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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可否借个地方避雨?”
同样的开场白。
“可以,请进吧。”
同样的回答。
这次进来的是两个人,江湖打扮,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
两人看到棚子里那么多马车,那么多妇人,孩子,心中也知道是打扰了人家一家。
“多有打扰,实在抱歉。不知各位可能找出两身干净的衣服给我们换上?”
“可以,稍等一下。”孔启民转身,让自家妹妹去找两件过来。
“多谢。我们会照常付银子。”
“没关系,你们只要不嫌是旧衣服就好。”
“不会。”
两人牵了马安顿好,从湿透的布包里找出一个油纸,然后从里面拿出各种瓶瓶罐罐。
“各位可需要药丸?”
孔启民笑着拒绝,“不用了,我们带着孩子,最不能少的就是备用药。”
男子笑着点头,“也是。”
“敢问两位是父子吗?”
“并不是,我是他的师叔,他叫仇起,至于我,你们叫我尚大夫就好。”
“原来是大夫,失敬。”孔启民对两人拱手。这样他也能放心了。
尚大夫很是和蔼的摆手,“客气客气。”
那个叫仇起的青年则是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的拧自己的衣服。
盛浅予斜靠在马车上,远远的看了几眼那边两人,有些发愁晚上怎么住。
不过,被褥够用,他们停的位置是铺了青石砖的一片宽敞之地。
现在烧着炉火,地上早就干了,到时候只能委屈那些壮汉打地铺了。
“程宜,本公子的两辆马车应该不会变吧?”
“已经变了。”
“哦?”
“你们打地铺。”
“这待遇......”
“已经不错了。”
“是。”
那边尚大夫两人换上干衣服,这边孔大嫂也做好了饭。
主食是之前经过城镇的时候买的饼,人太多,又蒸了些米饭。
众人自己盛鸡汤和菜各自找地方去吃。
盛浅予没动,那边金子盛了两大碗给送了过来。
“谢谢,你快去吃。”
“嗯。”
乔铭宸看看,转头,他身边的人也盛了饭菜和鸡汤给他送来了。
“程宜,借你的马车板一用,我拿着不方便吃。”
盛浅予无所谓的点头,“坐吧。”
“沁儿,儿子,过来洗手手,吃饭了。”
马车一角放着一个水壶,里面是温热的水,盛浅予倒出来之后洗了帕子。
沁儿和廷煊乖巧的过来,让盛浅予给洗手,然后坐在跟前等着。
盛浅予放好毛巾,把软和的饼子掰开,给了廷煊一点,又给了沁儿一块。
“慢慢吃,孔婶婶做了好多,不够的话咱们再盛。”
“嗯。”沁儿乖巧点头,自己拿了筷子开始吃饭。
廷煊也学着沁儿的样子去拿筷子,盛浅予抢先一步拿到手上。
“宝贝不会用,娘亲给你夹。”
“啊!要,姐姐有。”
“姐姐会用筷子了才有,你长大点再用。”
“啊!哇......”
“盛廷煊!”盛浅予语调绵绵,叫了廷煊的大名。
廷煊听言,刚要哭出来的眼泪立刻收回去,拿起手上的饼开始吃。
盛浅予这才缓了神情,给廷煊夹了一块鸡肉吹了吹放到他口中。
乔铭宸全程看了个完完整整,“这孩子这么小就会看眼色了?”
盛浅予给了他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乔铭宸立刻不出声。
盛浅予也不再说话,自己吃饭,偶尔给廷煊和沁儿夹菜。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廷煊自从可以慢慢的吃饭之后,好几次都只顾着玩而不吃饭。
从那之后,盛浅予便开始在这方面对廷煊严厉了一些。
之前好几次,廷煊不吃饭,还贪玩,盛浅予就直接饿他一顿。
而且,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一定会叫一遍廷煊的大名。
让他知道,她一叫他这个名字就表示不可以再胡闹,否则就要挨饿。
廷煊也是一个长记性的孝,这么几次之后果然不再胡闹。
而且,每次吃饭的时候,廷煊都不会开口说话,这也算是一个好的习惯。
当然,孝子,可能偶尔还是会胡闹一下。不过,会看大人的眼色,很多时候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边安静的吃饭,那边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的尚大夫一边吃饭一边隐晦的扫着在马车上吃饭的孩子。
“尚大夫在找什么人吗?”孔启鸣,孔家老二搬了个凳子坐在尚大夫对面,挡住他的视线。
尚大夫喝了一口碗里的鸡汤,“实不相瞒,我们在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子,她十五六岁,两个孩子是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点。看你们带的孩子多,忍不住多注意了一下。”
孔启鸣隐下眼底神色,“那我们这肯定是没有的,我们一家子去京城投奔亲戚,都是自家嫂子,弟妹,还有家里两个亲妹子和孩子们。”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么多孩子。”
“对,孩子多,所以我们也警惕了一些,尚大夫千万不要在意。”
“不会不会。”
孔启鸣喝了口汤,“尚大夫找的是自己的家人吗?您这看一眼应该就能认出来啊。”
尚大夫摇头,“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我们要找的人。”
“哦?”
