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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远安街不疾不徐地走着,到了朱雀街则慢了许多,因为行人太多,只能缓缓而过,一路上马车外人声鼎沸,一片的繁华热闹。
朱雀街是皇城主街,白日里商户开门迎客,往来不绝,到了傍晚,商户们关了门,各式的摊子便都支起来了,加之华灯璀璨,烛火通明,反而看起来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沿着朱雀街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右拐上了长安街,行人霎时间便少了大半,越走人越少,到了离摄政王府只有十来步的路程时,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容挽辞掀开马车侧帘,入目已经只有高墙深巷,尚是春季,到了这个时辰,穿街而过的晚风仍有凉意,平白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或许阴森的不是夜风微凉,也不是深巷幽寂,而是繁华热闹下隐藏着的风浪与阴谋。她见过阴谋,见过血腥与杀戮,她曾以为自己的一颗心早已如玄铁般又冷又硬,此时此刻,异国他乡,她却终于感到了一丝脆弱,只是那脆弱转瞬即逝。
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高高的府门前,容挽辞一下马车,便看见苏执竟然在府门外等她。
“府里的下人说,你匆匆用过午膳便出门去了。”苏执说着话,已经迎了上来,牵过了容挽辞的手,“今日进宫得了消息,西宛的献宝使团明日就到皇城,西宛人逞勇好斗,近些日子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容挽辞眉梢一颤,有些讶异:“西宛人好端端的,怎么想到来上殷献宝了?”
苏执将握住容挽辞的手紧了紧:“不用在意,他们不过是担心南戎与上殷联姻后,接下来会一起对付西宛,所以借着献宝的由头,想来探一探情形。”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内院,芙兰见有苏执在,就悄声退了下去。
“不知西宛都来了哪些人……”容挽辞喃喃了一句,似在沉思。
“不管来了谁你都不必在意,万事有我。”苏执站定,一双眸子紧盯着容挽辞。
在这样炽热的目光下,原本从容稳妥的容挽辞,反倒生出几分心虚来,连忙闪避了目光:“接下来几日我好好待在王府,想来与他们并无机会相见,确实不必在意。”
苏执随着容挽辞的步子也往屋中走去:“这两日确是见不到,只是两日后宫中会有宫宴,恐怕你我是躲不掉的。”
容挽辞的步子果然慢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看神情,脑中已然是思绪翻涌。
西宛与南戎交恶已久。早在十年前,南戎还是异族第一强国时,彼时南戎与上殷便有联姻之意,只是中间横生了些枝节,导致联姻破裂。上殷在那场变故中失去了最受人敬仰的大皇子,而南戎二王子也因毒害上殷皇室被南戎王上赐死,在此关头,西宛趁机联合北朔扰乱南戎边境,夺取南戎十余座富饶城池,两年间战力大增,一跃取代南戎成为了异族第一强国。
十余年间,西宛多次有意与上殷联姻,但都被苏执一口回绝。从西宛的实力来看,上殷与之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朝中也有很多官员竭力主张答应与西宛的联姻之事,但苏执向来独断专行,杀了几个嚷嚷着要和西宛联姻的大臣之后,朝中自然不敢有人再议论此事。
如今看来,这位抢走南戎公主的摄政王,恐怕是在南戎和西宛之间,早有抉择。
有了苏执的事先提醒,容挽辞接连两日都待在府中没有出门,而这两日苏执早出上朝,一下朝就会立马回府陪自家夫人。这件事情不知怎么就在皇城中传遍了,个个都在议论,这原本软硬不吃、不近美色的摄政王,是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西宛使臣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若这摄政王真是被这南戎公主迷了心窍,那西宛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好过。思来想去,婚事已成,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在宫宴上探探这流言的虚实了。
宫宴如期而至,定在承安殿。
容挽辞虽不是第一次进宫,但皇宫太大,到底还是不熟悉,她生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给南戎惹了麻烦,尤其是在西宛人也在上殷的时候,半点差错就够他们生事多舌的了。
苏执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这的确让她安心了许多,虽然这样的行为落在别人的眼中多少有些不妥。
“别紧张,你的夫君可是摄政王。”
容挽辞听到耳畔突如其来的低语,微微一怔,转过脸,正撞进了苏执氤氲着笑意的眸子里,他的眼睛很亮,亮的胜过她见过的最璀璨的华灯。
眨了眨眼,容挽辞心虚地躲开了苏执的目光。
苏执浑然不在意,仍旧紧紧握着容挽辞的手,两人一路并肩而行,进了承安殿。
甫一进殿,容挽辞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了满殿坐着的人,尤其是西宛人的使团,都是些陌生面孔,一副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跟苏执一起向太妃与皇上行了礼,两人便落座了,只是宴会并没有开始。
约摸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殿外才匆匆走来两道身影,走在前面的那名女子似乎是没想到会来迟,一进殿便跪在地上向皇上请罪。
“陛下恕罪,倾城路上丢了簪子,和丫鬟们一起找了许久,这才耽误了些时候,让贵客久等,是倾城无礼……”
声音有些熟悉,容挽辞定睛细看,这才认出来是建安侯府的那位叶小姐。今日叶小姐穿着隆重,妆容精致,乍一看去,容挽辞实在没联想起眼前的人是那天见到的娇俏姑娘,许是衣裙太过华丽的缘故,看起来倒显得有些老气,少了几分灵动。
“免罪,起来吧。”殿上坐着的苏景佑微微笑了笑,“不过一只簪子罢了,下次丢了告诉朕,朕再命人给你打造一支,让客人久等终是不妥,你且过去敬酒一杯吧。”
“谢陛下,倾城一定谨记。”
叶倾城又俯首行了个礼,便到西宛使团落座的位置敬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