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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旁蹲着一粉衣女娃,正探出脑袋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蝌蚪,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入水里窝成一个小碗状,眼见着一只蝌蚪游到手心处,女娃抿嘴一笑忽地握紧手掌。再一眨眼,却发现那蝌蚪已窜出手心逃之夭夭了。
“尘儿!”好温柔的声音。
“尘儿,别瞎闹,快些到娘这儿来!”过了会,那声音再次响起,多了些许催促。
半天都没有抓住一只蝌蚪的女娃儿,嘟着小嘴不甘心地瞪着池中的一群蝌蚪。
“哼!阿娘唤我了,我一会还会回来,我一定要捉住你们!”女娃拍了拍弄脏的衣袖,起身快步向屋内跑去。
女童来到屋内,眨着亮亮的眼睛,笑道:“阿娘,尘儿来了!”
椅上坐着一和颜悦色的美妇人,伸手拉过女娃,抚了抚女娃零乱的发辫,佯怒道:“瞧你!成天蹲在池边胡闹,都快成野丫头了。”
“尘儿不是野丫头!”女娃抬头争辩道:“尘儿要像阿馒哥哥一样,伸手就能抓酌多好多的蝌蚪!”
美妇人见女娃认真的模样,笑道:“对对对!尘儿不是野丫头是个假小子,阿馒作甚你也跟着去学,一点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
“阿娘骗人,婉姨说了尘儿是陌南城最乖巧的女娃娃,不是野丫头!不是假小子!”女娃扭着头道。
“来,阿娘给你换身干净衣裳,去前堂让你阿爹瞧瞧,告诉他这陌南城最乖巧的女娃娃是谁家的呀!”美妇人拿起一套月白连身长裙,出言哄得怀中的女娃咧嘴大笑。
天色渐晚,满月悬空。颜府上下都忙活个不停,每年十月十五的这一日是颜家最欢喜的日子。这一晚,无论长幼尊卑统统欢坐一堂为庆贺颜家小公主的生辰。
“风伯,你可见着阿馒哥哥了?”尘儿见过阿爹在前院东张西望,正巧遇着抱着酒坛的风管家,赶忙上前抬头问道。
风管家向左右瞅了瞅,想起自己那调皮的儿子,生气道:“我半天没见着那臭小子的人影,越来越不像话了,若让我见着他非狠狠教训他不可!”
“风伯,你别生气,阿馒哥哥说不定在后院玩呢,尘儿这就去唤他!”尘儿说完便转身择小路向后院奔去。
整个后院里悄然寂静,尘儿寻了一圈也未见到阿馒的身影,只好独坐在银杏树下,有些失落道:“阿馒哥哥,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了吗?”
“小尘儿,你为何一个人坐着发呆呢?”正当尘儿喃喃自语之际,一中年锦袍男子出现在身后。
尘儿闻声回头一望,展颜道:“慕伯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慕伯伯特意来寻你的!”慕延年取下腰上短剑和挂着的一银色续,温和笑道:“听你爹爹说你打小身子弱,五岁时便开始习武练剑,这把流芳剑就当是慕伯伯送你的生辰礼!”
尘儿望着慕延年手中的那把玲珑精巧的短剑,不敢确信道:“慕伯伯,这把剑是给尘儿的?”
“快看看喜不喜欢?”慕延年将短剑递给尘儿。
尘儿爱不释手地摸着剑身,蹦蹦跳跳道:“谢谢慕伯伯!”
慕延年弯身蹲下,替尘儿擦了擦额上的汗,将续递给尘儿道:“怎么跑得一身是汗呢?慕伯伯这有水你拿去喝吧!”
尘儿将短剑流芳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捧着续猛喝了几口。喝罢,擦干嘴角的水渍好奇道:“慕伯伯,这壶中装的是何物?甜甜的涩涩的,尘儿先前从未喝过这种味道的水!”
慕延年大笑两声,收回续,起身道:“尘儿,你若是喜欢,慕伯伯下次再多拿些来!”
尘儿刚想点头应声,顿觉耳鸣头胀,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不清。尘儿慌忙之际,紧紧拉住慕延年的衣角。
“尘儿,你怎么了?”慕延年笑着道。
“好困~~~好困~~~尘儿想睡会~~~”尘儿喃喃道。
慕延年轻轻将尘儿放在石上,打开她的双手,将短剑放在其间。目光阴冷,嘴角勾出得意的笑容道:“睡吧,睡吧!今夜好戏就要上演了!颜世清,我好意拉拢你,你却不识抬举要与我做对,教唆云州、随州、锦州、蜀州的商会联名告发我,我就让你尝尝与我做对的下场!”
慕延年目露凶光,将续中所有的水悉数灌入尘儿口内,狂笑道:“颜世清啊颜世清!你的宝贝女儿醒来后便会给你一个惊喜!哈哈哈!这就是我慕延年送来的大礼!”
满月当空,风平浪静。
前院饭菜已布置妥当,却未见着小寿星的人影,颜世清便踱步至后院寻找,果真在银杏树下的大石上见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这丫头,躺在冰冷的石上睡着也不怕着凉!”颜世清坐在石上,刚想抱起尘儿,却发现尘儿手中的短剑,有些疑惑不解,继而又笑着摇头道:“哎,伊伊说得对,诚是我太宠溺这丫头了!都快成假小子了!”
颜世清将尘儿搂在怀里,刚伸手想要取出尘儿手中的短剑,沉睡的人儿扣紧十指猛然睁开眼。原本黑色的眸子忽然变成了血红色,在月色下透出妖异邪魅。
“尘儿,你醒了!”颜世清在那双血红色的眸子中看出一片漠然,忽的那双眼望了望自己,带着浓浓的愤怒和敌意。
颜世清不知爱女何事,柔声关切道:“尘儿,可是身子不舒服,阿爹这就带你回屋让风伯给你瞧瞧!”
“不!”尘儿猛然一掌打在颜世清胸口,趁机抱剑翻身落在石上。
颜世清止不住退了三步,捂住胸口立与尘儿相对而立。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何忽然袭击自己?他更不解自己的女儿何时能够一掌击退自己?
陌生的眼神,诡异的举止,这不是自己的女儿?可是那副修眉细目明明是自己最疼爱的独女。
颜世清一介儒生,虽生性洒脱结交各路江湖朋友,自身却不会半点武功。胸口上的那一掌完全不似一个八岁孩童打出的,颜世清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血落在石上,飘洒成蔷薇花状。尘儿低头望着石上的血迹,眸中满是嗜血的渴望。抬手拔剑,森然地望着颜世清,冷冷吐出一字来:“死!”
清辉夜月,白衣越空而来,颜世清来不及反应,那把紫色短剑已深深刺入心上。
“尘儿~~~”颜世清颓然倒地,目光始终望着自己的爱女,疼惜、爱怜远远多过困惑、不解。
喷出的鲜血溅满了白衣,尘儿对阿爹的呼唤全然未闻,踩上颜世清的身体上,凝眉用力拔出短剑,短剑上的热血一滴滴落在石上。尘儿伸出舌头,贪婪地吸吮光剑身上的血。
颜世清还剩下最后一口悬在心上,望着行如妖魅的爱女,眼角滑落了最后一滴泪。
厌恶地盯着脚下正在冷却的鲜血,握着紫色短剑向前院望去,隐隐传来欢声笑云。尘儿瞧了一眼尸体,提着剑转身离去。
夜风忽起,那森然的白衣女娃,嗅着活人鲜血的气味一步步逼近食物。
银月,紫剑,红眸。
恰如修罗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