尚大夫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哈哈,这事不便多说,还请见谅。”
“应该的,应该的。”
过了没多久,大家吃完,喝完,把碗筷全都洗干净,几个男子围坐在火堆旁把湿透的衣服烤一下。
金子悄悄跑过来,压低声音,“姑娘,那个尚大夫和那个叫仇起的男子好像在找姑娘,他刚刚跟孔家二哥这么说的。”
盛浅予眼神沉了沉,点头,“行,知道了,不用那么在意。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
“哦。”
坐在马车中,盛浅予打开了一点窗户,看了看那个自称尚大夫的男子,又看了看跟着他的青年。
仇起抱臂靠在最角落的马车上看外面下个没完没了的雨。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看过来,猛的转头。
顺着那个方向过去,除了一道紧闭的马车窗户,却什么都没看到。
敛眉想了想,仇起放下手臂,抬脚朝盛浅予所在的马车走去。
“这位公子,那边都是我们的家眷,你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孔启民看到仇起的视线,心中一凛,抬起一只手臂挡在仇起前面,笑着道。
仇起眸子一眯,抬手......
“仇起,不得无礼。”尚大夫站起身,拉了一下仇起,“对不住,这孩子性格就是这样,没有恶意的。”
孔启民脸色有些沉下,看了仇起一眼,“算了。”
“师叔,我要去那辆马车上看看。”
“仇起,不可以去。”
尚大夫出声,那边仇起却不停,虚晃一下,身子一侧,绕过孔启民,直直朝马车走。
啪嗒~
“相公~把孩子的被褥找出来,孩子们都困了,你跑哪去了?”
马车门开,盛浅予的声音传出,脑袋也伸了出来。
一张不大的小脸上挂着漂亮晶亮的柳叶眼,小巧的嘴巴呈现出好看的弧度。
唯一不美观的就是脸上有几个黑色雀斑,给那张原本堪称完美的脸上减了不少的色彩。
盛浅予看到外面场景,微微愣了一下,“这是做什么呢?”
“娘子,没事没事,我去给孩子拿,你快进去。”
乔铭宸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起身应声。
盛浅予看到站起来的人,喉咙间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她明明在叫牛亮,这一路以来都是牛亮假装她的相公。这乔铭宸凑什么热闹?!
“姓陈的!你死哪去啦?老娘刚刚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你。”
盛浅予眼睛一眯,拿出泼妇本色!
本来还想说姓乔的,怕这个姓氏太张扬,便改成姓陈的。
乔铭宸看到盛浅予这个样子,嘴角抽了抽,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眼底却满是笑意的跑到马车边,一脸温柔的看着盛浅予。
“娘子,来了来了,你莫气,人有三急,我刚刚方便去了。”
盛浅予轻哼,往马车后面使了个眼色,“去吧,要黄色带蔷薇花的那件,别拿错了。”
“好嘞好嘞,就来。”乔铭宸脚步一转,往马车后面走。
盛浅予退回到车厢里,暗暗舒口气。那个叫仇起的也太敏锐了吧?她就看了一眼立刻撤回来了,竟然马上就被发现了。
本来还以为孔大哥他们能解决,谁知道那青年是个性子拧巴的,太执拗了,她只好出此险招。
没想到,乔铭宸那个死皮赖脸的竟然跳出来答应。
“抱歉,仇起只是心急找人,还请各位好汉见谅。”尚大夫眼底闪过一道光,当先开口道歉。
孔启民脸上神色并不好,摆手,“罢了,希望两位好自为之。”
“一定一定。”尚大夫拱手,脸上挂着和气的笑。
仇起拧了拧眉,暂时压下眼底的怀疑,转身走回角落里的马车旁。
“娘子,看看是不是这件?”乔铭宸抱着一件被子绕回来,厚着脸皮上了马车。
既然都叫了娘子,坐在一辆马车上才是正常。
盛浅予看着笑的一脸纯洁的乔铭宸,对他假笑了一下,“对了,真聪明。”
“娘子交代的事情自然要办好。”没脸没皮的说完这句话,小声问,“他们要找的人是你?”
“既然拿过来了就下去吧,我先哄孩子睡觉。”同样的小声回,“不是。”
“我看着孩子睡,娘子,我不出声。”再次压低声音,“那你刚刚为什么特地看那两个人?”
盛浅予懒的理他,“下去!”
“娘子。”
“呵呵~你想让我把你踹下马车?”
“娘子,你才不舍,咳......”
啪!
