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恶魔重生

那两人不再一味缠斗，长袍一展，拂风般飘然掠回我身边。

舒亦枫一把拽过我宛如莲藕的细臂，纤眉浅饰如焚焦忧，“大事不妙，苏游影还是攻来了，定是来找你的，趁他还没发现，你赶快躲起来！”

我毫不犹豫地颔首，携着冷流云拔腿欲逃，却只觉凝滞不前，不由回身急道，“还愣着干什么，魔教就快攻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冷流云处变不惊，面不改色，“你跟着他走，我掩护你们！”

“不行，你根本不是苏游影的对手，更何况你的伤还未痊愈。”

他探手轻掠我细碎的鬓发，波澜不惊的眸光，深深倾注着我的面容，“有你的关心就够了，我的命为守护你而存在，我自会尽量保护自己！”

我愈渐六神无主，眼神期冀地投向亭中另四人，“你们帮我劝劝他啊！”

白修眸含浅忧而来，月白色冠带在风中轻舞飞扬，“虽然御剑术瞬息万里，但终究无法从苏游影手中逃走，你还是随舒公子躲起来吧！”

青霜儿轻轻捧住我袖中素手，粉靥上萦绕出一丝温馨的笑弧，“林姐姐，你先走吧，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我们留下来可以抵挡一阵！”

“不可以，我不能让你们冒险，要逃一起逃！”

我慌忙伸手挽留，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碎布，碧绿娇影已随众跃出，卷入混乱的战团之中，被无情的刀剑相交声吞没，眼前只有那涌动的黑潮。

舒亦枫眼见魔教渐逼渐近，妖娆的桃花眸中结出深沉的凝重，“不要管他们了，苏游影的目标是你，要是你出事了，就没人能救他了！”

我闻言愕然怔住，冷流云无限眷恋地抚摩着我眉心一簇蓝焰，清逸眉眼在一瞬间变得柔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去找你！”

蓝白衣袍纤尘不染，承接着朦朦暖雾随风扬起，转瞬融入浑浊的战乱中。

我静望前方战影，迷茫中被舒亦枫拽向后方，小径蔽阴风满袖，却分明目睹，那日夜萦绕的面容，却在这一刻化为最深刻的梦魇，呼啸而来！

苏游影腾云驾雾而来，轻盈地飘落在屋檐之上，深衣重袍当风而临，飘萧有天人之姿，只是那半侧的神色之间，有着睥睨天下的高绝凌厉。

遥望那勾魂摄魄的诡秘黑影，一阵惊惧的战栗袭遍全身，胜似噩梦降临。

细小散碎的涟漪从黑袍下摆以急促节奏荡动，回转出重重波纹，扩散渐成一股血红旋风，好似神经质的手指漫拈枯叶尘土，胡乱向四周抛掷。

众目睽睽之下，旋风陡然分化为成千上万的月牙型血刃，血雨一般排山倒海地向南方倾泻而来，一时之间，血光如雨，一蓬蓬飞起。

我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异变，恐惧和恼怒却不受控制地翻腾在心底。

乍起于青萍之末的螺旋气流涨满他厚重的黑袍，衣袂纷飞似巨鸟展翼，墨发飘舞如旗帜招展，他周身涌满诡异的漩涡，无形无色的空气变幻为沉重粘腻的血红肌体，一片浑浊间，唯见时隐时现的面孔和鲜血似的邪魅浅笑。

首当其冲的弟子一排排倒下，不分敌我，汹涌的刀波无限蔓延而来，白修布下结界，却终究不堪一击，五人仍在拼死顽抗，性命岌岌可危！

“不，不要……”

我倏然挣脱舒亦枫的钳制，奋不顾身地奔向五人，耳中鼓荡着鞭笞似的呼啸声，激烈气流锡纸片般柔韧而致密，不断扑打在脸上，扪住口鼻。

“飞，不要过去，危险！”

