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偷渡客

死神一番话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调查，都是建立在姜琪遭到了谋杀或者是遭到了心控作为前提，可如果真的如死神所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自杀，那么就算他们最终找到了办法前往死者世界，恐怕也于事无补。“虽然我不太了解你们人类的情感，可如果这是姜琪自己的意愿，你们也应该放手了。”逆转生死必然会导致相应的后果，她在死者世界之时亲眼见证过无数无法放手所酿成的悲剧，因为一时执念，让家族世世代代陷入诅咒的费尔南多家族就是最好的例子。生死相隔，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打破规则绝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王碌，还有白渺，你们身上的变化已经开始了，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注意到的。”这两个，都是逃脱过死亡的漏网之鱼，但是和姜琪相比，他们的灵魂离开肉体时间并不算长，因此变化的速度也会相对缓慢一些，而姜琪就不同了，从时间上来看，姜琪已经死了好几天的时间，“就算你们现在把她的灵魂安放回体内，她也无法回归人类的身份了。”王碌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她已经和你一样，也成为了死神？”毕竟过去的姜琪绝不会面无表情地夺走一个人的灵魂，当时的他虽然在面具下看见了姜琪的面孔，然而却又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哪有这么容易？再怎么说我也是一路厮杀上来的。”死神说道。她早已不记得自己在死者世界待了多长时间，甚至连自己最初的身份都记不起了。在死者的世界里，变强的唯一方法就是吞噬其他的灵体，从野兽到妖怪，再到别人的灵魂，她的身体已经容纳了数不清的记忆残片，这些记忆的残片都融合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也让她成为了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因此她敢打包票，倘若姜琪真的有朝一日成为了能够执掌一片区域的死神，那时的她一定早就记不起姜琪这个名字了。“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测，姜琪她果然和高层关系匪浅。”在被顾云扼醉咙的那天傍晚，姜琪就是老大点名要的人。如果姜琪是在死者世界与人结了仇的话，那么高层应该会让她直接吃了姜琪的灵魂，而不是大费周章地将她接去死者世界。灵体，也是会死的。魂飞魄散或是被别的灵体吞噬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去，而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于天地之间。“如果姜琪真的能打开通往死者世界的门，那说明她刚到了死者世界不久就吃下了不少好东西，虽然说出来你们可能会不太好受，可是她在那边的生活应该要比在你们身边滋润多了。”不再是一个遇到超自然事件就只能到处求救，弱小而又无助的人类，而是一个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见习死神。以姜琪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和她平起平坐了吧。“哎呀，这世道真是到了哪都有富二代，多可恨啊！”死神感慨万千，她刚去死者世界的时候，可没有人能为她保驾护航。“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姜琪的家里人希望她死掉？”安铃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一般人不是都该希望自己的子女获得越久越好才对么？而且姜琪已经不是孝子了，就算她家人真的想要把她接去死者世界生活，为什么又选择在她功成名就的时候。成为姜琪这个级别的大明星需要付出的努力难以想象，她这辈子岂不是光吃了苦，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英年早逝了？“这件事倒也不难理解，因为人在第一次死亡时，会变成灵体游荡于天地间，也有一部分在我们的接引下前往了死者世界；而第二次死亡时，则是能量消耗殆尽，或是被别的灵体吞噬，这就类似于你们说的魂飞魄散，连最后一点印记也消失不见了。”而高层之所以急着把姜琪接去的死者世界的原因，她最近也多少猜出了些眉目，死神看向顾云，问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推定人数么？”人。随着后续的事件的发展，她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能够造成这种规模伤亡的，既不是上位级恶灵，也不是某个突然出现的大妖怪。