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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行站起来,感觉没那么头重脚轻了。他心想,找老婆孩子是要紧,但自己身无分文,得要先找份临工,解决吃住问题。于是,他朝“超市”方向走去,然后又转到了菜市场附近,但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合适的“雇主”,只有菜市场旁边的那家小吃店可能还有点希望,打打杂、洗洗碗什么的。他打定主意,走进小店,问柜台的服务员:“服务员,请问你们这里请人吗?干什么都可以!”服务员回答说:“对不起!我们这里人还多了!”
没办法,马天行走出小店,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招工启示什么的。他在菜市场门口附近转了个来回,大概有五六家门店,基本上都是卖日杂的小店,一个老板已看了全场,哪里需要请什么人;唯一看到那个卖包子的大叔在不停地忙活,早上买包子的人比较多,围上一堆人时还忙不过来。他心想,或者他需要个帮手也不一定。于是,他等到一个空档,没有人买包子的时候走过去。
“大叔,可以帮个忙吗?”
“又是你啊,再给你两个包子吧。”
“不是!不是!大叔,我不是来要包子的,而是想帮你打工,干什么都可以,能管吃住就行。”马天行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好照直说了。
“对不起,小哥!我是小本生意,请不起人。”
“大叔,我不要工钱,能管吃住就行。”
档主见马天行一脸焦急和无奈,就说:“小哥,我确实是小本生意,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没办法。好吧,刚好我老婆这阵子回乡下了,也有点忙不过来,你就帮我几天吧。吃是没问题,你吃包子就是了,住的话就没办法了。”
“行行行,大叔,有得吃也行,住的地方我自己想办法。”马天行心里踏实了些,吃的终于有着落了。
“那行。不过,先声明一点,过几天我老婆一回来,就不需要你帮忙了。”
“行,大叔,那我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那你先去洗个脸,吃点包子,我估计你还没吃东西吧,等会儿我再告诉你干什么。”
“好的,谢谢!”马天行走进档口,洗了把脸,然后一口气吃了五六个包子。这回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因为现在是在这里打工,老板管吃。
等马天行吃完,档主就说:“小哥,吃饱了吧。我说一下,请人帮忙不能不给工钱。这样吧,每天六百块,包子随便吃,住你自己解决,但是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开工,直到晚上收工,可以吗?”
“六百?”马天行听到有六百块钱一天,还以为很多,真是喜出望外,他是忘了现在一碗粉都要两百块。
“嫌少吗?我这是小本生意,只能给那么多了。”
“不是嫌少,大叔,够多了!”马天行赶紧答道。
“那行。对了,我姓黄,怎么称呼你?”
“我叫马天行,黄老板你叫我小马就可以了,或者叫天行也可以。”马天行觉得以老黄的年纪,叫自己小马也不为过。
“小马,我是什么老板,叫我老黄就行了,别人都叫我老黄。”
“那好,我就叫你老黄。”
介绍完后,老黄就教马天行干档里的杂活,都是些眼见功夫;然后还问及马天行的情况,马天行就说自己刚从乡下来广州找亲人,但因为好久没联系,不知道亲人搬哪里去了,而行李和钱又弄丢了,所以没吃没住的,老黄也没再仔细过问。
包子二十块钱一个,一天下来也就卖三两百个,生意一般,只有早上稍为还忙点,其它时间要做的不多,特别是下午,路过的人少,买包子的就更少了。马天行在空闲时间问了老黄很多问题,因为他对“现在”的这个社会太不了解了。当然,他问的时候都得花心思,不能问得太直接,免得老黄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老黄说他六十一岁,小时候过得很好,社会很发达,什么都有,但到十来岁以后,生活开始变差,主要是因为汽油价格急剧上涨,由原来的每升十多块钱突然升到三十多块,水电煤的价格也大涨,生产企业一间接一间倒闭,大量劳工失业,市面上的商品急剧减少,钱越来越不值钱,城市人口不断向农村回流。接着,全球经济进一步恶化,世界各地战争不断,整个中东几乎就没停过枪炮声。后来到2038年,非洲沙漠发现石油资源,于是战场又转移到非洲,之后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大战一直打到2041年年初,出动了核武器,没法打了,因为再打下去只有一块儿完蛋,最后各方达成和解,签订和平协议,共同开发非洲石油资源。但好景不常,非洲的石油也是没几年就采光了,丝毫没有缓解石油危机,反而越演越烈。世界各国不断研究利用新能源,什么太阳能、风能、核能、氢气能、地热能、海浪能、可燃冰、生物能等等,一大堆,但也解决不了问题。汽油的价格很快飚升到七八十块钱一升,交通工具主要依赖大客车和火车,全部都是油电兼太阳能混合动力,而小车则日渐稀少,剩下的都是几大牌子的高科技车型,能开得起的都不简单,非富即贵,而飞机什么的,只有高官和巨富才能坐得起。越到后来,能源越紧缺,限时限量供应,各类物资亦是越来越匮乏,人们省吃俭用,看得见时绝不开灯,用一瓦灯泡能行的绝不用两瓦,洗米水留着洗菜,洗菜水留着冲厕所,日用品从简从少,城市里烧蜂窝煤和木炭,因为已经没有了天然气,即使有也买不起,农村则烧稻草、竹枝、木柴和其它一切能烧的,能自产的绝不购买,有便宜的绝不买贵的。在这个物以“缺”为贵的年头里,世道越发艰难,人们但求温饱,别无奢望,街上连乞丐也没有了,因为根本乞不到东西,拾荒者也越来越少,因为捡不到多少“值钱”的废品。社会治安越发变坏,偷抢猖獗,而且疯子越来越多,其中很多都是原来的有钱人,因经济衰落而破产,接受不了现实就疯了。有人编了曲子,其中有几句是:“昨日几多家,高墙翠院,别墅广厦,但今夕,已是残垣断壁,空窗破瓦;昨夜曾见君,山珍海味,珠光宝挂,但今朝,已是节衣缩食,淡饭粗茶……富贵已逝如流水,功名不复似落花,谁能舍却也?罢!罢!罢!我也疯一下,疯一下!……”
老黄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和过去几十年的经历,那是兴致勃勃,生动传神,特别是讲到世界大战那一段时,如同炮弹就在跟前爆炸一般,最后又来首这样的曲子,一边唱,一边扮作疯子,其妙趣滑稽劲儿,更让人体会到社会衰落时富人变贫的痛苦和无奈!
