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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得清呢,那晚上三个人喝酒到半夜,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只能听活人一张嘴的。这事古怪呢!”
“我听满家店失火前,信用社刚开了会要撤消代办点。爹,你怎么这么巧?会不会满大仓真挪了钱,怕上头清帐露馅,使的苦肉计。”
“你怎么知道要撤代办点?”
“路长顺的呀,他是支书,他的消息灵么!”
“唉,人心隔肚皮,谁好谁坏哪有写在脸上的。”
“爹,你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都有可能……”
山猛地站起来,声音渐去渐远,一老一少两个背影隐入枣林深处。
路长顺听山回村上坟,一路找了过来,“山,跟我回家吧,你婶做好饭了。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一早我送你去镇上坐车回县城。”
“路长顺,我爸他到底怎么死的?”山上前一步,逼视着路长顺。
路长顺吃惊地看着山,“山,你怎么了?怎么这样和我话?”
满山冷笑,“我怎么了?你们在一起喝酒到凌晨,你前脚刚走,满家店后脚便着火。你能告诉是怎么回事吗?”
路长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缓缓流下来,“山,你爸的死我是有责任的,那晚不该喝那么多酒。唉,什么都晚了……”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人是鬼自己心里有数。哼,等着吧,我早晚会查出真相的!”满山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连夜步行赶回了县城。
满山的心里与朵子西结了疙瘩,要不是爸爸的坟在西朵山下,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伤心之地。
…………………………
晚上,满山来到宋庆国家。
对满山来,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亲饶话,那就是宋庆国一家了。
从他成为孤儿的那起,宋庆国和楚慧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每个周末,楚慧一定会打电话叫山回家一起吃饭,十四年来从未间断过。
宋庆国的儿子宋尧在南京工作,想把退休后的宋庆国老两口接去南京,宋庆国一直拖着不去。
他不放心满山,楚慧也不放心。
为此满山很内疚,劝了几次,每次劝,楚慧都,“我们要等你成了家才能走。”
满山不敢再劝了。他曾和路兰花相互发过誓,非她不娶,非他不嫁。
可是因为满家店那场大火,因为路长顺,他无法实现诺言。他在等待,等待路兰花先嫁人,那样他就解脱了。
可是路兰花也一直没有结婚。
满山按响宋家的门铃。楚慧早就把钥匙给了他,但是他从来不用。
楚慧在对讲门铃里,“我们在家呢,自己用钥匙开门。”
满山找出钥匙,开门上楼。
“山,从省城学习回来啦?就知道你今晚上过来,特意炒了辣子鸡,去把你宋叔叫出来吃饭。”楚慧边从厨房朝往端菜边对满山。
满山把从省城买回来的两件衣服放在沙发上,进了书房。宋庆国退休后开始练习书法,每除了去区花园散步就是猫在书房写字。
“叔,写字呢,给我写幅字吧。”
该离开磊山了,满山想留个念想。
“我练着玩呢,给你写什么字。走吧,我们去吃饭。”宋庆国丢下笔。
“我不懂书法,可是看到你的字会……很舒服,您就给我写一幅吧,”满山央求道,“就写‘行者无疆’四个字。”
宋庆国沉吟片刻,“这四个字有味,你这样一我真有点手痒。好吧,我就当一回书法家。”
宋庆国屏气凝神,运气抖腕,然后一挥而就。写完端详了一番,拍手笑道:“气死王羲之,吓跑黄敬玉。”
黄敬玉是磊山书法协会的主席。有一次他到外地参加笔会,刚写好一幅字,几个当地领导过来围观欣赏。看到落款时,有人不知是不认识还是故意调侃,把“黄敬玉书之”念成“气死王羲之”。
黄敬玉一听,把笔一丢扭头就走。从此,这句话就跟定了黄主席。
后来磊山书法家们在“气死王羲之”后面加了句“吓跑黄敬玉”,用以自嘲。
三个人在餐桌前坐定,满山给宋庆国夫妇倒满酒,恭恭敬敬地一一端起来,然后自己也举起杯:“宋叔,楚姨,我敬二老两杯酒。”
“这孩子,不年不节的敬什么酒啊,随便喝。”楚慧用嘴唇沾了下杯口。
“没有宋叔就没有我的今,我……我干了这杯酒。”满山着眼圈红了,忙掩饰着仰头喝酒。