“再过不久，就会天灾来到了这个城市。”死神用笃定的语气说道，虽然天灾这些年的手段和以前相比显得“温和”了许多，但是它们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接连失败。也只有天灾能够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顷刻间造成一万人以上的死亡。“而且根据死者世界对于天灾流传甚广的传言，死于天灾之手的人，不会有灵魂残留下来。”自古以来便有天灾吃人的说法，只是天灾吞噬的并非人类的肉体，而是灵魂。“我劝你也得尽快做好准备，这次的天灾和上次你遇到那个刚入门的不同，是一个能够完全控制自己力量的怪物。”出于对姜琪的保护，死神觉得高层会在天灾到来前设法接走对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若是姜琪的灵魂真的被天灾给吃了，一切回天乏术。“不行，这也是你个人的猜测，真实情况我决定还是亲自问一下姜琪比较好。”顾云双手环胸，不做退让。长老们一直教导他做事要有始有终，姜琪的事他决定调查清楚，天灾他自然也会亲自解决。就算是姜琪自己的决定，他也要当面问个清楚。“唉，我就知道。”死神长叹一声——这个顾云的固执程度超乎想象，明明他的朋友看起来都已经被说动了，偏偏这家伙从头到尾连妥协的念头都没产生过。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也让她更加相信了顾云是一个哪怕天灾站在他面前，也会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狠角色。“你给我定个位置，我去找她问个清楚。”“慢着慢着，你别给我找麻烦呀！”死神见顾云标志性地撸起了袖子，摆出了一副准备大闹冥王殿的姿态，立刻将门收了起来。虽然她并不认为顾云和普通人一样在穿过门的时候灵魂被剥离肉体，但是每个死神的门都是有独特印记的，要是让冥王大人和高层们知道这个闹事者是她放进去的，她的职场生涯就可以彻底宣告结束了。事实上上次没有将姜琪的灵魂带去死者世界就已经让高层对她颇有微词了。“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难道想置我于死地么？”死神这么一嚷，顾云心里也泛起了难。虽然他决心要把姜琪的事问个清楚，但却并不想让给死神带来麻烦，陷朋友于不义，这有违他一贯的作风。“要不……你透露一下附近有没有别的死神，我去找他谈谈？”如果换一个从没有帮过他忙的死神，顾云的心理负担也会熊多。“你这是要让我出卖同事！”“对。”“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回不止是死神，就连王碌和安铃都惊呆了。不是，就算真的要让死神出卖她的同事，也至少也委婉一些，别承认得如此理直气壮啊！“其实，这世上还是有能让生者偷渡进死者世界的方法的。”死神仔细想了想，觉得把同事出卖给顾云也不牢靠——毕竟顾云就认识她这么一个在职的死神，倒是上头随便一查，就直接查到她头上了。然而偷渡这件事就不同了。顾云完全可以自称自己在船上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误入死者世界了。“你们听说过魔鬼海域的传说么？”死神有些做贼心虚，虽然这里只有她一个来自死者世界的土着，但却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或者是幽灵船的传说？”“当然。”安铃忙不迭地点头，其实她前段时间研究的热门都市传说题材里，也包含了魔鬼海域的传说。十几年消失于风暴于迷雾之中的船只，十几年后却离奇地出现在了附近的港口，船上的物体完好无损，食物甚至都没有腐坏，然而船上的水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魔鬼海域离了他们十万八千里，也没有条件去进行求证，只能当过乐子看一眼就过了。“那就好办了。”死神眼前一亮，说道，“从原理上来说，魔鬼海域实际上是生者世界与死者世界的交界之处，因此时常有生者世界的船只被卷入死者世界，也会有死者世界海怪游过来。”既然安铃听说过魔鬼海域的传说，她也就省却了详细介绍失踪船只的功夫了，“只有在两个世界交界处，生者才能在不被剥离灵魂的状态下进入死者世界。”实际上，误入死者世界的水手们都是活着的。当然，在误入没多久之后，多半就死透了。“不过之所以称之为偷渡，是因为这种方法存在一点点的小风险。”“但说无妨。”“其实吧，魔鬼海域连接着死者世界最危险的区域，那里似乎存在着无数难以想象的恐怖死灵，即便对我们而言也是禁区。”王碌和安铃异口同声，“这根本就不是小风险的问题了吧！”“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死神不满地提高了语调，“明明在这件事上海怪们才是真正承担风险的一方吧！”有哪一只海怪能想到，一艘误入死者世界的普通船只上，竟然会乘坐着和顾云这么一个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