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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华岂肯轻易让他走,她追上去要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楚岚!你敢做不敢当么?你把话说清楚!”
她眼中含恨,抬手的瞬间,却只抓到了一把漆黑。
四壁灯光随着楚岚的离开,顿时熄灭,黑暗中她根本不辨方向,更别说找人了。
汝华不甘心的一拳砸在了墙上,背靠冰冷石头,任凭自己滑了下去,跪坐在了地上。
她也会心痛,也会怨恨,早知道再他妈活两辈子也是受罪,下场都是个死不瞑目,谁想睁开眼睛?
上天非要跟她开玩笑,让她既不能是汝华,又不能是白溪。
一个人,两半记忆,怎么活?
肩膀上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汝华抬手摸到了刺痛的齿印。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流血,但指腹上有湿润触感。
她五指用力的按在伤口处,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能死,她要活着走出这座地宫,拿到解药,要让子襄活下去……
楚岚走出耳室,是座辉煌锦绣的宫殿,万里江山图嵌在一面墙上,一针一线织就。
他现在墙前,静静地伫立。
当年宫变之后,就只留下了这个。
他的父皇,南魏最英伟的君主,一生能征善战,打下万里江山,最后却死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侍卫手上。
江山易主,皇族凋零。
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臣已换了两代,有些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皇族早已换了主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当年偃师浴血奋战,带着睿帝的尸体来到他面前,沉默的离去。
偃师一去三天三夜未回,这三天他就在这地宫中,守着睿帝的尸体。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逐渐面目全非,被空气点点腐蚀。
这三天,他想了很多。
他虽然不吃不喝,却总会做梦。
一闭眼就是那个永远无休无止的梦。
那天睿帝自密道离开,他尾随其后。
清冷的皇宫,没有一丝动静,仿佛灭绝了人气,只有匾额,沉默高悬在宫门上。
他走过侧殿,推开了一扇门。
龙椅前,一层层阶梯已经被鲜血染红。
两个人一模一样的睿帝同时出现在面前。
他知道,这就是鸠占鹊巢的假货了。
真正的睿帝,他的父皇,中了假货的圈套,死在了自己的龙椅前。
杀人却不是这个假的睿帝。
那个女孩有一双森然的眼睛,雪白一张脸,处处都带着杀机。
杀人的时候,被鲜血溅了一脸……
三天里,他一直梦到这些。
如果没有这个女孩的出现,或许他就来得及,救人……
或许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
只可惜!
三天后偃师回来了,安葬了睿帝,他也离开了这座地宫……
至此之后,他等了很多年,筹备了许多。
可没想到……伪帝突然死了……
他的噩梦中,只剩下了当年的杀人凶手。
双倍的仇恨,全部落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为了让这个人,死的痛不欲生,他设好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果然,一切都按照他所想的……一步不差的进行……
良久后,楚岚端起一旁的蜡烛,点燃了这副画,熊熊烈火烧的金线轻微作响,万里江山知何处,尽归尘土。
灰烬飘满了宫殿,鲜红幔纱都显得唐突了许多。
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前半生梦了多少年的人是她。
好不容易,挣脱了梦魇。
她又闯进了他的视线,打乱了他的脚步。
她要让他的后半辈子,也永不能安枕。
他枉顾身上伤势,灌了半坛子的酒,酒不醉人,又喝了许多。
直到醉到不知人事,大梦不醒。
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地宫不辨日月,只有烛光长明。
心中微灼,他草草包扎了身上伤口,脚步虚浮,走向密室见她。
只怕去晚一步,人已经没气了。
点燃烛台的时候,看到她就倒在地上。
楚岚说不清心中是个滋味,却有些焦虑,他俯身探了她的呼吸。
只是失血昏倒。
抱起她的时候,他身上伤口随着用力一痛,险些两人一起摔倒。
靠在石壁上,稳了稳脚步,他才缓缓走出密室。
