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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宋家的嫡小姐及笄了。
是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宋家正门豪门世家的马车络绎不绝,古朴大气的府邸张灯结彩。下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一个两个都争着抢着迎接来往的客人,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个在主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讨一份彩头回去补贴家用。这些在世家大族混久的人几乎都成精了,把主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摸了个一清二楚,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去讨主人的喜,得到的彩头随随便便就抵得上几个月的月钱。
水榭亭畔是招待男宾的地方,宋家家主宋成芝在这大摆宴席,亲自举杯待客,与他谈笑都是年龄相近其他世家的有头有脸的家主。年轻的公子们嫌父辈庄肃无趣,一齐去了湖中心亭上谈笑。湖心亭对面隔着一层幕帘就是女宾席。少女们一个个坐的矜持有礼,哪怕知道对面湖中央自己心仪已久的意中人就正对着自己,也强压下心里的躁动和自己的手帕交轻声话着家常。
可偏偏就有一个胆大的姑娘溜到了侧边的草丛探头探脑。
“小姐,您这样不行的啦。等下被人发现了,可得挨一顿好骂。更何况今天可是您嫡姐的及笄宴,夫人肯定会跟老爷唠叨你心怀不轨看不得大小姐好,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偏偏要在大小姐的及笄宴上下大小姐的脸,你又想被罚几个月的月钱?厨房才不管我们呢,我们已经吃了整整一旬的馒头咸菜了!”
香玉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影,一边死死的拽着她家小姐的一角,想把宋不知拽离这个是非之地。奈何宋不知仿佛巍然不动的长在了原地,香玉半天都没能拽动一寸。
“哎呀,怕什么,好歹我也是宋成芝的女儿,他不会让我饿死的啦。我饿死了他多没面子?但是!香玉,你没听说江陵陆家的大公子陆之潋也来了吗?就是那个“春风不渡秋水潋,冀北飞燕入云深”中象征着‘秋水潋’的那个四大公子之一的陆之潋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像怎么能体现出他千分之一的风姿?如今真人来了,我错过才是万劫不复啊!”
宋不知死死的蜷在原地,两眼发光的看着对面湖中心亭那个坐在角落却依然仿佛自带光环的年轻公子。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月总是安静的呆在夜幕的一角,可夜里孤独无依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看到他的光芒。
春风不渡秋水潋,冀北飞燕入云深,如果说天下仕女必须都听说过的一句诗,那一定就是这句了。这句诗中的‘春风’、‘秋水潋’、‘冀北飞燕’、‘云深’四个意象分别代指名满天下的四大公子。
而宋不知喜欢陆之潋,喜欢很久了。
宋不知至今还记得当初为他心动的理由,那天是一次由宋家主母徐莲淑主办的桃花宴,阵势摆的非常大,请来了好多名门望族,甚至连公主都请来了两位。偏偏宋家嫡小姐宋连舒不小心弄丢了六公主的簪子,敲被宋不知捡到了。宋不知好心把簪子送了回去,结果她刚出现在会场,就遭到了徐莲淑绵里藏针的一顿骂。
宋不知还记得,徐莲淑当时看见她手里捏着簪子就马上开口,语调轻柔却不容置疑的道:“跪下。”
宋不知那时有些怔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捏着簪子的手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摩挲着那支华丽的簪子,免不得有些结巴,道:“为....为什么要我跪,明明是我.....”
“跪下!”徐莲淑的语气加重,以恰到好处的严厉打断了宋不知的话:“害得公主找了这么久的簪子,还不向六公主道歉?”
徐莲淑说话永远是那么有技巧,她没有直接说簪子是宋不知弄丢的,未来就算被拆穿也尚有回旋之余地,可对于现场的众人来说,这种效果却已经足够了。
在旁边吓的浑身发颤不敢吭声的宋连舒似终于找到了转移压力的卸口,眼泪汪汪的连声附和:“妹妹,公主殿下的首饰你是戴不得的,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不知道在大齐偷窃是要砍手的罪名吗?”
