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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是孤儿,进府后认了个无儿无女的干娘,待她甚好。姑娘们扶灵走后没几日,她干娘就淹死在荷花池里。”冬生微微苍白的嘴角冷笑了一记,“那个晚上翠屏亲眼看见苏氏的人动的手。苏氏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到底网恢恢,该她遭报应了。”
因为知足,但凡得了旁人一点儿的帮助和情意,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回报。
灼华默了许久,嘴角习惯性的弧度沾了雨丝的微凉:“二姐姐身边也有咱们得人吗?”
冬生摇头,“并没樱”
长奇怪道:“卓云在听到陈妈妈要搜院子的时候,表现的十分慌乱,分明是想引了陈妈妈去查。”
秋水点头道:“上次画舫的事情就很蹊跷,卓云一直跟着二姑娘,怎么会事后问起什么都不知道呢?”
倚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二姑娘下到一楼,卓云突然二姑娘的手帕落在了更衣房里,上去后直到二姑娘落水,也没有下楼来。”
庭院里的桂子被风吹着,从窗棂的缝隙里飞了进来,落在灼华素白的手背,眉心微曲:“若非,她被袁颖的人收买了?”
冬生想了想,道:“可若是没有今日一场,也未必有人会想到去搜院子,袁家姑娘的计划未必能顺利进校”
“还有一个可能。”宋嬷嬷精明的眸子闪了闪,微微一笑:“赵氏曾有个哥儿,十个多月的时候忽得疾病死了。那个哥儿一出生就是郡主养着的,原本是等着哥儿满了周岁就要记在郡主名下当嫡子的。”
“为了报仇。”灼华明白过来,叹道:“苏氏的敌缺真很多啊!”
前世苏氏能成功,看来都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她给了苏氏权力,杀死了白氏、赵氏,毁了她们的算计,最后把自己推向地狱。
宋嬷嬷思忖片刻,道:“也难袁颖是不是收买了二姑娘身边的人,若真是她叫人把木偶藏进去的,自然也有办法把事情揭开。”
灼华觉得宋嬷嬷的有道理,这两个人确实都有嫌疑,不过也正因为这几个木偶,苏氏才会把活命的机会给了沈焆灵,苏方氏才默认了苏氏的死活由沈家决定。
拉过冬生,灼华道:“你好好的,等苏氏之事了结,我送你去云南。”
冬生拧眉间,有阴翳浮起:“姑娘为何不叫我直接杀了她?”
“那便宜她了。”手边三足错金香炉乌油油的,落在眼底是沉幽的悲凉,灼华语调微冷:“当初母亲受尽病痛折磨,我自当叫她同样受过。冬生,你们已经为了我和母亲受了那么多委屈,不能再叫你手上沾了人命。你只管看着她吃喝,不叫人有机会靠近她就是。旁的,交给我。”
冬生微微一笑,却道:“无事的姑娘,咱们打从计划开始,就没想过能活下去。”
灼华看着冬生,心头头酸酸的。
当年母亲善举竟让冬生如此付出,而苏氏和沈焆灵,前世里她是那么信任她们啊,可笑自己在她们眼里或许连一颗棋子都不如罢。
她开始怀疑,导致前世结果的,到底是自己不够善良,还是苏氏、李彧等人太过冷血。
灼华的神色若被晒干了水分的枯叶,显了一抹枯脆:“我知道。可我希望你们活着。只怪我明白你们明白的太晚,只能眼着白姨娘和夏竹死在我眼前。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活着,哪怕是为了叫我好受些,请你和翠屏好好活着,好吗?”
“你们为着我和母亲付出至此,我自不能叫你们白受了这些,绝不辜负你和翠屏的后半生。在这里苏家人或许还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明年要回京了,你们不能跟着去。我会送你们去云南,有王爷和王妃在,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的过好日子。你家里的弟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你放心,很快你们就能在云南团聚的。你们好好活着,这是你们该得的。”
“听姑娘的。”冬生笑着点头,喜极而泣,“翠屏她还好吗?”
灼华替她擦了眼泪,微笑道:“你放心,她已经醒了,好好养着,会好的。到时候和你一起去云南,那里山高水长,没人再会害你们了。”
“嗳!”
叫秋水送了冬生去苏氏那里,又拨了两个忠心的婆子过去看着,一来是杜绝苏氏再有机会联系外头,二来也是保护冬生,灼华担心沈焆灵会收买了丫鬟婆子去害她。
听风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正翻了墙头回来。
“跟了卓云,她去见了赵姨娘。”
灿灿阳光从屋檐打落进来,落在灼华的身上,鬓边的流苏在光线下摇曳了一串细细温柔的光晕,“真是她。”
宋嬷嬷望了眼香炉里幽幽吐出的乳白轻烟,道:“怕是她不肯轻易罢手。赵氏若是想报仇,如今苏氏失势,二姑娘无人照看,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望着院外一颗枫树于风中婆娑,有零星的枫叶脱离了树枝飞扬起来,被阳光照的好似一颗颗的星子,灼华感受着花香拂面,缓缓道:“把卓云捂了发卖出去。再去告诉赵氏一声儿,该收手的时候收手,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没得为了那种人再把自己和儿女都搭进去。”
听风点头,翻着墙头便又出去了。
宋嬷嬷看着灼华道:“赵氏倒也聪明,可她的手腕未必比苏氏厉害,若有动作早晚会被发觉。姑娘这是为了大姑娘和三公子的前程去提醒了。”
灼华默默一叹,润玉耳坠轻轻点在面颊上,轻轻的微凉:“都是可怜人。”
秋水办好了事情回院子里,瞧着灼华养着的花草上停了两只蝗虫,气的直戳丫鬟的脑袋,“姑娘的花草叫你打理着,这好大的虫子在啃叶子,你这丫头眼睛那么大,怎瞧不见吗?”
