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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大爷虽然醒了,可是意识并不是太清楚。他不仅仅朝程馥甄看过来,竟还抬起手来,朝她指了过来。他的表情明明呆滞,却又给人怨恨的感觉。
“姐……”
程馥梦吓着了,怯怯躲到程馥甄背后去。程馥甄坦荡荡地看过去,不做亏心事并不心虚。
周遭众人也全都朝程馥甄看过来,都知道大爷对程馥甄的怨恨。大夫人没作声,扯着手帕低声抽泣了起来。二爷很快就出声,“清河,还不赶紧把你父亲推进去,吹了冷风可不好!”
“是是!”
蒋清河唯唯诺诺的,他没推走大爷,反倒先要把大爷的手放下来。
见状,苏婉绛就怒了,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干什么吗?我爹一病倒,你胳膊肘想往外拐了不成?”
“婉绛,这……我……你不能这么说话。”蒋清河扶着眼镜,又急又委屈。
“那我该怎么说话?我告诉你,我爹爹虽然病了,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清楚是谁害他病倒的!”
苏婉绛一边说,一边凌厉地朝程馥甄看去。
苏以辰疲惫的脸上怒意渐浓,正要发作,大夫人哽咽地说,“二哥,以辰。这几日多亏了你们父子俩。尤其是以辰,要不,我和婉绛两个女人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苏婉绛一脸不可思议,“娘!你……”
“够了!你爹都这样了,你还不懂事,你要娘怎么活下去?”大夫人怒声问道。
苏婉绛这才闭嘴,极不情愿地把父亲推走。蒋清河朝程馥甄投来一个歉意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着急地去追苏婉绛了。
程馥甄看在眼中,对蒋清河这上门的女婿多了一分好印象。
也不知道大夫人是虚情还是假意,但是,苏以辰这些天却是真心实意地照顾大爷,他眉宇间的疲惫,谁都瞧得出来。大夫人一走,他立马朝程馥甄走过来,着急地问,“这几日你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也找不着三叔。差点就报警了!”
天知道他刚刚是怎么忍住的?如今着着急的模样,让程馥甄又无奈,又心疼。
“这孩子!”二爷无奈而笑,对苏彧说,“江妈都说了,馥甄坐你的车出去了,他硬是不相信。若不是我拦下,他还真会报警。”
“程二小姐独自一人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被人骗了去。程大小姐见你们忙,不敢打扰,自个去报了警。正好我在林警长那边,撞着了。一道寻了两三日,总算把人给找回来了。”
那般复杂,凶险的事情,苏彧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苏二爷和苏以辰意外且震惊。
“竟出了这等事,馥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家人,你怎么这般客气!上海那帮人贩子的水可深得很,若非被老三撞见了,你……”
苏以辰眉头紧紧锁着,看着程馥甄不说话。
程馥甄把程馥梦从背后拉出来,介绍道,“二爷,三少爷,这是舍妹馥梦。馥梦,这位是苏家二爷,这位是苏家三少爷。”
程馥梦福了福身,“馥梦见过二爷,三少爷。”
苏二爷一见程馥梦这清纯的相貌就喜欢,心下暗暗可惜着,若程馥甄能有这相貌,苏家这媳妇就完美了。
他问说,“二小姐还在上学吗?”
程馥甄正要回答,苏彧抢了先,“正要转学到复光医学院来,程大小姐此次来上海,一是来游玩,二也是来寻寻转学的门路。”
这话一出,苏以辰又朝程馥甄看过来,程馥甄无奈之下只能避开他的目光。
苏彧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苏二爷立马拍手笑起来,“这可巧了!我同复光医学院的教导主任是老同学。馥甄,这事你尽管放心,包在伯父身上。”
“真的?”程馥梦非常高兴。
程馥甄非常意外,她着实忍不住朝苏彧瞪去,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
苏二爷和复光医学院的教导主任是同学,这家伙怎么会不知道?他说出这件事,正是为二爷铺路,要苏二爷把馥梦送到复光医学院里读书,要她欠苏二爷一份人情。说白了,也是要她留在上海。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伯父还能骗你?”