奔涌出身体的幽蓝晴光巨伞般轰然张开，霎时迫退腥红的狂澜，如一片片细楔瓣徐徐飘向人海，将血刃悉数溶解消释，姹紫嫣红的花海中顿时坠下无数旖旎蓝星，随即如折扇铺展开来，阻绝了彼方的混沌和猎猎的狂飙。

我全力向前疾奔，漫漫花海化作昏暗悠长的隧道，朦胧景物无动于衷地急速退去，远处逐现缭乱人影，霄光之中，连五人流畅的容廓都依稀可辨。

我茫然顿住脚步，舒亦枫尾随而来，前方遍地横尸，俊俏的五人近在眼前，虽满面疲惫惊异，浑身浴血，却终是幸免于血刃之下！

攻进的魔教弟子不下数千，却有更多围守在花谷周围，令众人插翅难飞。

冷流云疾步趋近，毫不怜香惜玉地攥住我的皓腕，横眉怒目斥责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说了一切交给我，苏游影不会放过你的！”

我以纱袖轻柔地拭去他面上血污，不以为意地嫣然一笑，“如果让你们因我而受伤，我才真是后悔莫及，虽然我想救他，但也不会让他伤害你们。”

舒亦枫紧紧地扣住我的双肩，目间不免惊愕，“你疯了，现在他已经不是人了，不管你有多厉害，怎么可能对抗一个毫无理智的魔！”

屋檐之巅，苏游影居高临下地俯瞰，血眸中满是修罗般凛然可怖的笑意，“飞儿，你终于出现了，我是来接你的。”

我怡然不惧地抬首迎上他的视线，任由柔滑的发丝在眼前缱绻，“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等我做完后定会去找你！”

他霍然一振广袖，不怒自威之态，犹如泰山压顶般越逼人，“不行，我本想掌控了整个西域再来找你，但我不想再等了，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我悲悯地扫视着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不由自主地攥紧十指，字正腔圆地回道，“你走吧，我不能随你离开，我的命并不属于我自己……”

“这可由不得你，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走！”

这句话从屋顶飞檐扬声而下，铿然决绝而有金石之音，众人为之色变。

苏游影眸中金色符咒飞旋，掌中渐形一团血球，尖锐的呼啸再度贯穿耳际。

万众惊骇瞩目下，庞大的血色蝙蝠倏忽挣脱气流的束缚，焰火般骤然膨胀开来，淡笔绘就的蝙蝠活灵活现地张牙舞爪，倨傲地徜徉在团团岚霭间。

七彩蝶翼倏然绽放在脊背之间，我于千万惊呼声中纵上云霄，翻手变幻出射日神弓，于半空拉弓引弦，凝神蓄力，朝着疾速飞来的蝙蝠放力一射！

膝下屈服

利箭破空啸九天，势如破竹地飞掠而下，精准地穿透血蝙蝠虚幻的躯体！

蝙蝠却并非消逝，竟分化为无数血鹰飞涌散逸，猛烈的呼号刹那间倾洒而下，铺天盖地地袭向地面，裂帛声响中隐隐掺杂入不可思议的凄厉长鸣。

我返身俯冲而下，一掌朝下猛拍，一道卍状蓝光瞬息自手心泛开，旋转扩展至整个缥缈谷，耀眼光辉在众人上空结成明亮的蓝锦步障，飞鹰甫一触及“卍”字平面，便如撞上坚不可摧的壁垒，纷纷断肢折翼，不得寸进。

