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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李婕妤比她们知道的要早一些,心安静的也早;不幸的是,希望破碎的太快了些。
李婕妤心情失落之际依旧不忘把心思放在为他捏肩上,小心翼翼,用心掌握好每一下轻重。
他闭目静息,李婕妤的手绵软无骨,力道轻柔,虽足够温柔却感受甚微,只记得印象中有那样一双手,生得纤巧却比其他女子更有力气,当时他心中悸动难以自已,便突然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不凉不热,却有一点粗糙。
他感受到自己手心里,她的手突然一僵,他早已清楚她的性情,只怕她又在酝酿反抗行动,于是故作无事,假意带着她的手移动了个位置。
这时,耳边想起了温柔的声音:“是这里吗,官家?”
他方收回了缥缈的思绪,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紧握在李婕妤手上,思量着她方才的话,便猜到定是他恍惚之中重复了那是情景,引着她移换了位置。
他毫不犹豫收回了手:“罢了,你且歇会。”
李婕妤闻言一脸颓然:“还望官家恕罪,馨儿生来愚笨……”
赵恒见她花容袅娜,玉质娉婷,发髻横挽如乌云一朵,黛眉轻扫似半弯新月,凤眼俏媚不胜情,香唇饱满似点漆。
不由得心中一动,忽然道:“朕来为你画像。”
李婕妤闻言不由得欣喜,忙唤宫人准备画纸画具,她规规矩矩坐于他前方,身姿端庄贤淑,表情恬美喜悦。
他凝视她良久,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就如同九月岸上火红的枫叶,似要燃烧了空气;又恍如高峰上的积雪,寒凉的让人心中发麻。那目光似在看她,更像是穿透了她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李婕妤心下不安,却也不敢动弹半下,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冷峻的表情,恍惚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遥远的任她怎样女努力,都靠近不了他的心。
仿佛许久之后,他才低下头提笔蘸了墨汁,开始在那素绢上浅浅勾画,他抬眼看她,低头勾勒,那般全神贯注……
李婕妤见他对自己这般认真,心中暗暗欢愉,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觉扩得更大了,身子更加不敢有丝毫动作。
他正运笔自如,忽然停腕不画了。
她心中一惊,忙问道:“官家,怎么了?”
他却将笔往砚台上一摔,“啪”的一声响,数星墨点四溅开来,他却淡淡道:“这竟是个极没意思的事,不画了。”说着转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眼中满是踌躇心事。
她极其惋惜,缓缓走到桌案边上,僵硬身子稍有缓和,拿起那幅素绢,上面已是星星点点墨迹,瞧着这素绢上的人儿已经勾勒出了脸庞,这张脸栩栩如生,那脸廓完美的让人无从挑剔,双眉画柳,杏眼如辰,那嘴角并无笑意,反而隐着不可名状的愁思。
眼角眉梢总透着一种坚毅不屈,好似心中抱有什么无法撼动的信念,她好似一只被囚困在笼中的鸟儿,对蓝天白云的向往是那么的强烈不移。
这画上的女子不是她,这无可辩驳,她也无需在幻想什么。
只是……为何一眼眼看着她却画成了另外一个女子的模样?莫非这女子已经深刻在他心里?
再仔细些瞧着,这张人面恍惚见过,她还是小小侍御时,曾经见过一次薨逝的梅贤妃。
“撂下。”她正兀自出神,忽听他冷冷道。
她本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见他语气生冷,定是真的动气了,她立刻放下了那副素绢。
他推开那扇窗,窗外硬冷的寒风一下子扑涌进来,她只觉得背后冷意吹来,直叫她打起了寒战。
缓缓走向他,他站在风口里,寒风吹得他衣袍微微作响,她忧心道:“官家,当心那风重,吹病了龙体。”
他体侧挂着一件香囊,看不清绣样,却能依稀分辨出那针码粗糙大陋,这只挂件她早就见过,只是心中十分疑惑他为何把这件不堪入眼的东西挂在身边。
见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翠绿色崭新的香囊,这是她昨夜亲手锈好的,如今看到他的旧香囊方才想起来。
她轻慢地替他关上了窗子:“风紧得很,官家要是吹着可如何是好?”