苏二爷心下自是打了算盘的,如果能把程二小姐留在上海读书,那让程馥甄留在上海就有希望了。以辰得守孝三年,他和夫人何尝不担心这三年里出变故呀?老爷子遗嘱里说得清清楚楚,要以辰娶了程家大小姐才可继承家业。这程家大小姐就成了以辰继承家业的关键了。
程馥梦喜出望外,可见着姐姐那表情就悻悻地低头了。
苏二爷连忙说,“馥甄,这件事包在伯父身上,你就放心吧。”
“伯父,这实在太麻烦你了。馥梦学医其实也不……”
程馥甄的话还未说完,苏彧便开了口,“程大小姐,既然二爷这有门路,我也不必再去托别人,这事就这么定了。”
程馥甄立马瞪眼过去,苏彧竟挑眉回了个威胁的目光,程馥甄似乎被吓着了,慌张收回了视线。苏彧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不自觉泛起了一丝满意笑意。
“怎么能托别人呢?馥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若再客气,伯父就生气了。”二爷认真说。
程馥甄都被苏彧威胁了,她还能怎样。
她只能心下暗暗叫苦,原本还打算见一见馥梦就回北平去,开始程家胭脂铺的生意,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就如今这情况下,馥梦留在上海,沈家和日本人又虎视眈眈,她还真是走不了了。
“到屋里坐吧,你伯母要知道馥梦来了,一定高兴。”苏二爷一边说,一边吩咐,“以辰,你大伯那边也没什么事了。这两日可得好好照顾馥甄她们姐妹俩。”
“是,父亲。”苏以辰点了点头,失落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苏彧并没有跟他们一道进屋,而是去大房那边看他大哥。到了屋内,二夫人正在客厅里插花,她一见着程馥梦就非常热情,拉着程馥梦问这问那。程馥甄生涩而拘谨,若非程馥甄坐在一旁帮忙应答,她估计能把被劫持的实情都说出来。
苏以辰一直朝程馥甄使眼色,要她去一边说话,程馥甄担心着妹妹,始终没动。苏以辰也没催她,坐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二夫人早就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样,她说,“以辰,你这几日都医院和家里来回跑,昨儿个我听江妈说你没住医院,凌晨两点还回来?”
苏以辰拧了拧眉头,起身来,“娘,馥甄,你们聊,我去休息了。”
程馥甄这才想起苏以辰承诺过她,要每天晚上回家来的。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她心头便堵了起来。她不懂,自己有什么好的?一纸婚约而已,苏以辰为何要这么较真?
聊了一会儿,程馥甄便以要休息为由,先带馥梦上楼了。他们姐妹俩一走,二夫人便低声对二爷说,“老爷,程大少爷在百乐门赌场里输了钱,晚上找我借了几百大洋。听江妈说,他一早又出去了。”
二爷想了想,笑道,“借钱去赌?呵呵,这可是好事呀!”
“老爷,救急不救穷更不救赌。这理,你不懂呀?”二夫人着急了,“还没成婚呢,他就敢跟我这当亲家的开口,将来成婚了,那还了得?他的手要伸到以辰那去?”
“程培坤好赌成性,改不了。你不给,万一他跟大房的人要呢?”二爷提醒道。
“他敢!”二夫人气着了。
“嘘……”二爷十分冷静,低声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准媳妇留住,若是能先怀上咱们苏家的种,那最好。三年可不短,夜长梦多呀!”
“听江妈说以辰这几个晚上从医院赶回来,都是为见馥甄。”二夫人一脸狐疑,“老爷,你说这事怪不怪。咱们那宝贝儿子去北平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回来了对未婚妻突然就上心了,也不嫌人家丑。反倒是这准媳妇……我可是试探了儿子好几回,他都不说。你说在北平,不会发生什么了吧?要不,你去问问老三?”
二爷呵呵笑了起来,“你儿子的嘴都撬不开,何况是老三?他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夫人也无奈,又问,“老爷,你说馥甄是不情愿呢,还是矜持?”
“必是矜持。程家若是没败,就她那模样要嫁一户好人家,也不容易。她有何不情愿的?”二爷很武断,“依我看就是姑娘家矜持了,毕竟还未入门。她若是不情愿,也不会到上海来。放心吧,只要儿子上心,咱想办法把人留在上海,这事出不了什么岔子。”
二夫人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我抓紧时间把医学院的事办妥了,至于程培坤……那小子可是个好用之人,你且好好养着。借钱的事千万别让馥甄知道,你自个拿捏个度。”
二夫人明白了二爷的用意,笑呵呵地点了头。
程馥甄还真不知道程培坤找二夫人借钱的事情,她这几日也忙得顾不上他。
姐妹俩回到房间后,程馥梦第一句话便问,“姐,我真的还能念复光医学院吗?”
看着妹妹眼中闪烁着希冀和期盼的亮彩,程馥甄如何拒绝得了?她很坚定地点了头,“放心,既是二爷答应的事就办得成。”
程馥梦欣喜极了,她开心地扑过来用力抱了姐姐一下,立马就放开,在房间里转圈跳起舞来。这兴奋劲儿,看得心事沉重的程馥甄都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程馥梦转了好几圈,最后扑到在柔软的西洋床上,开始打量着这间房间。
“姐,三少爷他就是你要嫁的人吗?”
“嗯。”
程馥甄也累坏了,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程馥梦却将她拉起来,认真说,“姐,你们是什么时候订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父亲和母亲订的。你那会还小,不懂事。”程馥甄敷衍道。
程馥梦倒也没追问,她又扑到下去,双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他好像不怎么高兴,是不是不欢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