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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馥甄记得很清楚，父母亲过世的时候，程培坤才十六岁，那个时候他并不会赌。程培坤小时候比她和馥梦的胆子都要小，他很少出门，父母亲过世之后就更少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胡同里那帮地痞厮混到一块去；再后来就伸手跟她要钱去还赌债了。
“应该是被被人带去赌坊的吧，我也记不太清楚。”
程馥甄心下琢磨着，她得问一问程培坤，顺道骂一骂他，给他提个醒，别在上海城里胡来，丢苏家的脸。
经历了刚刚那一茬，程馥甄也没敢催苏彧离开，她正要捡起丢在一旁的白绢手帕和苏彧的手帕，苏彧却抢了先。
苏彧是多么精的人呀，程馥甄怕他看出端倪，也没敢马上出声。直到看到苏彧收下自己的手帕之后，还要将她的手帕也收走，她才开口，“三爷，我的手帕还给我吧。”
“既然借用了，待洗干净了再还你。”
苏彧说的很不经意，仿佛这件事是小事。程馥甄有些不安，也揣测不出苏彧是否察觉到什么了。
她又道，“不必麻烦三爷了，还给我吧。”
“这手帕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怕我不还你？”苏彧挑眉看来。
程馥甄心下微惊，连忙解释，“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毕竟是鸳鸯帕，搁在三爷那不妥当。”
苏彧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就把白绢手帕还给了程馥甄，“既是定情之物，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依旧是沉沉的。两人陷入了沉默，程馥甄看了苏彧的手臂一眼，见血迹没有渗出来，这才彻底放心。
程馥甄正想着苏彧今天晚上的话比平常多很多，可谁知道接下来他竟一言不发，一直沉默。
他不说话，她也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个钟头。三更半夜的，程馥甄明明疲惫得要命，可在这如此安静的环境里，竟毫无睡意。她偷偷看了苏彧一眼，发现苏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养神。
又等了半个钟头，确定那帮日本人没有再折回来，苏彧才带程馥甄离开，他们并没有回苏家，而是去了百乐门。
两人回到百乐门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苏彧并没有骗程馥甄，秦齐和胡云飞真把程馥梦救回来了。程馥梦他们也都彻夜未眠，一直等着他们俩回来。
一见着姐姐满手血迹出现在面前，程馥甄就扑了过去，“姐，你怎么了？你流血了？”
“我没事，是三爷的手臂受伤了。”程馥甄解释道。
“太好了，姐姐你吓着我了。”
程馥梦又哭又笑，将程馥甄抱紧，而周遭的人却都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呵呵，敢情我三哥受伤了，是太好了的事？”秦齐阴阳怪气地问。
程馥梦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反倒是程馥甄很尴尬，她连忙解释，“馥梦不是那个意思，她太激动了，一时口快说错话！三爷，秦大少爷，你们大人大量，别跟她一个孝子计较。”
程馥甄一边说，一边拉开程馥梦让她道歉。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尴尬得脸都红了，想道歉，可抬头一撞上苏彧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程馥梦在苏彧眼中，还真就是个孝子，他没计较，低声问胡云飞，“抓到人了吗？”
他交代过，要胡云飞和秦齐抓一个人回来审问的。
胡云飞无奈耸肩，“没逮着。”
苏彧也没追究，拧了拧眉头，淡淡说，“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三爷，你手臂上的伤得处理，美人红不能用太久。伤口会烂掉的！”程馥甄连忙提醒。
苏彧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就走了。
直到苏彧走远，这时候，程馥梦才敢抬头，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状，秦齐都笑了，“小丫头，你姐姐回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年多大了吗？”
在等苏彧他们回来的几个时辰里，秦齐可没少骚扰程馥梦，他查户口一般询问各种问题，还包括一些隐私，比如年龄，体重。程馥梦都还没从被绑架的惊恐中缓过劲来，被秦齐那么一骚扰，她吓得都快哭了，若非胡云飞拉开秦齐，程馥梦估计能把自己哭化掉。
程馥甄将妹妹拉到身后去，认真说，“秦大少爷，这一回辛苦你了，十分感谢。”
