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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时,沈光伸了个懒腰,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日子虽然难熬,可是他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起来。
“郎君。”
出了帐后,沈光和牙兵们打过招呼,便开始活动身体,然后跟着牙兵们绕着围墙跑圈,这时候的大唐,府兵制已经瓦解,在边镇戍守的都是征募的职业兵,年满二十岁皆可应募,戍边六年就能解甲归田。
眼下大唐边镇兵员五十万,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青壮,像是牙兵们更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哪怕沈光过去也有每日长跑和健身的习惯,但是比起整日打熬气力,锻炼武艺的牙兵们来说,仍旧只能算是普通人。
起码眼下大家一起跑步的时候,沈光可没法穿着三十多斤的甲胄,带刀持矛跑上五公里不带歇的。
这时候,波斯奴和力夫们都已经起来,当他们望着穿着铁甲,跑步时脚步隆隆的牙兵们,眼里满是敬畏和羡慕。
大唐军中,外籍士兵或者说胡兵不少,但大都是突厥、铁勒、契丹这些草原民族,而安西诸国因为恭顺大唐,安西大都护府鲜少会征募诸国的本地兵,最多是出征时让各国带蕃军助阵。
十圈跑罢,沈光浑身冒着白色烟气,而那些牙兵们解下身上甲具,更是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边上等候的阿布连忙领着下人奉上汤食和清水。
牙兵们皆是笑嘻嘻地褪去汗衫擦洗起来,在郎君这儿比在军中舒服得多,衣服有人换洗,吃食也不差,而且还能轮换上街去西南市找那些胡姬耍乐子,要是都护让他们一直护卫郎君就好了。
“王队正,安西军中,士卒皆是像你们这般练习么?”
捧着碗放了碎肉的小米粥,沈光瞧着浑身肌肉虬结,身上有好几处刀伤箭靶的王神圆,好奇地问道。
牙兵们的训练量,在他看来极为可怕,除了早上的负重长跑,他们白日里还要练习刀枪和弓箭骑射,另外更有军阵的操练,此外还得保养盔甲武器,几乎没什么空闲。
这样的训练量,没有充足的营养,压根就支撑不下去,沈光很难想象安西军的普通士卒也是这般的练法。
“那自然不是,我等牙兵乃是军中最骁勇的健儿,领着两份军俸,普通士卒无需负重奔跑,只需演练军阵即可。”
王神圆回答道,沈光听罢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要是安西四镇两万四千汉军,个个都是王神圆这般的魔鬼筋肉人,那也未必太过可怕,他都没法想象怛罗斯之战到底是怎么打输的。
要知道王神圆他们这些牙兵披坚执锐后,举着盾牌能直接把夯土的围墙给撞穿,虽说这些土墙因为年久失修而不甚牢固,可老实说看着牙兵们兴致勃勃地化身推土机撞碎土墙,还真是足够恐怖的。
“郎君不知,战场上大军对战,若是两军相持不下,就得靠咱们冲杀出条血路来。”
王神圆不无自得地说道,牙兵们待遇虽好,但战场上最凶险的仗都是牙兵去打的,只不过这种恶仗甚少罢了。
“见过郎君。”
喝完肉粥,正闲聊间,阿布领着那伙力夫的头目过来拜见,沈光看着那正值壮年的工头,温和道,“你们好好做工,某这片地上接下来要造的宅屋甚多。”
“多谢郎君。”
那工头喜出望外,延城是王都不假,人口稠密,最不缺的就是劳力,像他们这些干力气活的,有时候为了抢活干,都能打得头破血流,甚至闹出人命来,如今得了这位郎君承诺,他们只要好好干活,接下来这大半年都不愁吃饱,还能给家里寄些钱回去。
等那工头谄笑着退下,沈光朝王神圆问道,“王队正,这城里百姓日子如何?”
“郎君有所不知,延城乃是龟兹王都,又是安西大都护府的治所,全安西的贵人们大半都居住在这儿,延城外的良田牧场多被兼并,因此流民闲汉甚多。”
见王神圆回答时满不在乎的样子,沈光心里清楚这个时代大抵如此,失去土地的农人只能入城为奴为工,如今大唐正值盛世,便是安西这边也是富庶平安多年,即便土地兼并严重,可是只要肯干活,还是能养活家人。
沈光觉得等什么时候空下来,自己得做个社会调查,把延城内外都跑一遍,这样才有利于日后的种田规划。
换过身干爽衣服后,沈光带着四名牙兵往高府而去,他如今首要的任务就是调教那些乐人,然后为三个月后的宴会准备曲目排练。
眼下安西大都护府里的实职都被占了个满当,封常清虽然嘴上没说,可是聊天时透露出来的消息,高仙芝这位上司的情况没那么好,另外那位副大都护程千里在延城经营多年,都护府里泰半都是他的人,剩下中立的那批,又不能逼迫过紧,要不然他们就会倒向程千里。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这职场上的勾心斗角,还是一样!
沈光对于高仙芝和程千里间的明争暗斗暂时不感兴趣,要是高仙芝真给他安排个实职判官,要他像封常清那样每天去都护府点卯当值,他还不如像现在那样先当个旁人眼中的高府清客。
……
高府后院的大屋内,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乐人们,沈光找回了些当老师的感觉和乐趣。
“昨日某来得仓促,因此没做什么准备……”
看着底下那些乐人,沈光笑着说了起来,然后任命了一路上随他学习乐理知识的十名于阗国乐工担任学习小组的组长,一百二十多个乐人,他打算分成十个小组,像是五线谱这样的基础乐理知识,就让那些于阗乐工代为教授,这能省下他不少时间。
“今日这课暂时不上,昨日讲解的东西,你们若有不懂的,等会儿分完组别,你们便寻各自的组长询问。”
沈光说话间,让乐人们自去准备擅长的乐器,然后一一登台演奏,被高仙芝派来的老管事任由沈光施为,主君已经说了沈郎做什么事都行,他只需要好好配合。
乐人们平时自有练习合奏和舞蹈的空旷堂屋,眼下却热闹得很,乐人们对于沈光新奇的教学方式大感新鲜,虽说十个小组的组长已是由那些好运气的于阗乐工担任,可是郎君也说了,这组长能者上庸者下,他们且先竞争那副组长,日后再寻机当上组长。
看着简简单单就让乐人们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老管事瞧了后不由暗道主君这回果然没看错人,这位沈郎君驭人有术,是个精明能干之辈,日后定能相助主君成就大事。
乐人们擅长的乐器五花八门,不过在沈光眼里也就是吹奏、弹拨和打击三种,整整一上午,沈光都在听着乐人们演奏,光从技巧上来说,这些乐人们绝对不差,不过他们弹奏的乐曲大都重复,这个时候便体现出差距来,同样的曲子每个人弹得都有些细微处的差别。
询问之后,沈光才意识到,这些乐人们不识乐谱,纯靠耳力记忆,而他们的水准放在整个大唐来说谈不上拔尖,因此难免会有错漏,只不过他们过往弹奏时,这等失误只是小毛病,贵人们大都听不出来,大家便都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