回到宫殿之中,他身上已被血汗湿透。
伤口粘连在里衣上,一片狼藉。
楚岚找出已经落灰的伤药,脱了她的裳裙,上药止血。
站起来时,自己面色一白。
他身上伤势更重,紧挨心脏,只差一点,就要了命。
衣服连着腐烂的血肉,被他一把扯了下来。
地上转眼就血迹斑斑。
他咬牙,上药包扎。
结束后,连她想杀他都忘记了,躺在床榻外侧,闭眼就跟着昏了过去。
呼吸渐渐深沉,他的手纠缠在她腰间,不自觉揉在怀中。
他不想当她的仇人,哪怕从前是,哪怕她眼底是,他也不想。
他不是一个仁慈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绝不会罢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炉中香已焚尽。
汝华是被酒气唤醒的。
她迷茫的看了眼前景象,感觉身上越来越重,仿佛被卡在了石壁中间,逼仄而窒息。
目光缓缓恢复清明,她迅速要坐起来。
可双手却被压在他的身下,攥在他的手中,怎么都拽不回来。
她用力之大,雪白手腕已经红肿了一大片,淡色青筋都依稀可见,可他就仿佛被灌铅了一样,没有半分动静。
汝华咬牙切齿,沉沉喊他的名字。
他不动。
她骂他。
他不动。
她冷着眼,直接踢在了他的身上。
他还是没醒,却动了。
偏了半个身子,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汝华顿时被酒气缭绕。
他压下去的时候,不管不顾,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
她如果愿意,就这么在睡梦中杀了他,他也未必能察觉到。
这不是睡着了,这是醉死了。
不知道,到底灌下去多少,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仍然酒气郁烈。
汝华只是闻着味道,都被熏红了两颊,跟着天旋地转的晕。
他放心大胆的醉死,她却夹在怒火与恼恨之中,动弹不得,饱受折磨。
被他压着的半边身子,没多久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汝华有些担忧,他若是就这么一动不动躺着,醉死在睡梦中,她可能会先一步,被他压死。
楚岚从宿醉中醒来,四肢百骸都是酸疼的,胸口处的伤被压着,钝痛迟缓的袭来。
只是身下却格外柔软,他本能的伸手按下去,许久后,才意识到是温暖如玉的肌肤。
霍然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雪腻的白,腰线起伏如峦峰,窄窄被他按在了掌心。
“拿开……”冷若冰霜的语气,声音却气若游丝。
汝华长久被压迫在窒息中,面色苍白,血液都流动迟缓。
楚岚顿了一下,忙偏了身子,目光紧随着移到了她的伤口处,好在没有裂开。
目光游移了片刻,他伸手替她将衣服,仔仔细细的穿好。
昏倒之前,他支撑不住,只给她上了药。
汝华本就失血过多,呼吸不顺,被压着这么长时间,整个人都虚脱了。
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触即碎。
楚岚被她的脸色吓到了,淡淡的眸子,晕了一圈血色,“伤口疼吗?”
他怕她身上伤口裂开,又伸手要脱她的衣服换药。
汝华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用尽全力放下了他的手,一个动作,眼前就有些发黑。
“你……别碰我!”
她态度冷而锋利,厌恶中带着痛恨,整个人都在战栗。
楚岚收回了手,避开了她的目光,只当做没有看到。
他自一旁翻出伤药,垂眸扫过她的肩膀,目光游移,又落在了她的双手。
汝华似有所感,顿时抬手。
楚岚抓住了她的手腕,又一把捞过另一只,一手解下腰间衣带,将她两只手绑住。
他动作轻且快,扯开她肩前衣物,不到须臾就上好了药。
“你为了从前的事恨我,我无话可说。”
楚岚目光不再避退,直直看向她的双眼,伸手拢上她散乱的衣物。
“我不管你是谁,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俯身印在了她的唇上,不深不浅,“就算你不是林白溪,而是汝华,我也认了。”
汝华面无波澜,“我不认。”
她不能抹杀,曾经对他动了心的事实,可也不会混淆了心中所爱。
对于楚岚,她只是未曾看到真正的自己,所以轻尝辄止的心动,到最后,惨淡收场,只有痛苦与悔恨。
她跌入暗渊之时,栾子襄才是她最后的救赎,不可自拔的沉沦。
楚岚淡淡收回目光,伸手解开了她被束缚的双手。
他解开外衣扣子,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宽衣上药,并不作回应。
汝华别开眼,情绪郁积于心,不甘的攥紧手指,“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要那样害我?”