宋不知被她们两个颠倒黑白弄生气了,她大声喊道:“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
哭着求我帮你找簪子的。
后面的话卡在嗓子里,宋不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啪!”
六公主已经耐不下性子,走上前来就给了宋不知一巴掌。
“贱婢!我二皇兄送我的东西你也敢偷?信不信我活剥了你的皮再用你的皮去扎草人?!”
那一巴掌清脆、有力、响亮,扇巴掌的人已经熟门熟路,随随便便就能用最小力扇出最大的痛感,更何况这是六公主的盛怒一掌。宋不知被打的整个人头一歪,眼前视野都花了,鼻血嗡嗡的流,狼狈又难看。
宋不知徒劳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她想说不是的,徐莲淑一办宴会就会找个借口禁她的足,她能会出现在这里是宋连舒为了求她帮忙找簪子才偷偷把她放出来的。
她想说她找簪子找了好久,簪子掉进了假山缝隙里,她又搬石头又用力抠,好几个手指头都磨出了血。
她还想骂人,骂徐莲淑是个虚伪至极表里不一的大骗子,骂其它那些人都是一些听风就是雨的大傻子。
可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小时落的病根,成长过程中营养也一般,根本承受不住六公主这一巴掌。耳边嗡嗡的响,她徒劳的张开嘴又合上,像一条狼狈喘息的咸鱼,无力瘫坐在地上。
耳畔传来人们嗡嗡的议论声。
“刚刚宋家大小姐叫那个偷簪子的贼妹妹?宋家长房不就只有一位嫡小姐吗?哪来的妹妹?”
“有的,你不知道吗?十多年前,安南宋家那出丑事。”
“我好像有听说,好像是宋家家主迎娶他现在的太太的时候还搞大了一个娼妓的肚子。徐夫人临盆那天,那个娼妓也挺着肚子跪在安南宋家的门口请求收留。据说宋家的老家主都被气死了,将现在的宋家家主狠狠的训了一顿。但毕竟是宋家血脉,还是开门让那个娼妓进来生了孩子。不过孩子刚生下来就把那个娼妓丢了出去,连气都没让人家喘,谁知道那个娼妓身子骨不行,就这么死了。”
“还有,你知道吗?那个偷簪子的贼好像是叫宋不知。她的名字也是个笑话。当时宋成芝红白喜事一起来还要挨老家主的训,烦躁的要死。这时候下人抱着那个娼妓刚生下了的女儿去问宋成芝取什么名字。宋成芝正被老家主逼问的紧,看见那个祸星就更烦了,直接向天大吼三声‘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我都不知道!’
他这个态度把老家主气个半死,干脆就把那个娼妓的女儿的名字就这么给定下来了——‘不知不知,一问三不知,干脆你女儿的名字就叫宋不知好了!’
老爷子说完倒是拄着拐杖走了,但这个笑话一样的名字就这么被叫开了。”
“大家族嘛,总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徐莲淑礼数周全的跟周围人道歉:“真实抱歉啊各位,是妾身教女无方,待会妾身会亲自将她压去大理寺,由大齐律法决定她的处罚,绝不偏私!”
“.....”
这些人的声音嗡嗡的包围着宋不知,她无处可躲,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哪怕没有镜子,她自己也可以想象自己的狼狈。可她明明是个哪怕只有一盆水都可以把自己整理的整整齐齐的人.....宋不知哭了。
模糊的眼帘映出一块白色的方帕。
耳畔,一道声音响起,如流水漱过玉石的“泠泠”之声,悦耳,低磁。
“各位这样冤枉一个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宋不知猛的抬头。
“我做证,这枚簪子,是这位姑娘在南边假山处捡的。”
面前,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袍年轻公子长身玉立,周身的气质令人想起夜晚的月光倾洒在秋日的湖水上,静谧悠远,而他的眉眼弯弯,波光潋滟,对着众人露出一个世家贵族标准而疏离的微笑。
宋不知觉得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然后她便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