那丫鬟便是老太太挑进来的四个之一,叫静姝,刚提了二等。因为性子比较跳脱,宋嬷嬷便叫她去照管花草,养养性子。
静姝忙拿了鹅绒的掸子去赶蝗虫,边赶边道:“咱们院子里怎么会有蝗虫,怕不是要有虫灾啊!”
“别胡,如今是深秋要收获的时候,几只蝗虫有什么稀奇的。”秋水眉心跳了跳,却还是敲了敲她的脑袋,“赶紧赶了虫子把花草搬进屋子里去。把姑娘的花草咬坏了,可别怪我罚你米银。”
静姝扯出笑脸讨饶,吆喝了使唤丫头一道帮忙。
空中蝗虫零星飞舞,灼华叹息道:“静姝怕是要中了。”微顿,“去请了闵大人来一趟。”
九月里桂花一茬接一茬开的正盛,淡黄色的花朵簇簇相拥,香味远可清尘、近可浓溢,风过,簌簌如雨飘洒,当是醉人。圆月清辉之下酌一杯,便是颇有意境的。
苏氏落败关押,沈焆灵禁足不准外出。赵氏得了警醒暂时倒也没有什么动作。
原以为是要你死我活的,结果这般轻易。却也不算轻易,毕竟付出了白氏和夏竹的性命,翠屏和她也险些废了半条命。
仇报的差不多了,灼华的日子清静了却忽觉心头空荡荡的茫然,似乎生活一下失去了动力。
沈桢亲耳听了审问苏氏,晓得儿女们在内宅里虽为主,却被一个妾室算计的那么艰难,自觉作为父亲自己是多么失职,眼下哪怕奸细案无有进展,又要为灾荒焦头烂额,却还是尽量拨出时间关心儿女。
苏氏被关押后,沈桢特意找了灼华长谈一番,除了自我批评作为父亲的不合格,也肯定了灼华的宽容和善良。
如今沈桢的后院除去育有儿女的赵氏外,还有两个无有儿女的通房,都是没什么得力外家的。没了折腾算计,沈家一下子安静的叫人不习惯。
老太太深觉苏氏算计太深,索性全府上下展开了一次人员大清洗,但凡和苏氏交往过密的奴仆、管事,发卖的发卖,打发去庄子的去庄子,总之就是要叫她再无人可利用。
沈焆灵身边换出去好几个贴身伺候的,又被安排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过去伺候,听蘅华苑外门处的婆子,内里头一下子就清静了。
灼华的院子里也清理出去几个可疑的。
老太太数了数她院子里的丫鬟,四个一等的,四个二等的,四个三等的,使唤幺、粗使婆子八人,共计二十人,再一位管事的宋嬷嬷。
陈妈妈觉得少了,便是沈焆灵的院子里原本伺候的都是二十余人。“庶出的比嫡出的排彻大,没有这样的规矩。”
灼华觉得不必再加,看着无屋外头一张张熟悉又憨厚的脸儿,觉得这些人在身边也便够了,“人多嘴杂难管,如此正好。”
老太太瞧着秋水长利落能干,四个静字辈的也都伶俐着,欣慰道:“人多未必就能显出排场,忠心才是重要的。阿宁院子里剩下的那些都是经历了考验的,她又省事儿,这些人够了。省的再招进没眼力见儿的,反而闹的她心里不快活。”
陈妈妈点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指挥者丫头们做事,一字一句凌厉又有气势,含笑道:“夫人得对,人可以慢慢添,看到合适的再送来也校”
老太太慢慢拨着手里的珠子道:“如今我院子里伺候的都是你一手调教的,到时候回了京里,一并给了她就是,也可省的那几房找借口塞人进去闹心。你的也对,嫡庶总要有个分分界的。”
沈煊慧听闻之后,很乖觉的主动提出要删减人手,“孙女儿平日事儿也不多,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如今大灾,排场大了,总会叫百姓觉得官员家中奢靡,对父亲为官也是有碍的。”
老太太如今颇为喜欢她的知进退,和蔼道:“你身边的人不能裁,来年出嫁,陪嫁的人不能少。”
然后,老太太还是砍去了沈焆灵院子里五六个伺候的。
沈焆灵懵:“……”针对我咯?
可如今她身边多了个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丫鬟看着,尽管心里愤愤不满,却也只能摆出一副赞同的乖巧模样,“祖母这么做是对的,没得我的丫鬟要比嫡出的妹妹还要多。”
煊慧和灼华在廊下喝茶,听闻之后,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