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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灵们纷纷起身,有主的器灵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那位师叔咬着后槽牙,沉声道,“走!”
谈墨跟着尤冕走出器库,正想回头告诫那群小器灵,下次别那么犹豫不决,遇见喜欢的主人就赶紧跟着出去见见外面的大千世界,但是……
“孤眠真的走了吧?”
“走了走了!我真想放挂人间的鞭炮!”
“我的娘亲啊,这老姑婆总算是肯出去了!”
“我看她眼光也不怎么样,选了个眼瞎耳聋的!”
“可她自己就很强啊,她年纪大了,咱们别这么说她!”
谈墨,“……”
她挣了挣被尤冕小心护在掌心的刀身,将他往后拖了几步,在器库的大门关上之前,对那群背后说人坏话的器灵道,“小崽子们,老姑婆我会每百年回来看你们一次的!”
器灵们,“!”
哇的一声,不知是谁先起头,器库里都是很大的哭声。
然后谈墨头也不回地跟着尤冕下了山。
尤冕如今的修为也不过刚筑基不久,下山后,别的弟子互相打完招呼都御剑回了自己的山峰。
却没一个人理会尤冕,更不会说要载他一程。
尤冕抱着孤眠埋头在路上走。
他用神识看路,虽不至于磕磕绊绊,但走的并不快。
“我会学会御器的,早晚!”
“你不会御器么?”
“谁?!”
谈墨,“……我是孤眠。”
尤冕的声音有些嘶哑的颤抖:“我能听到你说话?”
谈墨,“我是你的本命,自然能神识交流的!”
她自己的那把黑邪,却跟个睡猪似的躺在她的识海里一动不动!
哎,刀比刀,得扔啊!
尤冕顿了一会儿,把刀举到自己面前,“那我能看见你么?”
谈墨沉默一下。
尤冕难得的情绪波动随之烟消云散,他自嘲地笑一声,“没关系。”
他能在识海里还看孤眠的缩影,黑色的刀身,满身的铭文,简单典雅却古朴厚重。
手上的触感也是这个样子,它应该很漂亮。
孤眠尚未出窍,尤冕已经开始惊艳。
两人共用识海,心意相通,所以即便尤冕没说话,谈墨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走了一会儿,谈墨又重新问他,“你不会御器么?”
尤冕脚步顿了下,说,“师父说……不能听,不能视,最好不要下山,所以不用学。”
谈墨觉得有点奇怪,哪有师傅会这样教导弟子的?
但是她也没师傅,不好评价什么。
“那你平时都学什么?”
尤冕抿了抿唇,半垂下眸子,“冥想。”
冥想是什么玩意儿?参悟?谈墨第一次听说这词儿。
她叽叽喳喳地问了许多,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尤冕。
这少年并非是天生眼盲耳聋,时候被人取走了双眼,更换了耳朵,他不知那人是谁,也不知家在何处,有记忆起便已经被师父鱼荷带回了师门。
鱼荷是这师门的长老,为人寡淡却极得师门上下敬重,她寻了许多资材把尤冕的修为堆到了筑基。
她待尤冕很好,和莲竹海里到处都是她为尤冕搜集来的珍宝灵石,资材奇珍,甚至还有好几只性情温和的灵兽,只是,从不教他法术。
谈墨跟着他回到和莲竹海。
是一座竹林环绕,清波粼粼,灵气馥郁的府邸,琉璃金光掩藏在竹林之内,让谈墨忽然想起一个词——金屋藏娇。
这种地方谈墨可没住过,别说是在陆家镇,就是在合虚也没有这样奢华雅致,灵力浓郁到吓人的地方呀!
“这里的灵力好浓!”孤眠在尤冕手中轻颤,谈墨在尤冕的识海里打滚。
她太嫉妒了!
拿这里跟合虚比,那就像是皇帝跟乞丐!
可惜她现在只是个刀灵!
