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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阑珊,已近黄昏。
整个护国寺似乎提前进入了暮夜,整座寺庙都是一片静寂。
护国寺门户紧闭,以往做晚课的僧人也不见踪影。
直至藏经阁,方见袈裟林立,原来所有的僧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只见他们结跏趺坐,唇角翕动,默念经文,神色间皆是一派肃然。但那稍显急躁的掐珠动作还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谁能不起波澜呢?当传走入现实,当绝境却逢绿洲。
虽他们遁入空门后所学所闻的就是关于佛的种种,但那只是文字,只是不知真假的传记。他们能够获得的只是根据文字提升自己的德行修养,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而已。
至于所谓修行有成后的种种神异果报,他们也只在佛经中耳闻,他们各自都明了,那只是存在于传中的神话,现实中想要在这方面修行有成,几近妄想。
但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却让他们窥见了神话一角。
虽然只是神话最边缘的边角料,但那也是神话。
那种复杂的心绪,无人辩得清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只知道,今过后,各自的心里都会燃起一盏名为希望的灯。
虽然凭他们自身的特质,基本不会缺少光亮,就如同此刻,那一片锃亮的光头反射着余晖的光晕,使这片空间亮了不止一个度。
当最后一丝余晖将散尽的时候,借着那刚刚登场的微微星芒,经堂众人看见一朵花凭空出现在了姜蝉的怀里。大家有志一同地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去,没看错,那朵花还在那里。它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
先前还只是玄之又玄地感受到那种不凡气机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了,现在更是亲眼目睹了那花朵地凭空出现,他们的情绪不由更加的亢奋,如同打了鸡血,瞬间感觉自己拥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他们望向闭目参悟的姜蝉,眼神都亮了几个度,如同觐见真佛般虔诚。
他们尽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将呼吸放得更缓,甚至闭上眼,将注意力集中在鼻尖,似乎如此就能闻到那朵花与众不同的芳香。
黑夜彻底来临,星月之光射入门窗,披洒在姜蝉身上,营造出一番幽幽意境,更衬得她不似凡人。
没有灯火的照明,一切都是朦胧不清的,大家竭力调动听觉、嗅觉、知觉等感官去感受空气中的变化。
夜色渐深,虫鸣蛙舰风动树摇之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愈发突出,经堂众饶感官也愈发灵敏。倏忽之间,他们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凝神侧耳,只觉窸窸窣窣间,不绝如缕。众人渐渐将精力都集中在了那突然出现的声音上。
大家闭目在夜色中一边倾听一边猜测,那会是什么呢?
一直到下半夜,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明显,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钻入鼻尖的清香味道。那味道与雨后田地里散发出的青草味道相似,只不过少了一股泥土之气,显得更加纯粹。
所以,难道先前听到的声音是青草出土的动静?如果真是这样,那瑞和公主到底都参悟了些什么啊?
凭空出现的花朵,像是传中的隔空取物的手段,而让青草出土生长,这更是传中得道神佛才有的神通啊!难道瑞和公主其实是哪位尊者的历凡之身?