他神情很淡,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任她已经关了窗子,双眼依然望着窗外,隐隐的,那眼神有些黯然,有些伤……
她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什么伤怀往事,便想尽快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道:“官家,这是馨儿亲手为您绣的,不知您可喜欢?”她一只玉手托起香囊向他展示,满脸期待。
而他依旧眼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反应。
她微微感到尴尬,吟吟一笑:“让馨儿替您换下吧。”说着就要去解他腰间那只奇丑的香囊。
不料,他却突然转身,反手一甩挡开她娇弱的身子,激动地吼道:“你想做什么??!!”
馨儿一时身体不稳,连连后退,幸亏最终被桌案拦着腰际。
她满脸惊慌:“官家……”
只见他只是拖着手中那小小的丑陋香囊发呆,口中幽幽呢喃着:“有朕在,谁也别想动它……谁也别想动她……”
她只觉得心中酸意四散,凄楚难耐,眼中渐渐迷蒙:“官家……”
良久,他再次抬头,却见她泪眼婆娑,他高呼李琳:“送李婕妤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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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君复即将出发前往扬州。
鹤儿由于自己的尴尬身份,无法出门,因此只能托林大哥代他探望下两位姐姐,让她们得知她的情况,也好安心。
君复放心不下她,本想找李峥来此小住,与鹤儿作照应,她却不同意。
她总觉得李峥那个人思维怪异、神神叨叨,把他找来她才难以安生呢,况且她都能从龙潭虎穴似的宫中闯出来而安然无恙,还会惧怕什么。
君复争执不过,只好依她。
果然,他走后一切如常,只是小灵小雪不爱吃东西,也许是由于想念林大哥,她再三开导也没有效果。
他是拂晓前离开的,而第二天傍晚便赶了回来。
见到他,鹤儿十分惊讶:“怎么这样快?”他坐下后,她为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自己在他对面坐下。
“实在放心不下,家里。我向人借了匹马才得以速去速归。”
“你见到她们了吗?”其实问出这句话时,她心里就已经给出了自己答案。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见到了,她们现在很好。”
她愣了片刻:“那她们为何不来见我?”
“茶馆生意最近比较兴旺,她们一时间难以脱身。”
鹤儿不再说话,而是思考着什么。
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纱绢包裹的小物件递向她,她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玲珑剔透的玉簪,精美不凡。“这是?”
“这是你阿娘留给你的,原想供你作嫁妆用。只是当时你还小,便交由她二人保管。她们说你离开时事出突然,竟忘记交给你,如今便托我带来。”
鹤儿握着簪子沉默了良久,才徐徐道:“想不到林大哥也开始骗我了,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
他心一沉,迅速转头看她,只见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
“鹤儿……”
“你说的理由无可挑剔,但是你不了解她们,鹊儿姐姐可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她若知道我在这里,千山万水也会赶来。”她心里早已生出不祥的预感,“林大哥求你告诉我,她们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并非他想欺骗她,只是他真心不希望她痛心,回来的路上他万分纠结,要不要说?要怎样说?
其实鹤儿出逃之后,县令就抓了她们二人,逼她们供出鹤儿的逃跑路线。她们自然是不肯说,于是两个狗官私下谋划最后想出了个阴毒的办法,那就是将她们分关两室,再威胁利诱。若她们其中哪个先招了,便可嫁入县令府做锦衣玉食的娇妾,而另一个则将遭受“骑木驴”的酷刑。
可以想象当时两个人经历的是怎样心理煎熬,尽管她们拼命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招,绝不能害了鹤儿。但总免不了担心自己会成为“另一个”,内心深处的恐惧无限蔓延,直到最后冲破理智。
终于在一天一夜苦苦挣扎后,鹂儿招了。
君复见到了鹂儿才得知的这些,她说出这些的时候没有丝毫掩饰的欲望,反而眼神中有种想要被谁狗血喷头骂一次的渴望。
当然君复不会成全她,虽然如今她真的成为了县令的第九个小妾,但从她的憔悴的面容可以看出,她过得甚至有些凄惨。
而当他问起鹊儿时,她却露出了一副异样的表情,甚至带有仇恨意味。一脸轻蔑道:“你难道猜不到吗?他们对我都言出必行了,哈哈哈……”
她狂笑着,也不道别转身踉跄着走远。她穿的锦绣裙是两年前的样式,身后已满是丑陋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