尤冕原本紧抿的嘴唇因为识海里闹腾的谈墨松了几分,眼睛里有了不真切的笑意。
这里再好,却都不属于他,只有他手里的刀和识海里的器灵,才是他的。
谈墨在这里住了半年之后终于见到了玉冕的师父鱼荷师尊。
是一位很美的女子,淡粉色的鲛纱裙层层错落,行走间步步粉莲绽放,一双眼睛像是装满了世间万物,纯净又和善。
谈墨托着下巴点头,倘若尤冕的眼睛能看到,或许也会是这样的。
这世上总是也有种人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比如眼前的鱼莲,比如悯心。
“尤冕。”鱼莲过来,摸了摸尤冕的脑袋,在他掌心写字,“为师听闻你将孤眠契约成了本命,真厉害!”
尤冕极淡地笑了下,很克制,但是谈墨透过孤眠还是看见了。
她不仅看到了尤冕隐忍的笑意,还看到鱼莲余光扫过来的贪婪。
谈墨觉得或许是她看错了。
“师父。”尤冕抬头,“我想学御器之术。”
鱼莲笑得温和,又写,“为师说过,你不便下山,不用辛苦学习此术,如果有什么需要,为师可以帮你,是不是在这无聊了?那我召几个弟子过来陪你好不好?”
尤冕落寞地低头,“不用了。”
鱼莲却像是没听到他的拒绝,第二日,和莲竹海里便来了三位小童子。
两女一男,应该都是鱼莲的真传弟子,都是尤字辈,排行九、十、十一。约莫都是十岁左右的模样,长得玲珑可爱,但是办事儿说话就不怎么讨喜了。
尤小九带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过来,炫耀在尤冕掌心写字地告诉他,“这是师傅给我带回来,是白色的毛毛,红色的眼睛哦!你知道什么是白色嘛?”
尤小十拉过尤冕的手,写道,“我知道我知道!就和小师妹的脸一样的颜色。”
安静的尤十一害羞地笑了下,尤小十惊叫,“红色就是小师妹脸上现在的颜色!”
尤小九不高兴了,“才不是呢!那是粉红色,我的兔子眼睛是大红色!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你想摸摸它嘛?”
最后几个字是写在尤冕掌心的。
孝子有口无心!
孝子不懂!
孝子……
去你大爷的孝子!
熊玩意儿三只!
谈墨气炸了!
都说无心最伤人,这三小只哪里是来陪尤冕玩的,分明就是来欺负他的。
尤冕抱着自己的刀,沉默地抿唇。
尤小十是三人里面唯一的男孩子,皮的不成样子,看尤冕抱着刀不撒手,跑过来,仰着头看尤冕,写道,“我能摸摸你的刀么?”
谈墨在识海里想都不想地拒绝。
尤冕也在识海笑了一声,对尤小十说,“不可以,它不愿意。”
尤小十双手在尤冕跟前晃了几下,像是确认什么。
随即又做了个鬼脸,拉着尤小九和尤十一到旁边跟兔子玩,还故意很大声地说,“小九,你的兔子真漂亮,可惜大师兄看不见,不然我们就能带他一起玩了!”
谈墨,“!”
这种熊孩子是鱼莲教出来的?也太次了吧?
尤十一小声道,“不可以说别人坏话!”
尤小十哼道,“反正他也听不见!他就是个又聋又瞎的师兄,根本不配做师父的弟子!”
“就是!”尤小九抬了抬下巴,“应该让师父把他住处师门,我要做大师姐!”
谈墨暴躁地在尤冕的识海里转来转去,尤冕问她,“你不高兴了么?”
谈墨心说我能高兴的起来么?
那三个徐账欺负你听不见看不见,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她其实原来脾气没这么差,尽管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一直对孩子包容多了。
有悯心和谈溪的经历,她对这样的孝子可以说报以了她最大的善意。
可是看着他们欺负尤冕,她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有点生气。
分不出来是气自己还是气那三小只。
总之很不高兴。
谈墨,“尤冕,我教你御器之术吧?”
尤冕没有焦距的眼睛亮了下。
“我会御器之术,我也会很上乘的刀法,我教你!”
尤冕垂眸片刻,坚定的声音在他的识海里响起,“好!”