绯红的气流漫卷，恰如潮水一般从背后汹涌侵蚀而来，我敏捷穿梭空中，凛冽的寒气刀锋一般刮过皮肤，腥风过处，寸断的枝桠飘散飞舞。

这一场恶战短兵相接，每一刹那均有数以百计，毫无花巧、惊天动地的攻防。

万众首次目睹如此惊心动魄之战，均惊得目瞪口呆，强大的力量交锋，大地都为之震颤，若非结界守护，整个花谷被夷为平地亦不在话下。

日渐西斜，谷中但见流光闪耀，风起云涌，波澜壮阔之战持续着……

屋顶连绵的琉璃瓦掀翻四飞，残片满天，遮天蔽日的血红风暴汹汹升腾而上，裹挟着沙尘枯叶，劈头盖脸地席卷而来，眼前一切彻底陷入模糊。

战得沧海桑田之际，缥缈谷骤起一股血色大风，初时只觉为一道轻风袭来，然而眇忽间便化作四道、八道，及至无穷无尽，转眄间便成狂风骇浪！

成千上万道风流向各异，瞬息万变，互相交涌撞击，均是含锋不显，不露杀意，但只消挡错任何一道，便会被接踵而至的风潮击飞千丈之外！

绯色罡风挣扎般迟钝凝滞地旋转，彻底搅乱了笼罩在花谷上空甜蜜而清宁的空气，沿着温泉池畔的飞花狼狈飘摇，湮灭在混浊扰攘的暮色中。

我只觉千万股巨浪分合离散，自四面八方狂烈地撞击自己，不经意间被一道罡风击中胸口，霎时血雾喷涌，颓然砸落池中，惊起片片水花飘洒！

佛印屏障陡然间烟消云散，漫天血鹰瓦片悉数洒落，白修的法术已濒临极限，千众应接不暇，均因不敌而遍体鳞伤，惟独舒亦枫毫发未损。

魔教弟子陆续将降服的冥阴教众押解而来，花海中横七竖八地躺满死伤不一的双方，多因初时血刃致死，其余人均在结界护下幸存。

夕阳斜照下，缥缈谷如今只剩满目疮痍，四下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

舒亦枫急匆匆地奔至池畔，却顾忌自身不习水性，犹豫不下，转而对飘落飞檐上的男子凝眉愤懑道，“你太过分了，你想杀死她么？！”

苏游影岿然伫立在冷风中，红玛瑙似的凤眸中血光潋滟，晚霞映照着他染血的光洁修指，那粘腻猩红之色，让他兴奋地舔了舔唇，仿佛沉溺之中。

“是又如何？她生是我的人，就算心不在我身上，死也要死在我手上！你最好不要反抗我，否则休怪我不顾兄弟之情，将你一并清除！”

伤痕累累的众人恍然大悟，满目难以置信的颜色，尽道无限唏嘘。

“至于其他人……”苏游影纵身跃入花海，凌厉嗜血的眼神，投向相濡以沫的一对患难男女，“除了公主和驸马作为鄯善国人质之外，杀无赦！”

在场众人齐齐一惊，月读不堪重伤，摊坐在地，仍不顾慕容清的阻拦，不卑不亢地凛然道，“大魔头，有本事杀了我，休想利用我威胁王兄！”

苏游影置若罔闻，身形优雅地步向倚坐树下的两人，沾满鲜血的五指在暮光中复又抬起，“那么，就先从你们开始，阻拦我的人都得死！”

舒亦枫对两人危局视而不见，心急如焚地蹲在池畔，一味凝眸池中情状。

绯色流风再度翻涌起来，白修如珠如宝地搂紧青霜儿，少女惶恐地闭上丹凤双眸，另三人倒抽一口冷气，终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施以援手。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一道清水凝成的长鞭突兀袭来，由空中迅猛劈落，苏游影及时退跃避开，水鞭劈打在两人面前，一侧的枝叶齐中而断。

众人余惊未消，不约而同地转眸顾盼，却在刹那间怔愣了一副面容。

我拖着湿漉漉的纤躯，竭尽全力地爬出温泉池，只觉胸口一阵惨痛袭遍全身，不禁捂嘴轻咳起来，气若游丝道，“不要伤害他们！”

苏游影视若无睹，转而走向奄奄一息的冷流云，唇瓣雕饰着一缕森然冷笑。

我瞬间魂飞天外，使力推开百般阻挠的舒亦枫，不顾形象地向苏游影贴地爬去，紧紧抱住他颀长的双腿，焦急的情绪蜂拥上来，化作微热的液体溢满眼眶，已然泣不成声，“我跟你走，求你放过他们，我什么都听你的……”