乔铭宸摔到地上。
盛浅予瞥了他一眼,直接把马车门关上。
占她便宜还这么没脸没皮,果然是个欠揍的。
乔铭宸摔在地上的瞬间,跟他一起来的五个男子握上了身上的武器。
那边孔启民几个也瞬间警戒起来。
乔铭宸满脸尴尬的对大家笑笑,暗地里对五个手下使了个手势。
尚大夫和仇起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微微低头沉思。
这一插曲过后,时间渐晚,大家都各自上马车休息。
盛浅予的马车上平常就她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睡,很是宽敞。
今日情况特殊,又叫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过来凑合一下。
因着晚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插曲,孔启民四人还是两两一起值夜。
大约子时,睡在火堆旁的仇起缓缓睁开眸子。
朝醒着的两人那边忘了一眼,悄悄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手指一弹,药丸落入火堆。
那边值夜的孔启鸣和孔启程缓缓失去意识,坐在地上,一副熟睡的样子。
两人轻轻倒地的声音惊醒了车里的盛浅予。
盛浅予察觉到不对劲,只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并没有动弹。
然后,隐隐约约的有一股茉莉香味飘来,盛浅予蹙眉,立刻摸出枕头边的银针在身上穴位上扎了几下。
紧接着,棚子里一阵寂静,除了呼吸声和下雨声没有任何的声音。
盛浅予保持着清醒,她估算着有一刻钟左右,外面终于有了声音。
“师叔,我怎么觉得那马车里就是咱们要找的盛浅予?”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带着的孩子年龄确实相符,只是,你也不能冲动。”
仇起点头,“师叔,咱们怎么判断到底是不是?”
尚大夫眼眸深了几分,“她如果是的话,这会儿肯定清醒着,咱们的对话肯定也能听到。”
“那我去马车上看看。”
“仇起,说不定她也睡着,你去看也没用。她手腕上有一个特殊的圆形胎记,用药一试就可。”
“嗯,师叔,把药给我,我去一试。”
“嗯,找了这么久,宁可试错,也不能错过。”
盛浅予听到这里,眼底有几分急色,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这两人要在她身上用什么药,若是不显还好,若是那个胎记出现,那她要如何说?
盛浅予听着外面两人找药而发出的瓷瓶撞击声,轻捻手上银针,悄悄坐起,小声的打开背对着两人那面的窗户。
她的马车旁边挨着的是乔铭宸和他的护卫睡的马车,是这家伙嚷嚷着要挨着娘子睡,大家为了不穿帮才让给他的。
盛浅予屏佐吸,一点点的移动窗户,生怕发出任何响声。
外面传来脚步声,盛浅予身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手上开窗户的动作不停。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盛浅予把窗户开的能伸进去一只手。
于是,拿着银针,也不管能不能刺到人,尽力的往下......
“啊!吸~”
盛浅予也被吓了一下,但她早就有心里准备,趁着那人喊了一声,快速关上旁边马车的窗户。
外面原本走近的脚步声立刻消失,旁边马车上却有了开门的动静。
盛浅予趁着这声音掩盖,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上,然后悄悄躺下,重新睡好。
乔铭宸推开马车,看着外面睡的好好的人,往盛浅予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眼神深邃,扫了一圈。
他都已经醒了,声音还很大,而值夜的护卫和孔家两兄弟却睡的那么沉。
乔铭宸穿鞋下马车,缓步走到孔启鸣两人身边,抬手。
“醒醒,醒醒......”
没有任何动静。
乔铭宸拧眉,视线在睡的好好的尚大夫和仇起身上看了一眼,眼底划过厉光,却什么都没做。
抬脚走到马车边,乔铭宸敲了敲盛浅予的马车,“娘子,娘子~”
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眼神转了转,乔铭宸坐回马车上,也不进去了,拿了一床被子直接坐在马车座驾上。
仇起和尚大夫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
看到乔铭宸裹着被子坐在外面,尚大夫对仇起摇了摇头。
一夜安稳度过,孔启鸣和孔启程两人被一阵冷风吹的打了个颤,两人一起醒来。
“阿嚏!”
孔启程打了个喷嚏,睡在火堆旁的护卫开始有了动静。
“二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知道,我也睡着了。”孔启鸣觉得有些奇怪。
抬起两只手臂搓了搓冰冷的手臂,扫了一眼这些后加入进来的人,孔启鸣压下眼底的怀疑。
“叫大嫂他们起来做饭,顺便煮了姜汤给咱们喝点,别再感冒了。”
“好。”
大家陆陆续续起床,一夜没睡安稳的盛浅予也起身。
打开车厢门,大家都醒了,也都在忙着洗漱。
“娘子,早上好啊。”乔铭宸好像心情极好,裹着被子凑到盛浅予身边。
盛浅予看着他这造型,“怎么了?感冒了?”
“没有,差一点呢。我可是守了娘子一夜。”
盛浅予装作惊讶的样子,“怎么守了我一夜?你没睡吗?”
“昨日本来睡的好好的,可是,后来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着急的醒了。”
盛浅予看了看那边的尚大夫和仇起,想安慰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得板脸。
“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呢?我要是带着孩子走了,上哪找你这么好看的相公?!”
“别瞎想了哈,你要是困了,就再去马车上睡一会儿,今天就不用你赶马车了。”
“嗯嗯,还是娘子最好了。”乔铭宸不满的看了盛浅予一眼。
他都装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过来安慰一下,竟然直接吼他?!
盛浅予不理他,转身,打算洗漱之后再下车。
只是,她身子刚转一半,那边仇起往这边走了几步,直接开口,“你是不是盛浅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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