马天行听老黄讲了一天,基本上明白了社会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直到入黑以后,等了好久也没有人来“帮衬”了,老黄才收档。马天行倒不介意什么时候,而且还巴不得晚点,因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在那里还有老黄聊聊天,时间还好过点。
关门时,老黄给了马天行几个包子,问道:“小马,你今晚咋办?”
马天行也不知道,但还是回答说:“没问题,老黄,我自己搞定。”
“真是不好意思!我那里只有个单间,塞满了东西,确实没有地方。”
“没关系,老黄!我自己能搞定,谢谢你!”
“实在不好意思!”“对了,小马,我明天早上带套衣服给你换,旧的,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谢谢!”马天行真不知道要怎样感激老黄:一个小包子档,并不是很忙,也赚不了几个钱,还让自己打零工,而且不但关心自己能否找到住处,还想到自己没衣服换。
离开时,马天行装了一瓶自来水,因为到晚上口渴时可没地方喝水。这时将近八点,周围已是“暗”灯初上。他一路走回“家”,心想,今晚可不能再睡天桥底了。到楼下时,大堂的门是开着的,但里面并没有凳子沙发之类,他只好席地而坐,打算在那里过夜。大概过了个把小时,忽然转出来一个老头子,看到马天行坐在大堂的角落,就问:“干嘛的?”
马天行连忙回答:“找人的,找人的。”然后站起来,看到老头子的肩袖位有个“治安联防”的标志。
“找人的?找哪个单元的?”老头子又一脸怀疑地问。
“我找十楼,十楼的。”马天行被问得心虚了。
“十楼的?现在电梯都停了,还有谁会下来?你到外面去等吧,我要关大堂门了。”老头子是毫不客气,或者是“治安联防”的职责所在。
马天行没办法,只好离开,大门随即被关上。他心想,怪不得昨晚进不去,原来白天门都开着,到晚上某个时间就有治安联防员来巡查,然后关门,拽有钥匙才能进出,但估计也是随手就关门,以防外人进入。不过,他又想,又不是下雨天,在哪儿过夜不一样?反正都躲不了蚊子,待在外面还凉快些,干脆再去看看两位“朋友”。
马天行来到天桥底,但这晚没有闪电,也没有星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桥底下外面一点,里面就看不到了,不知两位“朋友”是否在“家”,因为他们的“卧室”在最里面。
“老别,老奔,在家吗?”马天行朝里面喊道。
“在,在,谁啊?是老马吗?”是老奔的声音。
“是,是我。”
“老马,请坐!请坐!吃过饭没有?”这次是老别的声音。
“吃过了,你们呢?”
“吃过了,早吃过了。”老别和老奔一边回答,一边走出来亮一点的地方。
“今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来?”老奔又问道,好像等了马天行很久似的。
“有点事忙,你们呢?”
这个问题可是问对头了,而且是再对不过了,两个家伙一点劲儿也不用费,完完全全是顺理成章地把话题接上,然后和前一天晚上一样,一顿狂吹。只是夜色太暗了,看不到是否有天花啊什么的为之乱坠!老别说他回了公司开会,说各部门的业绩如何如何超目标,而老奔则说去了万绿山庄工地巡了两圈,说进度如何如何超预期。马天行只得在一旁附和“嗯”、“不错”、“哦”、“这样子”、“挺好”之类,心想,可能两位“仁兄”也曾经是事业成功人士,后来经济衰落破产了,接受不了现实就疯了,脑子里只有当年的“光辉岁月”,身体是活在“现在”,但精神却依然活在“过去”,真是悲哀!