众人惊惶溢于言表，冷流云怒得睚眦欲裂，鲜花都几欲被他紧攥的十指搅碎，“飘飞，你不要答应他，他会伤害你的！”

舒亦枫终忍无可忍，左手快疾捏诀，地面从他脚下轰然裂开，裂缝径直蔓延而来，苏游影只消一个眼风，便截止崩裂之势，倏忽翻涌的血风将舒亦枫猛地震飞在地，四根并无实质的血锥破空而过，竟将他的四肢牢牢钉在地上。

苏游影目扫全场，再无一人有力反抗，气氛在这一瞬僵凝如死。

眼前的黑袍下摆轻微荡漾，苏游影款款蹲下身子，玉石般洁润的手撩开我颊边濡湿的黑发，柳眉间一许珍视的温情，“飞儿，既然是你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如果你早说就不会伤成这样，知道我有多心疼么？”

我心似泣血的悲哀，胸口如被巨锤重重一击，一颗心，支离破碎。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苏游影了……

苏游影小心翼翼地将我横抱入怀，眸色淡淡扫过满园狼籍，最终落在无法动弹的紫袍男子身上，神色之间越见威慑，“亦枫，你的缥缈谷暂借我一用，你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但是，如果你敢背叛我，就休怪我无情！”

他抱着我缓步行向东苑，身姿如初绰约邪魅，徒留一脉余音回荡在红霞中，“圣天教弟子听命，将这里所有人关入地牢，严加看守！”

冷流云浑然无力地趴在花海中，蓝白衣袍浸染上了血腥阴霾，他恋恋不舍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渺影，声嘶力竭道，“不要伤害她……”

鲜血在地上蜿蜒，原有的微弱挣扎终于在血腥弥漫中，化为乌有。

幻梦破灭

淡紫的光晕笼罩在斗室之中，呈现出梦幻琴弦般的玲珑结构，一袭纤细蓝影凝驻在雕窗之旁，逆光中一眼望去，身影恍若要融化消失一般。

一行香粉朱颜挑灯奉盏，鱼贯而入，紫檀圆桌上转瞬便铺满珍馐佳肴，菜香袅袅随着衣香鬓影悄然飘逝，徒留紫纱帷幔朦胧中的满室静谧。

男子黑袍华美惊风，洒如独坐佳肴旁，血眸中的符咒不复存在，仍不减嗜血的猩狂，只那精致绝伦的眼角眉梢，却留存着丝缕未泯的温情。

他漫手执起莹润的象牙箸，目光投向临窗而立的我，招手轻笑，“飞儿，过来，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你一定很开心吧！”

我埋首隐入暗影中，双手紧绞着崭新的天蓝纱袖，惴惴不安。

如今举世无敌的苏游影，只让我感到无穷无尽的恐惧，他就如冰河之下奔涌的岩浆一样，一旦理智尽失，便会将我毫不留情地撕碎！

苏游影见我犹豫不前，满面温情在刹那间冻结为残酷的冷凝，邪魅的凤眸直直逼视着我，言下命令之意昭然，“听见没有，过来！”

我禁不住冷颤频生，银牙暗咬，举步维艰地徐徐挪去，轻轻坐在他对面。

他拾起盈满烈酒的夜光杯，一饮而尽，随即将另一盏酒液置于我面前，薄唇勾画出邪魅倨傲的冷笑，“我今天心情很好，陪我喝酒。”

