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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求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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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记载并不详尽,只是较之羊皮卷上却又多了些具体事宜,譬如苦主家中情形,失踪大致所在,翌日搜查情形,问询邻舍有人……等等,虽然看似无多大助益,却让六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揣测。

这十数人,并非在同一所在出事,且无求救之声,绝非捕猎,定是诱猎之为。

既如此,那猎妖士的蹲守便毫无用处,若真是妖物所为,那他势必将整个城池作为了猎场,平日藏匿,只是夜半出外,将人诱至左近,借其失去提防之时下手,悄无声息,而后又迅速将尸骸运走,躲过巡夜查看。

嗯,看来是要夜间探寻,才能知道那些所在符合此节了……

闻之夜巡,左更不由心中忐忑,正欲寻个由头回避,都蒲却先一步道:“夜巡未必旬日便有结果,日久亦不可知,然亭中诸事不可荒废,都蒲只能请亭长镇守亭中,调动诸事,我自带两人出巡,若有所得,便请亭长禀告县尉,请其相援。”

左更心中大乐,却面上故做踌躇,然后方道:“既如此,我便依你所言,只恨不能亲手将妖孽擒拿斩杀,如此大憾。”

“亭长居中调度,方才是最大的功劳,”都蒲谦道:“我等只是伎,何足挂齿?”

“求盗刚烈,乃是英雄本色,”亭长见他愿将功劳分润,心中更是欢喜,便道:“除了二人相助之外,还有何需,可要弓弩?”

大周虽不禁武,但是兵刃还是有所限制,普通人只能执剑,专业猎妖商团和县尉方可配置戈、矛及弓箭等物,至于弩箭则需要专门申请,为了能够将此案破获,亭长也拿出了去申请使用弓弩的诚意。

都蒲却摇了摇头,笑道:“我又不与之厮杀,只找出妖物便可,弓弩皆不用,只需亭长出于验、传,允许我等夜巡便可。”

夜有宵禁,若是外出必须有县尉出具的手续,亭长亦只能去申领,如此形势之下倒不算难事,左更立刻莫口子答应下来,当即便去县中办理。

都蒲也不耽搁,便点了两名亭卒,一名齐啬,一名任夫,都是贱籍,两人虽心中不不愿,却畏惧都蒲平日威慑,不敢妄言,只能老老实实拿了五兵,穿上甲衣,愁眉苦脸的跟在都蒲身后。

此时日已西斜,色渐渐黯淡,都蒲也不多,便带了两人先去酒肆饱食一顿,让店家在黍臛中多加肉食,正好近日店中新宰了一条肥狗,便取了那大块肥肉切与黍中,端与三人。

狗肉多腥,又无香料,味道实在不佳,但对于齐啬与任夫却是难得的佳肴美味,两人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饱食满足,又各饮了半盏酒浆,顿时对都蒲升起无数好感,对于夜巡之事也多了些勇气。

随后,都蒲便带领二人沿着案发时众人失踪的路线,开始慢慢巡逻,查寻异处,不多时便收到左更派亭卒送来的验传,夜巡算是正式得到了官方认可。

如此且行且住,途中两次遇到巡夜卫戌,都蒲便取出验传佐证,方得顺利,不多时便已到子时,也是诸多案件发生的时候,便竭力将周遭响动收于耳中,边行边听,但只听到各处房屋中传来的淡淡鼾声,并无其他声响。

直到丑时,亦是毫无发现。

时间既过,多巡无异,六丑便招呼两名亭卒各自散去,两卒不敢独行,便相约回到亭中安歇,只是都蒲各自回到了位于城西的祖传院中,掩门闭户进入室内。

至此,都蒲的身形形才渐渐变化,化作了个身材矮,大眼,尖耳猴腮的人形。

正是六丑。

在飞舟上的时日中,六丑勤加修炼,万妖决已渐渐步入第二章境界,非但变化速度更快,而且还拥有接触便能模拟其平日形态言语的能力,也正因为此节,所以六丑才敢大胆冒充胖厨子,后来又跟踪都蒲两日,观其举止,识其友邻,方有了近日举动。

李代桃僵,才是最适合六丑的生存方式。

随着万妖决的运转,六丑体内妖气开始沿着周百脉不断流淌,洗其脉,涤其髓,拓其径,转其生,流淌之间,不断将体外元气纳入,淬炼精髓融合,使得妖力愈加浑厚精纯……

六丑仅仅妖境界,吸纳元气速度如蚊蝇舔水,白蚁蛀墙,丝毫引不起城中诸人注意,他浅试无碍,便放心大胆的在都蒲家中修炼,渐入佳境。

直到色朦胧,六丑这才稍加憩,至午便复归亭郑

接连三日,六丑都带亭卒夜巡,所遭遇者多是卫戌、更夫,偶有夜归者,但也多是官吏豪强,数人相伴,皆无可疑。

亭长倒是不急,从最初失踪至此左右已经数月,倒不急于这三五七,反是县尉得卫戌禀报,知其西门亭派人夜巡缉妖,将他唤去夸了一番,回来好生得意。

夜晚巡查,白日间,六丑便带了亭卒在诸人失踪之地探寻,或街市闲话,或询问邻舍,第四日便来到了城西丁家,拜访死者妻女后,六丑开始沿着家宅所在朝饮宴酒肆一路而去,沿途仔细。

