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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不惭!
赵煦懒得上前了,看了眼前隔着马路的樊楼,道:“我们去樊楼,陈皮,将那两人带过来。”
陈皮当即一挥手,带着几个人过去。
周韬与宗泽还在拉扯,宗泽想摆脱,这周韬却好像狗皮膏药,一点脸皮不要,大吵大嚷,抓着他不放。
陈皮带着四个人,将他们包围,淡淡的哼了一声
宗泽看着围住他们的人以及陈皮,他并不认识,但神色不变,用力挣开周韬,整理衣服。
宗泽不认识陈皮,可周韬认识。
他盯着陈皮,眨了下眼,又猛的用力擦了擦,再见陈皮,心里大惊,连忙左右四顾,心翼翼的上前,在陈皮跟前抬手,极力的压低声音道:“大官,官家……也来了?”
陈皮对这个泼皮无赖十分不喜,道:“有位贵人要见你们,跟我来。”
“哎哎。”周韬点头哈腰,急忙跟着,心里激动无比。上一次他在赵煦面前丢了脸,回去仔仔细细想了几十遍,终于想到了满意的回答,一心想着再见赵煦,没想到,果真就见到了!
‘飞黄腾达,飞黄腾达……’
周韬心里默念着,兴奋的双腿不知道该迈哪一只,别别扭扭,差点摔倒。
宗泽不认识陈皮,见到周韬这泼皮居然如此恭顺,心知这位贵人真的不简单,又拍打了下衣服,迈步跟上。
赵煦已经在樊楼二楼的包厢坐下,看着拘谨的二,阔气的道:“将你们这叫得响的菜上三盘来,不差钱!”
二见这么人围着,情知赵煦是贵客,笑容满面的道:“是。的这就去,保准客官满意。”
赵煦看向孟美人,道:“上次在这里吃过一次,后来就一直想着,这次你也尝尝。”
孟美人出自将门世家,没有寻常女子的拘束,曾经也来过樊楼,见赵煦迥异于在宫里的严肃,开朗的像个纨绔,神情有异色,轻声笑道:“那臣妾尝一尝。”
赵煦笑着,或许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格外的开心,看向身旁的胡中唯,道:“让人去跟二,再打包二十份,你们带回去吃。”
胡中唯平时跟赵煦蹴鞠,关系‘很铁’,这时,却躬身,面色谨慎的道:“官家,热不饿。”
赵煦折扇一开,道:“不差钱,去,捡贵的点!”
胡中唯见着,当即咧开嘴,搓了搓手,笑呵呵道:“谢官家,人这就去。”
四周便衣禁卫也都喜上眉梢,他们这些禁卫,哪有钱在这种地方吃饭,还是最贵的那种。
菜还没上,周韬与宗泽就被陈皮带上来了。
周韬在楼下整理好衣服,这会儿一本正经的来到桌前,一脸肃色的抬手道:“微臣周韬,参见官家!”
宗泽是见过赵煦的,毕竟是上过殿试,大骂朝臣的人,见着赵煦,先是愣了下,连忙道:“新科进士宗泽,参见陛下。”
赵煦眼里就没有周韬,看着宗泽,认真打量一眼,见他额头宽大,一双浓眉,双眸有神,暗暗点零头,心里一转念,道:“你得罪满朝诸公,为什么还逗留在开封不走?”
宗泽没想到会在宫外遇到赵煦,倒是也不惊慌,紫宸殿骂都骂了,何况这里,从容自若的道:“人在等补缺。”
周韬顿时抢话,道:“官家,这宗汝霖厚颜无耻,抢夺微臣候缺,请官家做主!”
陈皮见这周韬蹬鼻子上脸,半点分寸没有,一脸厌烦。
赵煦瞥了周韬一眼,道:“你要是再多嘴,就送你去琼州。”
周韬神色微变,立即缩头躬身,一个半百老头,如同一个受气媳妇一样。
赵煦注意力都在宗泽身上,这个人,三十岁才中进士,偏偏大殿之上慷慨陈词,痛斥党争,得罪帘权者,三甲没了,只是一些人要脸,给了他个‘末等’。
按理,有这样的经历,即便有仕途也注定坎坷了。
赵煦思忖片刻,道:“你怎么看待朝局?”
这不是垂问,是考校。
宗泽心里清楚,张嘴就道:“朝往来复,不外如是。”
孟美人听着,神情讶异。
她去年也听过紫宸殿上的事,没想到这个宗泽还真敢。
这‘朝往来复’,大概意思就是,朝廷现在来来去去的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改变。
赵煦倒是不见怪,反而微笑着,道:“你认为,朝局应该怎么做,才算合乎你的心意?”
周韬悄悄看了眼宗泽,心里恶意的想,继续继续,让官家杖毙了你,馆陶县就是我的了!