向来滴酒不沾的我霎时愕然，却被他眼中威慑浇灭了满腔抗意，只得颤手端起冰凉的酒盏，终是畏首畏尾弗敢就饮，默默凝盯纱裙上的褶皱。

一道流影踏风拂来，我始料未及，只觉一只力若千钧的手强硬地扳过我的下巴，烈酒入口如刀，其味虽劣，然则劲道极足，哗啦啦地悉数灌下。

那只手松懈开来，我不由呛得咳嗽连连，只觉喉间火辣辣地难受。

他笑意盎然地伫立我身后，漫不经心地置空盏于案上，如墨青丝柔柔滑落在我颈边，暧昧地俯首帖耳，“你不是说过，什么都听我的么？”

我身形一僵，暗自忍受隐隐作痛的伤口，低眉脉脉颔首。

“真是我的好飞儿，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有多想你么，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我曾经说过，你注定只能属于我。”

他不是苏游影，过去的苏游影会对我说，我是他的一切，那亦是最初打动我的一句誓言，但如今的他，不会再对我说这句话……

他玉指轻勾我的下颔，绯红的目光锁住我的双眸，在灯光中氤氲出几许邪异的诱惑，“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对我的感觉，现在，我想知道。”

透过他血红的眼瞳，我似乎目见昔日邪魅威慑的黑影，那身影不知为何异样鲜明地烙印在我眼底，在心中吹起一阵微小但却劲疾的熏风。

我凝着他细长凤眸中自己懵懂的倒影，当日双影似在目，如今梦回天涯远，不禁恍惚低喃，“我心中所想念的，是以前的苏游影……”

他并无意外地浅笑悠悠，修手轻柔地抚摸着我流泻而下的漆黑长发，淡淡的檀香弥漫在两人之间，“那么，就把你的一切交给我……”

我大骇之下身形朝后疾退，抬眸撞入邪魅依然的绝美容颜，他飘萧挪步而来，墨发斜斜划过白璧的脸庞，“你一定会告诉我，玄心魔决在哪里吧！”

我瞬息有如醍醐灌顶，生生站住脚跟，怡然不惧地迎上他笑里藏刀的视线，“抱歉，玄心魔决不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它现在何处。”

“你不说没关系，我会让你说的！”

我霎时惊骇欲绝，转身拔腿欲逃，忽觉一股胜似千钧之力自腕间袭来，我被猛然拽至墙角，他身形一转，便将我牢牢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他紧扣着我的双腕，修长的阴影逼仄地笼罩我全身，瞳影重回间，潋滟生辉，“既然你心中有我，就该把一切都交给我，一切都告诉我。”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玄心魔决对你有害无益，你最好不要再练了，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帮你化解魔功的方法。”

“哼，原来你说的不过是虚情假意！”

他忽而冷笑不绝，继而俯首凑近我耳畔，耳鬓厮磨地呢喃，“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若你真心对我，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坠入地狱……”

我闻言而怔，心中顽抗竟不知不觉地软化下来，恐惧亦随之烟消云散。

倘若全心全意对待一人，便要与之天涯相随，荣辱与共，他所言并未有错……

然而，我没有放开一切去爱的权利，我也不能那么做……

我悻悻垂首三千青丝中，余音轻渺，如同绽在梦境轮回之畔，“对不起，我有自己的使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无法陪伴你……”

他柳叶似的眉梢微微蹙起，“那么，你是不会陪在我身边了？！”

我黯然低首如初，忧思蓦然如春藤缭绕，不能自已。

“飞儿，你太令我失望了，既然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只好做我最不想做的事，不要怪我，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我惶然抬眸回顾，正映入他红瞳中飞旋的金色符咒，那双眼眸瞬间散发出不可抗拒的霸道魔力，好似要将一切吸纳其中，教人欲罢不能！

我只觉若有一股魅惑邪妄之气从他的凤眸中传出，穿透了我的双目侵入，向通体各处蔓延，一路夺取着身体的控制权，要将灵魂消磨湮灭。

我陡然回过神来，心登时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糟糕，这是摄魂术！

他居然对我用这个！

我竭尽全力地挣扎，却只觉浑身有如被铁箍紧锁，不能撼动分毫，眼神亦被锁定在他眸中，意识被血红的漩涡逐渐卷入，封存体内的灵魂即将出窍！

我不甘就此沉沦，纯净的灵力源源不绝自玄窍涌出，一路迎向那道邪魅之气，眉心蓝焰霎时间璨光焕发，蓝莲咒印应念而生，自左肩迅猛蔓延至遍身，周身凝结出一层薄膜似的幽蓝结界，试图将一切力量抗拒在外！