随着时间过去,草香愈清,花香也愈浓愈杂,但没有人睁开眼去瞧瞧。尽管他们也好奇,但他们更享受沉浸在这种氛围里的感受,虽不是完全的参悟状态,但这种机会也是难得的,是以众僧仍然闭目感受,顺其自然。而郭皇后等人,早已在花草之香中靠着彼此睡着了。
黎明就在众僧的静坐参禅、猜想思考中到来了。当众僧感觉到光明在眼前晃悠不断时,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稍稍适应一下后,便立刻抬眸望向了姜蝉处。
只见在她三尺之内的地板缝隙内皆长出了尺寸高的青草,草色青嫩,令人无尽爱怜。想是以前散落其间的草籽被她激发了生命力而长成。
在她周身还散落着更多的各色花朵,尽管一晚过去了,它们的色彩还是那么明艳,生机也依然勃发盎然。
而盘坐其间的人,气质愈发神秘缥缈了。
看到她本人,你不会有观察其神貌穿着的心情,只会觉得那是不可冒犯的存在,哪怕不心看了过去,也会立刻移开视线,深恐无意冒犯了她。
郭皇后等人也在随后不久清醒过来,看见大家都已睁眼,不由颇觉尴尬。随即也望向姜蝉,见其状态越发不可测,心间不觉一片焦急。正准备去问询一番僧行大师,强行唤醒她是否有碍。毕竟对于郭皇后来,姜蝉的安危更加重要,至于成就什么的,都是次要。
郭皇后的一番打算尚未实施,姜蝉那方便已睁开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有无数文理法则流逝,众人不心望过一眼便立即闭目流泪。那是他们尚不能奢求的境界,望之生疼。
就这样过了一刻钟,姜蝉似才从某处抽回心神,恢复平时模样。她眨巴眨巴眼睛,看过一圈经堂众人,再望向经堂之外,似乎是朝阳初升的时刻。
她自然知道自己晋升其间定然发生了什么,看看自己周边的杰作,也勉强能猜到,但时间过去多久,她还真不能估算。沉浸在法则里似乎是没有时间意识的,如果是没有突破前还能根据经验推测,晋升过后,以前的经验就不能作为参考依据了。
她蹦起奔向郭皇后,一股脑儿撞进她怀里,撒娇道:“母后,我怎么了?”
她很自然的在郭皇后怀里撒娇卖痴,这是她的母亲,在她面前撒娇卖痴似乎是一件很自然安逸的事儿,没有什么难为情的。不知道这是母女性的还是身理因素的影响。
郭皇后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虽然知道其间她是什么样子,但具体因何,她同样一片茫然。于是她将视线投向僧行大师,姜蝉也跟着望了过去。
僧行大师先是解散了经堂里的其余僧众,然后才看向她们。
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道:“公主和娘娘不必担心。公主昨是在听经过程中达成了某种契机,进入了参禅顿悟的状态。且公主慧根生,福源深厚,昨在顿悟中应是领悟了某些神通。吾等参禅一生,尚比不上公主一次顿悟,实在惭愧。”
郭皇后等人听了,格外惊喜,搂着姜蝉爱不释手。姜蝉见僧行大师仍然望着她,不由问道:“大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郭皇后等人也随着姜蝉看向僧行大师,他先是按规矩行了个佛礼,然后才道:“修行之路,达者为师。公主之能,足以为吾等之师。吾等想请公主点拨一二,不知可否?”
姜蝉思考片刻后道:“吾一向认可佛门大乘教义的思想——悟道参禅,本就应该将自己的修行经验教导众生。如今吾六度未全,尚处悟,境界低下,经验浅薄,只要尔等不嫌弃,吾愿意一试,让大家一起交流一番。”
僧行惶恐道:“您自谦了,能得您指点已是吾等三生之幸,岂会嫌弃。”
姜蝉笑道:“不必如此,就当是道友互相交流就成。”
僧行固执道:“尊卑不可乱,佛门之中,您是先行者,是我佛门尊者,吾等不可僭越。”
姜蝉无奈道:“此次顿悟本就有大师之功,而且沟通交流本就是双赢之事,给你们道的时候也是我自身的一次温故知新,真不必太过拘束。”
僧行不为所动,道:“那么多人一起听经,只有您顿悟了,这只明了您自身才能纵,福缘深厚,与贫僧无甚关系。”
姜蝉听了,知道改变不了他们的观念,便就此打住,转而起了其它安排:“此次顿悟,吾还需沉淀整理一番,交流时间就定在一旬之后吧。”
僧行道:“遵法旨。”然后行一佛礼便自动退去,将空间留与郭皇后等人。
姜蝉听着他的回答,才反应过来对方先前她是佛门尊者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了一番:“功利之心真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啊,但这就是人。为了私欲,为了集体,为了理想,甚至这是人本能的选择和反应,往往做帘事人心里还意识不到。但这也并无甚可指摘的,它就是生命中的一环,堂堂正正的存在着。”
感慨过后,她便向着郭皇后一通撒娇,变回了郭皇后所熟悉的那个阿蝉。
姜蝉知道郭皇后他们有很多疑问,但她打算在回去的途中再解答,于是道:“母后,我饿了,你不饿吗?我们先去吃饭,有啥回去的时候再呗。”
郭皇后等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便依言先去进食早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