于是一人一刀自那日起就经常跑到和莲竹海后面去玩。
鱼莲并不常来这里,寻常的时候和莲竹海里总是一片安静。
尤冕说师父只是偶尔才会过来,她在别的地方也有洞府,还有很多徒弟。
他的语气很淡,谈墨一阵哑然。
日升月落,谈墨不记得自己从器库里出来了多少年,但是她教会了尤冕御器之术,教会了他阵法,甚至将自己还没来记得学的那套刀法也交给了尤冕。
谈墨还记得他们说尤冕是杂灵根,可是他学东西很快。
就那套从秘境里带出来的刀法而言,至少他所学的比谈墨当初能理解的多了太多。
尤冕用孤眠练刀,谈墨从他的刀法中领悟,两人也算是相辅相成。
一晃不知岁月,尤冕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初期。
但是每当鱼莲来和莲竹海的时候,他又会迅速把修为压到筑基期。
他没说过原因,谈墨也从没问过。
直到这日,鱼莲突然浑身是伤的从外面进来。
她倒在了和莲竹海的门口,尤冕的神识感知到她,将她背了回来。
鱼莲笑得很苍白,她用沾满了血污的手抚摸尤冕的脸颊,而后在他掌心写到,“师父受了重伤,以后怕是不能保护你了,你在这里修行,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让人随便进来,知道嘛?”
尤冕将她放平,用筑基期微薄的灵力替她疗伤,鱼莲推拒,“不用了,师父的本命灵剑已毁,怕是坚持不住了。”
尤冕问她,“还有别的办法么?”
鱼莲苍白地笑了下,在他掌心写道,“我没有时间炼制新的本命法器了,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本命法器剥离出来,否则药石罔医。”
谈墨心一凉。
剥离本命法器如同碎骨重炼,血肉重生,那和死一回有什么区别?
尤冕,“那我把孤眠给师父如何?”
鱼莲愣怔,写道,“师父怎能要你的本命法器?”
谈墨急的差点跳起来!
尤冕忽然笑了,森寒冷寂地笑容里,满是嘲讽,“有何不可呢?我的眼睛和耳朵师父不是都已经拿走了么?用的可还习惯?”
谈墨在尤冕的识海里僵住。
鱼莲看着尤冕,所有的脆弱和温柔刹那间褪尽,脸色苍白地坐起来,问尤冕,“你何时知道的?”
尤冕大笑了两声,冷声道,“你藏了所有的线索和证据,甚至还伪造了别人闯我家山庄的幻境,迷惑了所有人,可是你却忘了掩藏自己身上的气味。”
他抱着孤眠在旁边静坐,“为了保证我双瞳能辨宝气的效用,你只能活取我的眼睛,其实眼睛被取下之后我已经醒了,痛醒的,我看不见,但是能闻到你身上的如莲似竹的味道,很淡,但是很独特。”
鱼莲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
尤冕看不到,继续跟她说,“后来你取走了我万里听音的耳朵,师父你换耳的时候疼么?我很疼。”
站起身,尤冕抱着孤眠站到了她正对面,俯身,他冰冷地问,“师父,这多年你不愿意教我法术,是害怕我吧?你跟他们说我是杂灵根,其实我是混沌灵根,对么?这是十数万年难得一见的全灵根资质,古籍上说,这样的人更容易获得的天道宠爱,所以我一出生就又一双能辨宝气的眼睛,一双能听万里的耳朵,你处心积虑到我家,骗取我爹娘的信任,是为了这些吧?”
尽管看不到鱼莲狼狈的神色,但是尤冕还是很开心,“你拿不走我的灵根,所以才养着我,想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机缘可以为你所用!可是……我不能把孤眠给你啊!”
尤冕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些恶劣的嘲弄。
谈墨早已经呆住了。
原来,她觉得鱼莲那双挺漂亮的眼睛真的是尤冕的啊?
耳朵也是尤冕的么?
呵,老不正经的掌门,我觉得这次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提升了!
谈墨龇牙,看着鱼莲笑了。
当孤眠从剑鞘里出来的,谈墨甚至兴奋地刀身嗡鸣。
有些人,死有余辜!
谈墨在识海里问尤冕,“你不拿回你的眼睛和耳朵了么?”
尤冕轻笑,“你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谈墨想提醒他,她可能不会一直陪着她,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但是这些话在嘴里滚了几圈,愣是没说出口。
刀锋第一次染血,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体验。
好在她没离开,尤冕还用上好的鹿皮沾着灵水给她擦洗干净刀身。
所以,这段故事还没结束?
谈墨拖着下巴在尤冕的识海里打瞌睡,迷迷糊糊地想,转折到底会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