“救出这么个美人儿来，别说辛苦，死都愿意。”
秦齐眯着眼笑，十足的花花公子模样。这让原本觉得他挺靠谱的程馥甄都忍不住心生防备。
去到客房之后，程馥甄对程馥梦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馥梦，日后见着秦齐，离他远点，别理睬他。”
程馥梦问说，“姐姐，他叫秦齐？”
“嗯，秦国的秦，齐国的齐。他是百乐门的少东家，三爷的拜把兄弟。”程馥甄又交代了一遍，“他要跟你套近乎，别搭理他。他要问程家的事，你都说不知道，知道不？”
程馥梦乖乖地点头，但是，她想了一下，便怯怯地问，“可是，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帮三爷的，这恩情，咱们算欠三爷的。”
看着程馥梦还有些浮肿的脸颊，程馥甄心疼不已，她拉着妹妹认真检查起来，“还有哪伤着了，别瞒着，赶紧说。”
“我没事。姐，你赶紧去洗手吧，都是血？”程馥梦有些恐惧。
程馥甄去洗了手，把白绢手帕也给洗干净，回来之后想询问石田社的事情，程馥梦却已经睡着了。
看到妹妹安静的睡颜，程馥甄忐忑了好几日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她把白绢手帕晾在床头，看着白绢上那一对鸳鸯，她便不自觉想起了苏彧。这会儿那家伙应该在处理伤口吧？
渐渐地，疲惫的程馥甄便也睡了过去。两姐妹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傍晚。程馥甄都还未来得及询问程馥梦被劫持的一些细节，秦齐就过来说林警长调查到了一些线索，苏彧请她们姐妹俩过去。
见到苏彧的时候，程馥甄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苏彧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
“林警长有什么线索？”程馥甄认真问。
“先让你妹妹说说石田社到底怎么回事吧。”
苏彧冰冷的目光看过来，程馥梦立马就往程馥甄身后躲。秦齐立马就笑了，“三哥，你别这么凶，会吓着小美人的。”
程馥梦偷偷看了秦齐一眼，楚楚动人的目光中有些怯生又有些幽怨，秦齐不经意撞见这双眼眸，竟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愣了。
“秦少爷，馥梦还小，不懂玩笑话，你也会吓着她的。”程馥甄委婉地说。
秦齐却喃喃自语，“以后不叫她小美人了，叫她小白兔。她还真像兔子。”
一直等着程馥梦开口的苏彧终于不高兴了，他一个不悦的眼神瞥过去，就让秦齐悻悻闭嘴。
“到底怎么回事？石田社的人要劫持你，还得费这么大的劲，花半年的时间把你骗到上海来？”
苏彧的语气并没有因为程馥梦的害怕而转暖，程馥梦别说回答了，看都不看看苏彧。程馥甄安慰了一番，程馥梦才敢开口。
“徐敏芝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听她的话，帮她办成一件事。她就能保证我在复光医学院顺利念到毕业，还能在上海找到工作。”
“什么事？”程馥甄急急问。
程馥梦答道，“徐敏芝说咱们家的一张古时秘方，让我跟她一道骗你，把秘方找出来。”
“程家有古时秘方？”苏彧立马朝程馥甄看了过去。
程馥甄的心跳狠狠咯噔了一大下，表面却还是平静得很，她说，“程家的秘方都是古时传下来的。传男不传女的有三张，传男也传女的有两张。”
那三张传男不传女的配方还未来得及传给程培坤，父亲就过世了，程馥甄如今掌握的是所有她能接触得到的秘方，还有非常关键的程家脂粉工艺。
但凡有点名气有点规模的脂粉铺，都会有不止一张的秘方，程家历史悠久，代代流传下来的秘方自然不少。但是，那帮日本人却只要一张秘方，这让程馥甄不想到万脂胭红都难了。万脂胭红可不算在那五张秘方里呀。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淡淡说，“程家不外传的秘方一共有五张，三张传男不传女的秘方，是以前专供给皇家的，分别是玉簪粉、妃子笑、春玉露；还有二张是程家胭脂铺的镇店之宝，墨黛和嫣红。我只有墨黛和嫣红，其他三张，早失传了。”
“馥梦，他们要的是哪一种？”程馥甄认真问。
“姐，他们没说。”程馥梦无奈地回答。
其实，程馥甄早心中有数，她这话是说给苏彧听的。
胡云飞和秦齐面面相觑，心下都纳闷，看这样子程馥甄并不知道程家有万脂胭红呀。
苏彧倒是没再追究秘方的事情，他问程馥梦，“你不答应，所以他们绑了你，要你姐签卖身契？”
程馥梦还躲在程馥甄身后，怯怯地点了点头。
程馥甄纳闷起来，“三爷，他们怎么知道我到上海的？还知道我和苏家有婚约？”
苏程两家有婚约的事虽然已经公开了，可是，不少人都还不清楚苏家要娶的是程家哪个女儿，北平那边不少人都还以为苏以辰要娶的是馥梦呢！那帮人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这帮人有备而来，盯程家应该不止半年了。”苏彧冷冷说。
“馥梦，徐敏芝怎么跟那帮人混在一块的？那她爹娘在哪里，知道这些事不？”程馥甄连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