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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清晨,宣威殿内依旧只有两人。
文宗低头翻阅奏折,为了早朝做准备。手边是甄妃和皇后送来的膳食,一道是清淡的素羊滋补汤,一道是油腻的红焖乌骨鸡。
又不忍伤了两位娘娘的和气,所以在两道美食上并未写上名字。陛下选择什么,完全是出于自己喜好,根本无人左右。
但是文宗却无心美食,整个人都沉浸在批阅奏折里。因为今天就是推广土地推流的时机,这位帝王也是犹豫了良久,才狠下心来,做了这个决定。
为什么延迟到了今日,因为今天也是苏画赴任的日子。
放下奏折,文宗长舒了一口气。又把两道膳食推到一边,只是喝了一口清茶。
看着身旁的黄邪,这位帝王若有所思的问道:“他...可去赴任了?”
“启禀陛下,北镇衙门已传来消息。苏云谨于卯时抵达,现已接受登仕郎之要职。”
听着黄邪的回答,文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段时间,朕派人宣了他两次,都是以不在家为由,这厮倒会躲懒。朕还以为,今日他还要搞出一些幺蛾子出来,不去北镇衙门呢!”
说起来文宗就觉得好气有好笑,气得是,苏画究竟是不想面圣,而故到处奔波。好笑的是,听说为了酒厂的事情,苏画骑着马奔波的时候,胸口上伤突然裂开了....
这消息传到文宗的耳里的时候,他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这就是敷衍帝王的下场,让你无视朕的命令。
“听说他最近正跟宰相合作,筹备一些经商之事。”
文宗又拿出一本奏折,翻阅了起来。
“相父?”
停顿了一会儿,想起苏画跟他借冰鉴之法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的接话道:“只要不是谋反,朕才不管他们做什么。”
反正这其中还有他的一份利润,坐等收钱的事情,不舒服吗?他干嘛还要跑进去的掺和一脚,索性也懒得过问。
最近皇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在找机会跟他说赵嵩的好话。估计也是为太尉一事善后,如今宰相被朝中大臣孤立,更是有些有名无实的存在。
文宗得耳朵都快要起茧了,只得答应,不会撤销宰相的职位。最近忙着跟老一派的执政大臣,商量征收皇陵土地之事,就已经让文宗头疼,怎么还可能去管赵嵩的破事。
越想越烦,看到那油腻的乌骨鸡,心生反胃。最后选择了清淡素羊汤,只是喝了一口就知道是谁的手艺。
果然还是甄妃了解自己的处境,需要喝些清淡的膳食。
随着早朝的钟声敲响,一阵尽然有序的跪拜中。
君王亲自布局,苏画从旁协助。图谋世家、朝臣的大戏,拉开了帷幕。
正如文宗所预料的一般,固执一派的代表,国子祭酒裴元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理由很简单,裴元甫身为国子祭酒,自当从帝王礼仪根本出发。原本国子监理应为大唐最高学府,但是后来分列出去了一部分,成为了如今的翰林院。
如今的大唐,国子监只负责招收世家、豪门弟子...遵循传统思想教学,行礼仪之道。出身卑微的,只能进入翰林院。
最大的区别就是:国子监出身,最高可居正三品。而翰林院出身,撑死只能到七品。
图尉是大唐第一才子,虽然可以面圣,但是早朝之上却没有他的一席之位。可见这层层递进的纽带关系,还是扼住所有学者的命脉。
除非有异于常人的本事,才能破格进入国子监。
裴元甫跪在地上,说得哪叫一个掷地有声:“大唐多年征战,百姓们流离失所,数亩黄田也是杂草众生。已经不宜在征收土地,为皇陵所用。如果真要修筑皇陵,劳民伤财,消耗国库,实为昏君所为,望陛下打消此念头。”
听着老者的话,文宗心里虽然不爽,但是也是十分和气的回答:“朕年事已高,执政多年,难道还不能为自己打算一番。”
你身为国子祭酒,更应该明白皇家的礼仪。先皇的帝陵不也是大兴土木,那个时间也没你们多嘴一句。怎么到我这里,只是修建陵墓而已,表现得这么悲壮做什么。
想归想,文宗却没有说出来,况且他也有了应对的打算。
“朕只是征召土地,并未打算修筑皇陵。只是见先皇帝陵年久,应当修缮一下。”
谁知裴元甫根本不给文宗面子,当场便反驳道:“当年林哀帝也只是扬言修缮帝陵,却不曾想掏空国库,耗费六年。只为后宫佳人,修筑了谪仙楼。先皇戎马一生,未曾在乎这些徒有虚名的繁文缛节,还望陛下三思。”
“老臣也赞同裴公所言!”
作为固执一派的沈傲风也站了出来,虽然搞不懂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大兴征召土地,总归会引起民怨,他身为京兆府是最为了解的。
“陛下,如今户部粮田为数不多。如果真的需要,微臣可从书上划分百亩于陛下,为帝陵所用。”户部尚书也站了出来,既然是关于土地的事情,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百亩?管个屁用!
文宗恨不得把奏折摔到户部尚书的脸上,接收到陛下眼中释放出来的杀气。户部尚书不由得低下头去,同时也在反思刚才说的话,一度怀疑,难道是自己说错了?
