都会惊惧地打颤,担心下一个被拖出去的人是自己,因此,每次开门的时候,她都背对着门口,双眼紧闭。
后来,笼子被人踢了一脚。
赵楔睁开眼时,一个男人居高临下地说,“所有人,都出去。”
他们一行人去了一个大池子里洗澡,里面挤满了沐浴露。
赵楔注意到角落里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看样子大概比她大两岁,眉眼都是淤血。
一起洗澡的女孩边哭边说,“他想逃跑,没成功,被抓回来打了半死……”
赵楔眼泪也掉了下来,“你,你知不知道,我们待会要去哪儿?”
那女孩牙齿都在打颤,“你,你待会就知道了。”
赵楔被送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很多人,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女孩,穿着崭新干净的衣服。
她注意到墙角蹲着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正是之前见到的那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男孩。
外面像是放了音乐,有喧闹的人声渗透进来,赵楔贴着门口想再听仔细些,那个男孩突然开口了,“有人要进来了。”
赵楔赶紧跑了过来。
没多久,一个男人开门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戴着面具。
赵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不停地往男孩的身边靠,声音打着颤,“他,要做什么?”
那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又重新低下头。
没多久,赵楔才知道,那个男人要做什么。
他环顾一圈,目光定在赵楔脸上,随后,他伸出手指着她,“你,跟我来。”
赵楔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站了起来,他们路过十几个房间,赵楔听见门后似乎有惨叫声传来,她不知道门内发生了什么。
但是,不久后,她就知道了。
“上去。”男人指着床说。
赵楔摇摇头,“我是来找我姐姐的。”
面具男有些好笑,“你姐姐叫什么?”
“赵小草。”
“小草?”那男人笑着走向赵楔,“那你呢,叫什么?”
赵楔不出声,他一把把她丢在床上。
赵楔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男人笑着压了下来。
赵楔奋力挣扎打掉了他的面具,她看到了一张丑陋的脸,随后是贯穿灵魂的痛楚从身体某处袭来。
“啊——”她喉咙里发出绝望的痛苦嘶吼,大力挣扎着。
男人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动。
赵楔痛得像死掉了,她咬破了嘴唇,两只手死死去掰脖子上那只手。
窒息感袭来,她恍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她不能死。
她还没找到姐姐。
啊,姐姐。
赵楔在他口袋里摸到一把刀,直接对着他的心脏捅了过去。
面具男死的时候,那只手还紧紧掐着赵楔的脖子。
赵楔浑身发抖,她从床上爬下来时,浑身都是血,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别人发现,当她开门出来时,遇到了从隔壁跑出来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孩。
“我,杀人了……”赵楔浑浑噩噩地看着他说,“全是血……”
那个男孩推开那扇门,进去把男人身上的钱全部搜刮了出来,随后才扯着她说,“走。”
她思绪一乱混乱,被男孩扯着往外跑的时候,还挣扎了一下,“不行,我姐姐……我来找我姐姐的,我姐姐还在里面……”
“我们先出去。”男孩扯着她。
赵楔却踉跄地摔在了地上,她痛苦地喊,“我好痛……”
男孩看了她一眼,她腿上还有血。
男孩不为所动地说,“出去才能活下去,你如果不想活着,你就继续躺在这。”
他往前走了。
没多久,底下传来喧闹声,“着火了!着火啦!”
紧接着,外面传来警笛的呼啸声。
赵楔爬了起来,跟在男孩身后往前跑,跑多远才能活下去,跑多远才能找到姐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不能死。
其实很近了,只要他们推开那扇门,他们就逃出去了。
但是他们被一群穿制服的警察押住了。
那一年,她十二岁,他十四岁。
警察告诉她,她的姐姐已经死了。
那一刻。
赵楔也死了。
男孩叫胡来,他们一同被放出来。
赵楔的情绪不稳定,胡来一直照顾她。
“你没有家人吗?”赵楔问他。
“他们把我卖了。”胡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卖到了这里。”
“亲的吗?”赵楔不敢相信。
“不知道。”胡来淡漠地说,“以后,跟我没关系了。”
“那你以后去哪儿?”赵楔问。
胡来低着头,“哪里能活下去就去哪儿。”
赵楔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胡来摇摇头。
他们就这样分开了。
赵楔回去后,就开始做噩梦,梦里那双铁钳似的手一直掐着她的脖子,无数次,她哭喊着醒来,奶奶陪在身边,一直在哭。
村里有流言蜚语说她被人骗了,被怎么怎么了,又被警察给送了回来。
赵楔每次听着听着就哭了。
奶奶什么都不问,却是陪着她一起哭。
姐姐死了。
奶奶给她简单办了仪式,但是赵楔固执地认为姐姐没有死,直到她有一次,夜里做噩梦,姐姐死在了那张床上,被人亲手掐死,她哭着醒来,在床上抱住自己,悲伤又绝望地喊,“姐姐……”
十二岁这一年,赵楔失去了姐姐,失去了自己。
她没有继续上学。
整个村里的人见到她就像见到了瘟疫一样,躲得她远远地,还会对她指指点点。
她那天出来时,给奶奶磕了头。
随后拿着一个布包出来了,布包里装着吃的。
她跟奶奶说,她要去城里生活。
其实是假话。
她是不想活了。
她在鬼湖那儿站了很久,去网吧的路上遇到了胡来,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偷东西。
赵楔亲眼看见他偷了一个路人的钱包。
随后把钱包里的钱抽出来,把钱包丢进垃圾桶。
他说,“赵楔,好人没命活的,活得久的都是坏人。”
他把一张五元一张十元塞进她手里,“这个世界烂透了,要不是没得选,谁愿意活着受罪?”
赵楔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很难过,“我们要怎么活下去?”
“像他们一样。”胡来指着人群里光鲜亮丽的那群人,“像他们那样,变得有钱,有身份,然后……”
他咬着牙,“让那群伤害我们的人,都去死。”
赵楔想起血淋淋的一幕,身上又发起抖来。
胡来把一只小灵通递给她,“你要是没地方去了,用这个给我打电话。”
赵楔不会打电话。
胡来花了点时间教她,随后,他就走了,消失在人群里。
赵楔知道,他会好好活下去。
而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她去了网吧,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她不会敲键盘,几乎是食指一个键一个键地在打,所以耗费的时间格外长,那个夜晚,她终于写完了。
她的“遗书。”
她希望自己死后,爸爸妈妈或许还能记得这里有他们的女儿。
她太痛苦了。
每天都是无尽的噩梦吞噬着她,她忘不掉那段黑暗,也受不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她没想到,遗书发送出去之后,她会接到一个电话。
不是胡来打来的。
是一个陌生的男孩。
一个陌生的男孩,劝她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