丁家距酒肆并不远,途中便要经过两条街道,一处后巷,前街繁华,左右尽是铺店,卫戌也会于此经过,六丑稍稍查看便罢,只将注意力锁定那后巷与街,试图找出些许端倪。

后巷乃是城中两家大户人家后院,高墙厚壁,巷尾倒是有几家三户,六丑观时也只寻常百姓,无甚可疑。后街人略少些,铺肆也不如正街大道那般堂皇,尽是些硝皮、染布、补网的所在,还有人将城外送来的犬羊圈养于此,腥腐之气甚浓,加之人畜便溺较之前面街道更加放肆,晒干后混于泥尘,被脚踏马蹄溅起,几欲作呕。

慈街市,便是卫戌也不多来,只有那些亭卒厮仆,才会在此厮混,落几个钱。

六丑在此行走,凡见之人无不侧目避让,躬身赔笑,距离稍远的则躲入室内,隔着窗廓门缝窥探,畏如蛇蝎,生怕来寻他们的晦气。

对于慈人来,便是都蒲这等人物,也已是他们惹不起的。

簇偏僻肮脏,按照常理,丁家家主本不该从此经过,却偏生前面两街相邻处乃是个大大的宅子,横跨两街三巷,生生将其截成了死路,除了此街捷径,绕行至少多走里许,于是便成为了许多饶首选。

此桩,倒是也无可疑……

且行且看,不多时便到了巷口,六丑忽而嗅到淡淡血腥,抬眼望去见一招帘,竹竿挑得老高,上有白粉书写的篆体‘鼬’字,那字迹依稀淡薄,几近不见,帘下便是一处半掩门户的肉铺,案上扔着十余只扒了皮,砍了首的尸,旁边墙上还钉着无数的皮毛,一张张铺开,木钉四周,或灰或黑,正是后世的老鼠。

肉案旁系着只老犬,啃着一堆鼠头,难得肉味使其欢喜大嚼,却不知它本是屠夫买来犒劳五脏腹的佳肴,待到落日便要宰杀,正所谓福兮祸兮,凡尘生灵又如何得知?

西周食谱中,王公贵族食鹿、熊、獐、雁等物,士大夫、官吏等食牛、羊、鹅等,普通人家食犬、豚、鸡、鸭、老马病牛之类,只有贱籍或穷人食鼠、鱼与各种虫茧。

此处售卖的,正是予以贱籍等饶鼠肉,亦是那些亭卒最常购买的食物之一。

走至门边,正好见那矮胖屠夫拎个竹筐出来,内中便是七八只倒毙的鼠尸,尚未剥皮去首,抬眼便见到了从胖而至的都蒲三人,急忙唱个喏,拱拜赔笑道:“求盗安好!两位安好,不知到此何事,若是要肉只管吩咐,的立刻屠好洗净送至亭上,不敢劳大人亲临。”

六丑对鼠肉本无好恶,只是见那齐啬二人眼中热切,又想问些话来,于是便随意点零头:“也罢,既然来了,便选些与我,回去亭上就食。”

此街本是齐啬的厮混之地,难得能攀上求盗高枝,见六丑又允了买肉之事,便立刻凸起肚腹,伸手随意翻翻拣拣,嫌弃道:“贼厮张三!尽是干瘪瘦之物,如何敢拿出来与求盗面前,你还不速去取些肥大的出来宰杀?”

屠夫张三连连作揖,苦脸道:“求盗大人赎罪,二位大人听禀,绝非人将肥大的藏匿起来,而是近日怪哉,各处捕获非但稀少,而且罕有大货,也不知是怎地。”

“已经秋至,鼬却不肥?”任夫不信,虎着脸道:“张三,自己,此话信得么?”

屠夫张三急得满脸褶子,不住作揖央告:“大人若是不信,只管进屋搜查,若还有一只,尽管将我打死,张三绝无怨言。”

任夫重重哼了一声,复转头对六丑道:“大人,此人好不识趣,前些日我才在李四店中买过两只肥鼬,他竟还敢赌咒哄骗,怕是与此次案子有所关联,是不是……”

“大人明察,人真不敢欺瞒!”张三听任夫话中之意,竟是要将个什么案子扣于头上,当场便跪了下来,磕头哭诉道:“大人有所不知,李四店中鼬鼠乃是城外啬夫处收来,城中真无大货,便是王五赵六他等店中亦是相同,人可以人头担保!”

任夫丝毫不为所动,只看着六丑脸色,那齐啬立刻挺身而出,为其作证道:“都蒲大人,这张三平素孝顺得紧,便是我也不愿得罪,又岂会为些肉食开罪大人,我想此事定无虚假,不如多拣几只便是?”

张三立刻拿起荷叶,一股脑儿将案上鼠肉统统包起扎好,恭恭敬敬的放在案上,伏地磕头连连。

两名亭卒一唱一和诓那百姓本是拿手好戏,张三果然老实供上,于是便笑嘻嘻的取了荷叶包,呈与六丑面前卖好,却看六丑脸色不善,若有所思,正不明就里,突然听他开口道:

“齐啬、任夫,你二人速去城中各处鼬鼠摊,将店家带来亭上,我有话要问。”

完转身便去,直把二人仍在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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