“老别,老奔,我带了点夜宵过来,不嫌差吧?”马天行逮住一个空档,边说边把包子递了过去,自己也咬了一个,虽然不饿,但一块儿吃才叫“分甘同味”,才是朋友之道。
“过来住就是了,搞那么客气干嘛?谢谢!谢谢!”老别接过包子,又说道:“喝点茶怎样?不过今天还是只有龙井,差了点,不介意吧?”
“不用!不用!我这儿有,也是龙井。”马天行连忙拿出水瓶,生怕老别又要自己接他的水杯。
于是,他们三人又聊了起来,正确来说应该是其中两个在聊,另一个被逼附和而已。两位“大侠”的精神头真是足,但说来说去还是公司和工地的事儿。
马天行心想,他们疯了,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活在“过去”的快乐之中,总比活在“现实”的痛苦里要好得多!
直到深夜,马天行想到第二天还要早起,就跟老别和老奔说“晚安”,他俩显然是意犹未尽,但看到马天行已经躺下了,也只好说声“晚安”,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到里面去了。
可能是记挂着五点钟要开工,天还未亮马天行就醒了,也不知道几点,只好起来。到包子档时,菜市场已有些卖菜户进进出出搬货,过不了一会儿老黄也来了。
“早上好,老黄!”
“早啊,小马!来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
“好的。衣服给你,还有毛巾,牙刷,剃胡刀,你先到里面换洗一下。”
“谢谢!”
马天行刷洗一番,因为两三天没洗澡,已经脏得不行了。换裤子时,那个裤头大了很多,只好用皮带一勒,再用衣服一盖,反正也看不到。
“小马,衣服是不是有点大?将就一下。”
“没事,老黄,就大了点,还行。”
换完衣服后,马天行帮老黄一起点煤炉,烧水,和面粉,忙活了一大轮,老黄再到菜市场买了点肉、酸菜、青菜什么的,切碎,和在一起做馅,再捏包子,摆到蒸笼,大概到六点来七点钟,第一批包子蒸熟了,也开始有人来买。一直忙活到八点过,把早上的活搞得差不多了,来买包子的人也开始少了,两人才歇下来,吃几个包子当早餐。
中午的时候,马天行刚好看到老奔推着他那辆破单车经过,就问老黄:“老黄,你认识老奔吗?”
“认识,当然认识了,他和另外一个叫‘老别’的是这一区的名人。怎么了?你刚来广州,也知道他?”
“我听过别人叫他‘老奔’,所以知道。你说还有个老别是吧,他们俩怎么是名人了?”马天行想知道多点两位“朋友”的情况,但又不好意说自己这两天晚上“住在”他们“家”。
“他们俩在这一区呆了很多年了,以捡破烂为生,精神有点问题,老爱跟别人讲他们有多风光,煞有其事似的,别人就故意逗他们开心。你看他那破单车,他说是辆奔驰车呢,所以别人就叫他‘老奔’,他跟老别住在麓湖路那边的天桥底,老别说那里是他的别墅,所以别人就管他叫‘老别’。”
“哦,是这样子。他们没有家人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估计也没有,他们在桥底下住了十几二十年了,要有的话,早就把他们接走了。”
“你不是说现在世道艰难,连破烂都没得捡吗?那他们怎么生存?”
“偶尔还能捡到一点,而且他们俩不偷不抢,也不骚扰人家,有时候又疯得挺逗人的,所以很多人都会给他们一点吃的穿的。”
空闲时间,马天行又向老黄请教了一些事情,对“现代”的这个社会有了更多的了解。
接下来的几天,马天行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到老黄档口,替换的衣服洗了以后就挂在档口里面凉干,一边干活一边留意和打听附近是否有姓马的人家,晚上就回天桥底借宿。每次经过“棋局”位置时,心里都渴望那两位老人家再次出现,但每次都是失望!
这晚收工时,老黄对马天行说:“小马,我老伴今天回来了,所以明天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老黄,我明白,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谢谢!”
“小马,你也知道,我这里的活确实不多。你来帮忙五天了,这里是三千块钱,你收下吧,谢谢你的帮忙!”老黄把三千块钱塞到马天行的衣兜里。
“老黄,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对了,小马,你明天回家乡吗?我怕你钱不够,车票挺贵的。”
“没事,老黄,我暂时还不想回去,家乡也没有亲人了。”马天行停了一下,又说道:“我想在广州找份工作。”
老黄听马天行说想留在广州,就说道:“你想份工作是吧,现在可不好找啊。”“嗯,对了,要是你不怕辛苦的话,我有个老乡在淘金北那边的煤炭仓库踩三轮车拉煤炭的,前几天听他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了,要不你明天去问问有没有空缺,你就说是菜市场卖包子的老黄介绍的,他们那帮人跟我都挺熟。”
“好的,我明天去问问。”
“那好,有事来找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谢谢你,老黄!”
马天行“告别”老黄,担心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要找不到的话,口袋里的三千块用不了几天,总不能到时候又找老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