宗泽丝毫不见惧色,言辞不避讳,道:“宗泽认为,自古以来,亡国无不是党争祸起,当权者蝇营狗苟,将下大事视为手中筹码,任意玩弄,置江山社稷,万千黎民于不顾。‘奸佞’嘴里的‘村匹夫’如此,‘村匹夫’眼中的‘奸佞’也是一样。”
村匹夫,这是章惇当初骂司马光的话,宗泽用来他指‘旧党’。而‘奸佞’是‘旧党’贴给‘新党’的标签。
陈皮抬头看了眼宗泽,面露惊色。
这个宗泽,真敢啊!
赵煦瞥了眼楼梯口,二的脚步声在响,面无异色的道:“现在朝野都是两派,要么是村匹夫,要么是奸佞,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二从楼梯口上来,看着一群饶动作,有些奇怪,麻利的上好,摆满桌,道:“诸位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二眼力劲十足,快步走了。
宗泽对朝局早有思考,难得单独遇见赵煦,十分干脆的道:“宗泽以为,朝廷诸公,当有自知之明,陛下心中须应有定意。国稷大事,不应该操持于朋党之手,来来去去,非此即彼,下大害。”
赵煦拿起筷子,道:“吃了没有,坐下一起吃。”
宗泽出身贫寒,眼见精美食物面不改色,道:“谢官家,人已吃过。只请官家能有所决断,阻止朝政的来往反复,给百姓喘口气。”
宗泽的意思,也就是反对‘新党’复来就再起‘熙宁变法’。
‘新党’变法,‘旧党’当权一律废除,‘新党’复来,一切复起。
这种翻来覆去的‘全面’行动,对一个国家的折腾不可想象。
后世经常有将北宋亡国的责任定在王安石身上,大部分原因也来至于此。
赵煦吃了一口,慢慢咀嚼,面露思索。
孟美人拿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
一阵子之后,赵煦放下筷子,忽然道:“就像你的,不能来往反复,对于朝政也是一样,朕刚刚去把苏相公请回了朝。对于新法,朕会审慎决定。馆陶县,你是去不成了。去兵部吧。”
宗泽一怔,旋即明白了,眼前的陛下怕是比他考虑的多,仔细一想也是,眼前的毕竟是皇帝,肯定比他用心。
宗泽虽然三十多了,可就是去年刚刚中第,并没有仕途经验,听着赵煦的话,有些迟疑的道:“陛下,要臣去兵部?”
他刚刚及第,还是个白衣,似乎还不够格让皇帝点将。
赵煦微笑,道:“去兵部,见许尚书,他会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周韬在一旁看到艳羡不已,这是官家钦点,兵部肯定重视,这宗泽就要飞黄腾达了!
他忍不住的想要开口,却被赵煦随意一扫又吓的缩回去。
“臣遵旨。”
宗泽迟疑了下,道。他内心更想去地方,不想混在朝廷的党争泥潭里。
赵煦点头,这位好好培养,将来必有大用!
“陈皮,派人带他去。”赵煦道。
陈皮应声,看了眼宗泽向前走。
宗泽再次抬手谢恩,跟着陈皮走了。
赵煦目送宗泽离去,心里暗思,有宗泽去帮许将,兵部以及新军基本稳妥,接下来就是排除干扰,训练出一支强兵了。
‘环庆路那边,还得多关注……’
赵煦的思维持续发散,皇城司才刚刚冒头,还得逐步推动,只是一个打手是远远不够的。
众人见赵煦沉思,没人打扰。倒是一旁的周韬忍耐再三,还是忍耐不住,出声道:“官家,微臣……”
“你去政事堂。”赵煦淡淡道。
周韬大喜,政事堂可比兵部的苦衙门好太多了,当即行大礼,跪地大声道:“微臣谢官家!谢官家!”
赵煦瞥了他一眼,道:“去了之后,秉直行事,若是让朕发现你为非作歹,就将你杖毙在宣德门外。”
周韬吓了一跳,连连磕头,急声道:“官家放心,微臣素来忠肯,一定秉直行事,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但凡他们有不法,一定第一时间举告给官家,请官家严惩他们!”
孟美人也皱眉了,这个人着实没皮没脸。
赵煦一摆手。
两个禁卫上前,直接按住周韬,将他向外拖去。
周韬先是大惊,随后又大喊,道:“官家,微臣忠心耿耿,一定会为您看住政事堂的……”
樊楼上下登时被惊动,这里来的非富即贵,听到‘官家’二字都是一片惊疑。
陈皮神情恼怒,恨不得让禁卫揍他一顿。迅速布置,以免有人打扰赵煦。
孟美热周韬声音消失了,这才看着赵煦轻声道:“官家,这个人就是泼皮无赖,放他到政事堂,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赵煦喝了口酒,道:“就是要他去捣乱的,不乱起来,朕怎么插手?”
孟美人抿了抿嘴角,不多言,避讳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