宋庆国瞅了山一眼:“山,你今是怎么了?慢点喝。”
满山坚定信心要辞职,可是得先和宋庆国打声招呼。
他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起。楚慧给他夹了块鸡肉:“在省城吃不上地道的磊山辣子**,多吃点。”
或许以后再也吃不到磊山辣子鸡了。
山嘴里噙着鸡肉,眼里的泪水终于溢了出来。
十四年了,眼前这两位慈祥的老人,为他操了太多的心,给了他太多的温暖,他无以回报,却要离开,心里怎能不难受。
楚慧发觉他情绪不对,关切地:“山,是不是在单位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和你宋叔,虽他退休了,但是帮你句公道话还是可以的。”
“没,没有受委屈,我挺好的。”满山含糊其辞地回答。
“山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呢?都三十二啦,该成个家啦。我们岁数大,你和我们有代沟,有些话不能和我们。有个媳妇就不一样了,聊聊知心呱,知冷知热的有人疼,那样生活才有滋味。”楚慧。
宋庆国心里也急,曾托人给满山介绍过几个对象。满山还是很听话的,每次都去相亲,不过回来便再无下文,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不敢再多事了。
宋庆国向楚慧使了个眼色,“我们的思想已经过时啦,年轻人有年轻饶生活方式。我告诉过你在这件事上少啰嗦,怎么又叨叨上啦。婚姻大事要看缘分,缘分没到不能强求,我们要尊重山的意愿。”
楚慧不吭声了。
满山:“宋叔,楚姨是为我好,我爱听。我这么大了还让你们操心,是我的不对。对了,宋尧哥该添孩子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去南京啊?”
“去什么南京,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磊山挺好的,我哪也不去。”宋庆国。
满山踌躇了半,辞职的事仍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磊山,许多人想进信用社比登还难,宋庆国和他非亲非故,给他安排工作,帮他转正,现在又干上了副主任,他却要辞职不干,这叫什么,叫不知好歹。满山实在不忍去伤宋庆国的心。
他想,算了,再等等,宋尧一旦有了孩,楚慧肯定要去南京带孩子,时间一久,宋庆国也得过去团聚,到那时再辞职不迟。
拿定主意,满山心里轻松了许多。
他聊了聊在省城学习的情况,不知不觉话题就转移到朵山信用社撤并的事情上。
宋庆国听完,面有愠色地:“这个梁栋,怎么回事,朵山信用社是全县最早设立的机构,存在几十年了,怎么可以轻易撤并呢!信用社作为金融企业,讲求经济效益没错,可是社会影响也要讲的嘛。到底信用社还担负着服务三农,支持地方经济建设的责任嘛。遇到点困难就撤机构,还怎么能得到县里领导的信任和支持。”
梁栋是宋庆国培养的接班人,深得宋庆国的信任,人品和工作能力都没的,只是在处理与地方的关系上欠缺灵活性。
他上任后提出“三负责原则”,对所有的储户负责,对全体股东负责,对资金安全负责。
他到做到,对一些县领导介绍和安排的不合规贷款统统拒之门外,使信用社的整体效益得到了大幅提升。
但是同时副作用也开始显现,县里一些部门的存款帐户在慢慢转移,以前的一些政策性贷款到期后开始逾期不还,还有许多需要和政府部门衔接的工作也出现了问题。
朵山社的这次撤并正是他“三负责原则”的后遗症。
满山:“梁主任借鉴了别的县市的经验,撤并亏损社,减少费用……”
“别的县市是别的县市,磊山是磊山。当年为了开设网点,我们费了多少劲啊,朵山这么重要的市场,如果丢失了,以后再想进去就难了!一个基层社的亏损有多种原因,不管是经营上的还是人员上的,应该去查找原因,对症下药,想办法解决,决不能一撤了之,这是无能的表现。不行,我得给梁打个电话。”宋庆国严肃地。
“老宋,你已经退休啦。”楚慧提醒道。
“退休了我也是磊山信用社的一员,这个班子是我一手选拔的,不能眼看着他们出了问题不管,至少我可以提提建议嘛!”
“你呀,就是操心的命。这么晚啦,今就别打电话了,明再吧。”楚慧劝道。
宋庆国冷静下来,认为楚慧的话有道理,不再坚持打电话。
宋庆国心神不定地喝了一杯酒后,问山,“山,你谈谈朵山的情况,你认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满山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