楚岚穿好外衣,痛出了一层冷汗,眸光幽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半阖了眸眼,“一念之差,你忘了吧。”
她既然不知道,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与其让她痛苦,他宁愿被她恨着。
汝华神色凉如薄冰,挣扎着坐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泪水随着冷笑声滚落。
忘了?怎么能忘!
他不止是要了她的命,还要了她腹中未及出生的孩子一条命!
这是她心中最痛的地方,事至如今她都不敢回想……
她手指发颤,整个人如掉进了冰窖一样,“你滚出去!”
楚岚心存不忍,她如此刻骨铭心的恨,他亦跟着痛如刀绞。
他缓缓扫了她一眼,警示道:“别忘了,栾子襄的命,尚且朝不保夕。”
汝华缓缓收回手,压抑着心中怒火,指节握的发白。
楚岚没有温度的抿了下唇,缓缓抓住了她的手,一点点分开,十指交扣。
“你当真如此爱他?为了救他什么都舍得?”
他轻柔圈在她的腰间,下颌放在她的颈间,目光微垂仍然能看到,昨天留下的齿印。
汝华不带半分情绪的看他一眼,“你想拿他来威胁我?”
楚岚眼神且冷且热,“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放过他。”
汝华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你的命都在我手上,你拿什么逼我?”
楚岚一笑了之,眼神微深,“你不愿,就算了。”
他声音压的很低,带着随意,“大不了,等到他死了的时候,你再杀了我。”
汝华口中已有腥甜的味道,牙关一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楚岚伸手摸了摸她冰凉柔软的长发,眼中温热,“还有一个办法。”
“你可以先假意顺从我,等到半个月后,他服下了解药,你再杀我离开。”
汝华一言不发,回眸看向楚岚,不能理解他。
楚岚指尖落在了她的脸上,并没有遭到阻拦,他一寸寸描绘她的眉眼,“你愿意怎么想都行,是爱之入骨,还是不怀好意,你也不在乎分别。”
“只要你愿意,他就能活。”
汝华嘲讽看向他,冷冷摇头,“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顺从你?半个月?你想做什么呢?”
楚岚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半个月,当然是做男女之间该做的事,我们本就已有夫妻之实,我自然舍不得让你死。”
汝华微微闭眼,“你不如杀了我。”
楚岚目光凝在她脸上,“你不愿意?”
汝华冷笑,“你休想。”
楚岚眼神幽眛,却并不恼怒,“一天呢?”
汝华听得怒火中烧,睁开眼看他,“一天也不行,你痴心妄想!”
楚岚微微眯了眯眼,“那你准备怎么拿到解药呢?用骗?用偷?你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吗?”
汝华沉默不答。
楚岚淡淡轻叹,缓缓抿唇,“没关系,你今天不答应,我们还有明天。”
汝华不屑冷笑,“明天也一样。”
楚岚眉心微动,漫不经心颔首,“那就让他去死吧。”
汝华横了他一眼,“你不必白费心机,我若是与你苟且,他绝不肯活。”
楚岚面色沉凉如水,声音低缓:“好,就听你的,他死就死了,你活着就好。”
“我们还有大把时间跟机会,哪怕最后你也要陪他去死,可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最后葬在我身边,你们活着不能相见,死了也别想同穴。”
汝华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你病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