“陛下,裴公说得确实不假。”
“前方战事补给,都需要粮田作为倚仗。大唐农业本就落后,若还是大型征地作为皇陵。恐怕引起不安,扰乱大唐基业。”
身为皇兄的秦王都站了出来劝阻,也带起了不少大臣的谏言。
所有人都认为是文宗一时兴起,只要打消了陛下的念头就好。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铁青的脸色,黄邪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聆听,一言不发。
当所有大臣都在跟文宗唱反调的时候,宰相赵嵩站了出来。
“老臣同意征召土地。”
望着一脸正色的相父,文宗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感动。果然还是岳父体贴自己,敢跟着大臣们唱反调。既然有了一个人支持,文宗就多了一丝斗争的信心。
“宰相这是何意?”
裴元甫盯着赵嵩,冷声说道。显然话中带刺,他们二人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老夫没什么意思!”
赵嵩哼了一声,紧接着拱手向着文宗说道:“陛下文成武德,大兴土木又何妨。执政数年,大唐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如今只是为了给先皇修筑皇陵,你们就百般阻挠。口口声声嚷嚷着礼仪规矩,却连陛下修缮帝陵的孝心都视若无睹,我看你们就是想陛下被后人称为不忠不孝之人!”
面对赵嵩的陷害,裴元甫厉声回答:“相父!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怎么,老夫还说不得你?以我之见,我看是被老夫说中了,怒火攻心了!”
“你身为国子祭酒,应该宣扬大唐皇室威风。反倒是数年祭祀都是潦草散场,我看你就是中饱私囊!”
“你!”
“你什么你!”赵嵩立马打断裴元甫的话,怒道:“我查过国子监的账溥,往年祭祀国库拨款都是十万两对吧?可是去年明明只花了不过六万两而已,剩下的四万两去哪里?为何不如实上报!”
其实剩下的四万两已经克扣作为凉州前线的补给,这是国子监和瞒着陛下所作的决定。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陛下担忧,而且当时凉州战事焦灼,裴元甫不得不做出了这个决定。
没想到这时候,却被赵嵩倒打一耙,成为了他中饱私囊的证据。
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再也顾不得国子祭酒的颜面,直接指着赵嵩骂道:“老匹夫!休要污蔑于我!”
赵嵩可不顾裴元甫的怒骂,反而咄咄逼人:“只要你拿出证据来,老夫自愿受罚。若是拿不来,你就是中饱私囊!”
诸位大臣看着这场骂战,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生怕连累到自己。
文宗当时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过想着裴元甫也是一代忠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才没有深究。
见裴元甫气得不轻,秦王出来打圆场:“裴公是否中饱私囊,是密碟司的责任。相父,你应该明白,我们在谈论征召土地之事。”
沈傲风也不想被赵嵩搅乱了局面,符合道:“对,先谈论征召土地之事。”
“老夫同意陛下的决策,你们同不同意是你们的事。这大唐都是陛下的,只是在过问你们的意见,怎么做都是陛下的决定。”
赵嵩说完就跪倒在地,拱手言道:“相府愿献出一千亩土地,作为皇陵修缮。”
此言一出,文宗更是欣赏赵嵩。老岳父简直是无师自通,这一点不用他亲口说出来,觉悟不是一般高。
没等文宗开心五秒钟,裴元甫就直呼宰相的大名,甚至越过了官阶:“赵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这是佞臣所言,你这是让陛下走上亡国之君的道路。征收土地的事情,就是你搞出来的名堂吧!”
赵嵩心道:什么时候我就变成了佞臣,自己只不过顺从陛下心意,为君解忧罢了,自己又做错了?
“放肆,裴元甫!你还想以下犯上不成!”
朝堂之上,那老者苦笑了几声,最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昏君啊h君啊!”
“听信谗言,尽然要征收百姓之粮田作为皇陵....”
“我看大唐基业,命不久矣!”
诸位大臣都开始慌了,纷纷低声让裴元甫闭嘴。这种话是随便轻易说出口的吗?
不少人已经跪倒在地上,因为他们都看到文宗正在发怒的边缘。
“你说朕是昏君?”
龙椅之上不怒自威的语气响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裴元甫。
“这不是昏君是什么?大唐百姓饭都吃不起了,陛下还要征召土地作为皇陵?这跟昏君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同?”
“国子祭酒裴元甫辱骂圣上,大不敬,藐视天子的威严!其罪当诛!”
黄邪话音刚落,殿门外的禁军就走了进来。
“我就是要骂醒这个昏君!今天就算砍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要说!”
奈何裴元甫一把老骨头,怎抵得过禁军的力气。三下五除二,就被摘去了乌纱,押着跪在了文宗的面前。
“陛下息怒,裴公为官多年,劳苦功高。念其功绩,也罪不当斩啊!”
沈傲风第一个站出来为裴元甫求情,虽然在这件事上裴元甫确实做得不对,但是总不能为了一句恶语,就斩了多年的大臣,这无疑会让正派的官员寒心。况且,他也不相信文宗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
“陛下,裴公也是一时糊涂,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陛下三思!”
说实话,文宗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被骂了一句昏君着实不爽,但是这先河是万万不能开的,要不然他的天子威名如何设立。
“念其诸位大臣求情,饶裴元甫一死。不恭不敬,实乃大罪。身为国子祭酒,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今革去官职,押入大理寺面壁思过。”
诸位大臣也没想到,文宗说罢官就罢官,看来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征召土地。裴元甫第一个撞到了枪口上,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文宗也于心不忍,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等到日后再做打算。
早朝不欢而散,众人也没有了异议。
中午时风,征召榜文贴出,再一次引起长安震动。
尤其是裴元甫朝堂之上顶撞文宗的故事,已经有数个版本流传了出去。
所有的罪魁祸首,统统都落在了赵嵩的身上。这是苏画始料未及的事情,本以为昏君之名更为津津乐道,再不济,这锅要沦为自己的头上,没想到奸臣赵嵩的大名,却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座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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