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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惟棱角分明的脸庞隐在书架的阴影之下,显露出一份隐约的阴鸷。
“是。”平欢瞧了眼男子英俊的面庞,微微红了脸,回道:“不过听鹤云居的丫鬟说,郡主最近换洗过,应该不是有孕了。”
徐惟眸光转瞬一抹异样光彩,又问:“世子呢?”
“到没听说世子有什么不好的。”想了想,平欢说道,“就是说最近世子爷待在昏暗的地方久了,有些不大喜光线明亮,今儿还叫了丫头把正屋的窗户都糊上了蝉翼纱。”
“哦,是么!昭狱啊,确实很昏暗了。”缓缓一勾嘴角,徐惟的语调里平添了几分慵懒畅意:“提醒毛安家的,规矩别忘了。”
毛安家的,就是莲生的娘。
说的规矩,便是每隔几日送去的东西了。
“奴婢省的。”平欢晓得莲生是徐惟安插在鹤云居的人,也隐约晓得莲生在给他办什么事儿,不过她晓得的仅此而已了,她晓得男主人不爱她们过问什么,便也乖觉得只按着吩咐办事,若能讨了他的欢心,或许有一日,她能成为他身边的姨娘了。
小小往前走了几步,平欢低声道,“不过听与她同住的丫头说,莲生姐姐最近似乎也很爱食酸,常常恶心头晕的。”微微一顿,“该不是与世子爷暗通款曲了吧!若生下来是个男孩儿,便是长房的长子了。”
徐惟翻阅书册的手一顿,剑眉紧拧,神色渐次与书架投下的阴影同色:“下去吧!”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没什么起伏,可平欢却感受到了一抹戾气,惊了一下,垂眸退出了书房。
徐惟心里存了疑影儿,隔日传了消息让莲生出来相见。
莲生心里自有旁的计较,找了借口推脱了没去见。
她如今是世子院里的奴婢,却和二房的爷有了孩子,这是大忌!而且她也明白,徐惟更多的是利用她,将来未必会给她什么名分。若是他知道她有孕一定会逼她打掉孩子,可她舍不得。只要她瞒得住,等到孩子月份大了,不能打了,就能保住他了!若生下男孩儿,她在二房的地位便也稳了。
静月捧着熨好的衣裳慢慢吞吞的进了正屋,一边收拾进箱笼,一边小声说道:“毛安家的今儿一早来见了莲生,听着似乎是惟公子要见她。”
灼华挑眉,“她应了么?”
静月摇头,“没有。”
灼华塞了碗冰酪子给她,“你最近就多陪着她,外头送进来的吃食可要看紧了,别让她死了。”
“姑娘觉得惟公子会暗里下手打掉这个孩子?”静月小口饮着冰酪子,忽一顿微微突着双眸,惊道:“杀人?他要杀了莲生?”
“莲生瞒着,说明她想利用这个孩子上位的。”灼华淡淡一笑,“可二房的爷和大房的大丫头有了孩子,别人会怎么想?”
“惟公子可不是什么风流公子,悄无声息与大房的丫头有了款曲,别人自会觉得他对大房有所图谋了。”静月细细一想,“若只是打掉孩子,莲生一气之下说不定会把事情都抖出来,但若是毒杀了莲生,旁人只会以为她是因为未婚有孕而羞愧自尽!”
“聪明!”而她呢,需要让徐惟知道她与徐悦中毒已深,他不再需要莲生继续投毒,如此他才会动手!
静月郑重点头道:“奴婢一定小心防范不叫她出事。若是能抓到证据,莲生惊怒之下说不定还会出来作证呢!”
“就是这个意思!”顿了顿,灼华笑眯眯的看向丈夫,悠悠道,“去请胡大夫过来,便说世子爷头晕胸闷的厉害。”
坐在一旁看卷宗的徐悦:“……”
静月有些没把握的问道:“那胡大夫肯配合咱们演戏么?”
“待会子人到了,告诉他,平鹤书院那里还缺一位教俞。”指了指软塌边儿的矮几,上头有一封烫金的硬封帖子,“拿着我的帖子去,他的小儿子即刻能入职。”
胡大夫的小儿子已经三十了,考了五次,依旧只是举人。胡家的家资也请不起名师指点,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平鹤书院是朝廷开办的,教俞便是八品的文职,所说品级低了些,可书院里的老学究多,即便是为了讨教学问,胡家郎也会想去的。
“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果然了,待胡大夫从鹤云居出去,就有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过来套话。
胡大夫恪尽职守:“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日晒症而已。”
“什么是日晒症?”小厮虚心求教。
“就是晒了太阳会心慌头晕,若是生了怒气便会胸闷晕厥。”胡大夫把能说的都委婉的说了,叹了叹,假做可惜的频频摇头,“才成的亲啊……”
小厮好奇道:“这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哦,没、没什么”胡大夫呵呵一笑,摇手道,“没说成亲,就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得了日晒病,以后老了会更严重。”
徐悦莫名得了一回的“日晒病”,心里不大痛快又不能同旁人解释,只好拉着妻子“聊一聊”了身体的不舒坦以及心理的不适意。
夏日了,大红色的幔帐换成了湖蓝色,顺着床上激烈的交缠,漾起一拨又一拨的如水的波纹,清新又缠绵。
六月的第一日。
灼华正与太夫人在四顾堂的小室念经,暮云院的丫头便匆匆忙忙的过来回话,说是萧氏发作了。
太夫人一喜,却也不急着去。
徐家长房的第一个孙辈,灼华以为太夫人会很激动:“祖母,咱们不去瞧瞧么?”
太夫人笑道:“女人家生娃娃哪有这么快的,她又是头胎,可能要熬个一两日才能生的下来。稳婆前几日就在府中住下了,乳母保姆也早就备下了,你们的母亲这会子肯定已经去了。有她看着,不会有问题的。”她‘哦’了一声,又道,“我记得洪都督的夫人生产就是你陪着的,吓不吓人?”
灼华抚着心口,心有余悸般的拧了拧眉道:“实在是吓人的很,她痛了的直流眼泪,我也忍不住的发抖,手都被她掐的发紫了,可那时候长辈不在,洪大人也不在,她就靠着我,我都不敢说害怕。”温缓一笑,“生生跟着熬了两日,也不知被灌了几碗参茶,回去狠狠睡了一日一夜才缓过神来。”
“你是个有主意的,也难怪洪夫人信着你这样的大事也要你陪着。”观她去年年关下的办事手腕,干净利落,赏罚分明,年岁小却生生镇住了在大宅门里油滑惯了的管事儿们,如今府中上下谁敢小瞧了她去呢!太夫人慈软一笑,“产房污秽,你倒是不怕被冲撞了。”
灼华摇头道:“迎接新生命,血脉有了延续,那是特别喜庆的事情,何来污秽一说呢!生产是一件又苦又累的事情,躺在里边的人害怕也无助,咱们替不了她们去痛,若是能陪着她们给予一点点勇气,那便是最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太夫人盯着灼华看了半晌,扬声笑道:“你说的对!”
两人一道又念了几遍的长寿经,盼着萧氏顺利生产,然后去了暮云院。
徐惟正午的时候从国子监赶了回来。
母子两人,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在屋内团团转。
木棉籽油的影响还未彻底散去,尽管避在了产妇边上的偏室里等着,可阳光投进屋内,依旧让灼华感到太阳明晃晃的刺眼,有些头晕。
太夫人瞧她拧着眉,脸色也而不好,便有些担心她:“怎么了?不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