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警局例会

八点还没到，张锐已开车来到了县公安局，给门口保安打了个招呼后，径自来到了自己的局长办公室，准备起今天例会的文件来。文员苏晴是个二十出头的勤奋女孩，由于官职低微，在当今机构内拉帮结派成风的不良环境下，谁也没太把她放在心上，反而落得一身清静，加上她本人乖巧识大体，在警局内声誉一直不错。苏晴在张锐刚跨进办公室后，就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进来，缓缓地放在张锐桌上。张锐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后，又埋头看起文件来。苏晴报以微笑后，走出了办公室。

八点的钟声刚刚敲响，大家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脑地挤进了还算宽敞的办公大楼，一时安静的楼道内，走路的声音，打招呼的声音，谈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交融在一起。在隔了大概六七分钟后，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才算消失，接踵而来的是悄无声息的冷寂，静得让人仿佛能听到警局外那摆钟滴滴答答的秒针走动的声音。

九点钟刚到，张锐就坐在了会议室，一些年轻点的科级干部已提前五分钟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只有副局长邓建国和科长丁德明的位子还空空如也。张锐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对还在派发文件的苏晴说到：“苏晴，去叫一下邓局长和丁科长，说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苏晴领命式地点了下头就出去了。隔了一阵，邓建国和丁德明才慢悠悠地来到了会议室。丁明德看着大家都在等他们，提高嗓门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刚才有个文件要看，耽误了一会儿！”说完径直坐到属于自己的位子上，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轻轻啜饮起来。苏晴听到这话，不禁心里暗叹道，他刚刚明明在看报纸上的花边新闻，却在众人面前恬不知耻地说公务缠身，撒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苏晴虽然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陪着笑了一笑，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地意思了一下。邓建国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坐到位子上。

邓建国，名义上虽为副局长，属于土生土长的清原县人，但由于已五十多岁，加官进爵已没多大指望了，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在警局干耗着，等待退休那一天拍拍屁股走人，以后好继续享受各种福利待遇。丁德明，四十六七岁的样子，属于人事科的科长，在年少时意气风发，由于才入官场，不明其中的各种规则，得罪了不少人，一直难以有什么大作为，后来明白过道理来，直接采取不作为的态度，伺机行事。这两人都属于局里的老油条，大家看着心知肚明，明里谁都不说，暗地里还不是蜚短流长，借此抒怀心中的不平。

张锐看了看，确定大家都到了后，顿了顿说到：“现在会议开始吧，昨天下午，临滨市公安局向我们转发了省公安厅《关于新形势下加强边疆安全建设的若干意见的通知》，并结合中央建设和谐社会的总体部署，给我们具体下达了以下几条任务：第一，继续严厉打击以黄赌毒为主的扰乱社会安定、损害人民利益的违法行为。虽然前一阶段，清远县警察局在上级领导的正确方针指导下，对黄赌毒等违法行为的整治取得了较明显的成效，由于利益的驱使，各种损害人民切身利益的违法行为在延边地区仍有进一步复燃的趋势……”张锐一边念着干瘪的官样文章，一边心里打着鼓，这不是明里说清远县公安局在近一段时间办事不利，让违法分子逮到可乘之机。张锐继续皱着眉头念着，坐在旁边的苏晴正用飞快的笔触记载着大会上的一言一行，张锐心想，也辛苦这女子了。

邓建国继续保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听着张锐不咸不淡的官样文字，脸上一片沉寂，似乎思想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大家济济一堂讨论的事情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丁德明对此却不以为是，心想自己一个管人事的，这些关于打击作奸犯科的事情，与自己压根都没多大关系，平时让手下按规矩调整调整人事档案、记录一些考勤就行了，真到行动时，他还不是被晾在一边，再说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去瞎掺合。心想着这些，丁德明只是自顾自地饮起茶来，静静地等待会议的结束。

在张锐读完上级的通知后，也顺带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观点，之后就请大家各自发言。邓建国表示听从上级安排，丁德明表态会全力配合，都是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回答。只有三十四五岁的李司望，对此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观点和今后的做法。李司望，最近几年才升上来的副局长，主管刑事和审查，也属于专门干活的部门，由于之前也帮忙破了一些案子，在打击边疆黑恶势力上立过不少汗马功劳，加上背后高人提点，也就一马平川地逐步高升了。张锐对他的一些观点表示认同，看大家都一副等待散会的样子，只好对会议的内容作了一些总结后，宣布散会。

当听到散会的声音后，大家可完全不像来时那样一步三停，都一溜烟地把资料顺手一夹，说着什么“今天会议开得很有必要”、“现在问题确实有些严峻”之类的客套话，消失在会议室内。偌大的会议时，一时只剩张锐和苏晴，张锐对这些官员的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甚是不满，但早已习以为常，坐在那里想接下来该怎么整顿一下警队纪律。而苏晴却没这么多想法，专心清理着桌上的茶具，把凳子摆好，看着张锐还没走，一副沉思的样子，也没打扰，只身离开了会议室。

散会后，走道上又恢复了早上上班时的情景，在一阵官腔味十足的简短喧嚣后，又回到了之前的沉静，只有偶尔翻报纸的声响打破办公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静。偶尔响起的电话声，还勉强可以慰藉表面波澜不惊的氛围，随着几句“你好”、“哈哈哈”、“我们也有困难”、“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解决”之类的话后，电话一放，刚才堆起的笑脸像变魔术一样，瞬间恢复之前的平静如水。

外面的钟声“当当”地响了几下，已经十点半了，再隔一阵又到中午下班时间了，半天美好时光就这么虚度在一片无关痛痒却各个心怀鬼胎的琐碎之中。

外面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将办公室内照亮一片，还好，至少还有那么一丝温暖，走进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