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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是坐了会子马车有些疲累,容挽辞只略略用了些午膳便午睡去了。
尚是仲春时节,日光算不得热烈,方过正午又落了场小雨,雨停后凉意陡增。
容挽辞觉察到寒意,再睡不安稳,只一睁开眼,便见一个欣长的身影正光裸着上半个身子站在内殿中,正是苏执。
“王、王爷……”
容挽辞迷迷糊糊地撑起了身子,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声音一出口便后悔了。
苏执精力极是充沛,即便日日早起上朝,到了夜间,也不见半分倦意,总是将她折腾得浑身酸痛,他自己呢,却一副餍足的模样。
只是容挽辞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苏执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抿嘴笑了笑,便迈开步子往塌边走来。
眼见着苏执光裸着上半身走得越来越近,容挽辞心中有些打鼓,但还是镇定了心神。
“王爷怎么不穿衣服……”
闻言,苏执剑眉一挑:“方才骑马回来淋了雨,衣裳湿了,自然要脱了换下,娘子以为是什么?”
容挽辞面上即刻飞起一抹霞红,忙别过脸去避开了苏执戏谑的目光。
“王爷赶快换身干净衣裳吧,免得着凉。”
“哦?”
别过脸去的容挽辞只听见苏执沉沉问了一声,随即她的身子便被男人光裸的身躯圈在了怀中。
“王爷!青天白日……”
容挽辞话说了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能将头死命低着,不让苏执看到她一分一毫的神情。
“你我成亲多日,有什么没看过没做过的,怎么还这么害羞?”
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容挽辞耳边拂过,她只觉得面颊潮热,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强自镇定下来。
“王爷你总逗我……”
娇俏的声音中还夹杂了一丝嗔怪,美人在怀,又如此楚楚动人,任谁也忍不住吧?
可偏偏苏执目光一滞,原本紧拥着容挽辞的胳膊立时松了几分。
“娘子今日出去过?”
话锋一转,苏执的声音已然不再缱绻,反而夹杂着几分犀利。
容挽辞眼皮一跳,老老实实道:“只坐了马车在建兴街逛了逛。”
“都见到了些什么有趣的?”苏执又问。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正巧碰到了一位夫人在绸缎铺子中闹事,好像是缎子不大合心意,吵闹着嚷了好一会儿。”
“建兴街有家酒楼的炭烧鸭做得极好,为夫记得是叫“襄来楼”,娘子没去看看吗?”
“这…”容挽辞抬起头看向苏执,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注意,好像没有见到这样一家酒楼。”
苏执说话间已经松开了手臂,看着容挽辞微微皱起的眉头,伸手轻轻抚了抚:“是为夫记错了,襄来楼在平德街,你在建兴街,自然是见不到的。”
容挽辞不明所以:“王爷是在套我的话吗?”
苏执微愣。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王妃是极聪明伶俐的,却不想她这样胆大,直接戳破了他话中的陷阱。
“娘子在说什么?”苏执假装不知。
容挽辞仍旧眼神温柔,撇了撇嘴:“王爷说没有自然是没有,是我多心了。”
“娘子多心什么?”
“今日西宛使团气吼吼地进宫去了,还引得好些人去看热闹,王爷也一早就匆匆进宫了,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选今日出去闲逛,倒真是不凑巧,平白被王爷疑心。”
苏执心中是有怀疑,可见到眼前的女子一脸的委屈憋闷,再深的疑心也只能先放一放。
毕竟案子可以慢慢查,可她的心若远了,恐怕再难以追回,且他急于知道此事是否与她有关,也并不是为了治她的罪,他需得了解前因后果,才能护她周全。
苏执柔声哄了好一会儿,容挽辞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还想再安抚几句,门外奚竹的声音响了起来。
“娘子,晚些时候为夫再好好赔礼道歉,眼下有事,娘子莫要恼我。”
容挽辞撅着嘴点了点头,模样甚是可爱,引得苏执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才离去。
苏执刚一出门,容挽辞哪里还有半分委屈撒娇的模样,只静静看着苏执离去的方向,一双眼睛清明异常。
苏执出了门,与奚竹一同到了院中。
奚竹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才开口:“主子,属下去看过尸体,的确是用簪子一招毙命。”
“看来很可能是个女人……”
“王妃她…”
奚竹只说了几个字,便被苏执突然直射过来的目光冷冷看住,只得噤声。
“还有其它痕迹吗?”
“没有,现场处理的十分干净,除了能从伤口判断凶器,其余的,半点痕迹也没有。”
苏执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字条:“剩下的线索,只有这张字条了。”
见苏执没有把字条交给自己的意思,奚竹便也没有动,只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命令。
“王妃的事我亲自来查,你不要自作主张。”
苏执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奚竹很清楚,这已经是非常严肃的警告了,忙点了点头,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院中只剩下苏执一人。
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院中石板路边的坑洼中还有些积水,树叶承不起积攒的水珠的重量,慢慢倾覆,一晃,水珠便落了,砸在了翠绿的青草上和浅浅的水洼中。
苏执低头看着那字条许久,俄而抬首,将目光转向了辽远的天际。
她绝不是一个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人,这一点,苏执很清楚。
她的温柔恭顺,她的娇弱可人,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包裹着真实的她的虚伪的面具。
可是她到底有多么复杂呢?
阿严打身材魁梧,又是习武之人,一招毙命,且不留任何痕迹,若真是她做的,那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目光清澈,又有些羸弱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这上殷皇城中掀起腥风血雨,强大到即便是以身侍敌也能面不改色。
苏执的心猛然悸痛了一刹。
他很清楚,一个干净明亮的人,需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变得心狠手辣,步步为营,因为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他站在上殷权利的巅峰,却再也没有了敬爱的父皇,也没有了宠爱他的兄长,他所剩的只有责任,只有漆深长夜中无边的孤寂。
所以,他要牢牢抓住她,抓住他生命中,唯一剩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