然而血红光流亦在此刻越发汹涌，满室紫纱帷幔无风自飘，血光犹如灵蛇一般蔓延缠绕住我的身体，愈勒愈紧，强烈的逼迫几欲令我窒息。

意识被源源不断地抽取，蓝芒结界亦濒临崩溃，我竭力抵挡力量的入侵，最终却落得个身心疲惫，意念愈渐幻化为虚无，视线在夜色中朦胧……

此消彼长的光芒中，结界终究不堪重负，在血光捆束下轰然崩溃！

心智泯灭的瞬间，惟有眼前邪美的俊颜，异常鲜活地沉浮在视野中……

荧烛幻出的光影不再摇曳，纱幔亦渐渐平息下来，唯有静夜如水。

苏游影凝着那双黯淡无光的纯澈黑眸，腥红的眼神里流出胜利的笑，钳制的双手松了开来，俯首在那眉心蓝焰上落下一个轻柔恰如羽毛的吻。

“你终于肯听话了，从今往后，你便只能留在我身边。”

贴墙而立的少女眸光呆滞，静谧宛如玉雕一般。

他心满意足地将少女横抱而起，拥着她静静坐在床沿，宠溺地揉揉她的如云黑发，笑容嗜血如魔，“说，你是我的。”

少女神情木讷，轻启朱唇，“我是你的。”

“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我。”

“我最爱的人是你。”

他曾说过，他惟独不想对她用摄魂术，但是，他还是违背了诺言。

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倒在床榻上，撑起身子近在眉睫地注视着她，细细睇观着那风华不变的素颜，邪魅的凤眸，逐渐染上了异样的迷情。

“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而我是罪不可恕的邪魔，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只能将你拖下地狱，与我一同坠入黑暗，请原谅我的自私……”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靠近她，如墨黑发静静垂落在少女身上，蔷薇花瓣般的绯薄唇瓣缓缓地落下，却在即将触及少女唇瓣的瞬间，戛然而止！

身下的少女依然漠无表情，乌发绸缎般铺散在紫锦软榻上，然而她漫身都发出一种细微而不容忽视的颤抖，无声昭示着她的恐惧与抵抗。

即使她失去了意识，她的身体仍激烈地抗拒着他！

那一刻，他眸中痴迷的秋波被无法言喻的愤怒取而代之，血红烈焰腾地席卷整双凤眸，燃烬了所有的理智，残酷的眉情在静夜中毛骨悚然。

她怎么能这样？！

他为了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是她竟然不接受他！

风卷干草帘，案上灯火惊得飘摇不定，梅枝暗影狂乱摇曳在纱窗之上。

少焉，苏游影的眼波回复迷蒙，随即俯身轻覆在少女瑟瑟颤抖的纤躯上，修指轻轻撩开她耳畔的青丝，暧昧地帖耳甜言蜜语，“你可知道，你的鲜血是我所尝过最甜美的，而且带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上次无意中喝过你的鲜血后，我便功力大增，既然你说最爱的人是我，那么就该献出你自己的鲜血……但是不管怎样，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所以，千万不要看……”

他以手覆住少女双眼，露出了四颗尖锐的獠牙，蓦地刺入少女纤白如玉的脖颈，贪婪地吸吮着甜美的血液，唇齿之间溢出若有若无的呢喃——

“忘记所有的一切，和我一起在黑暗中沉沦吧……”

黑暗恍如散发浓郁苦味的粘稠药汁，将一切彻底溶解，惟有橙黄纱灯间透出的一点烛光，宛若微笑的舢板，托着两人在漆黑大海中载沉载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