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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公司历年有个做法,就是工会主席陪同总经理带着两个干事看望慰问劳动模范。两个干事的手上提着慰问品。
公司里有几位获得省市和部里表彰的劳动模范。这件事,上班时不好进行,只有选择在休息日里进行。
每每在这个时候,远峰的心里就会有思想负担。面对这些人物,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工作,有愧于眼下的职位。
面对的这些人,他们像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对生活质量虽然也有许多愿景,但在实际生活中,要求的东西并不多。希望中的东西,如果获得了一样,就很满足。
他们这些人,对于获得的荣誉,看得比任何物质的东西都要重,不允许蒙上灰尘,不允许被亵渎。
这时候,远峰会想到父母。
远峰的父母生活在农村。想让他们到城里来生活,他们不愿意。
即便来到城市里,也只是住在远峰大妹家。
远峰的妹婿做生意,已经上了规模,住的房子也足够的大,楼上楼下两层,还有一个大的院落。
即使这样好的条件,两个老人还是不满意。
“城里有什么的好?别看高楼大厦,住这么的高,心是悬着的。我看不如自己的这几间小房子,住着踏实。”
每回劝说父母,父亲总是这样的自以为是。
父亲甚至问:“你想想看,高楼里能不能长出一棵大树?”
远峰只能是笑,说不好父亲。父亲承包了一片荒山,多年苦心经营,如今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果木大王,也有了荣誉。
父亲就特别看重这种荣誉。父亲的骨子里,能够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有滋有味就心满意足了。这一点上,远峰和父亲的想法不一样。
远峰想让更多人的生活有滋有味。
又是谈何容易的事。
能够让更多人生活有滋有味,是要在一定的职位上。谋到一定的职位,需要韬光养晦多年。
如果一开始就锋芒毕露,肯定会被早早的拍在沙滩上,再想鲜亮起来,没门。
一行人已经走到省级劳动模范夏祥生家门口。
门关着,屋里的声音已经在迎接这一行人。
“小子。你再说一遍?”夏祥生的嗓门粗哑,伴着一两声咳嗽。
夏祥生的家教颇严,在远程公司可是出了名的。他曾经对记者说过,对儿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儿子堂堂正正做个好人。
工会主席看了远峰一眼,笑了笑,意思是,夏老师傅又在批评教育儿子。
儿子在辩解。
“老爸。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你总得让我把事情说明白了。”
工会的一个干事上前去敲了门。
门开后,一行人进到屋里。
远峰一行人进屋后,儿子给父亲暗示,就是不要当着领导面说这事。父亲却像没有看见儿子的暗示。
“远总。你来的正好。你帮我说说这小子。这小子翅膀硬了,以为自己弄了个组长当,就了不起......”
“爸。你说这些干吗?”儿子要面子啊,阻止父亲的唠叨。
远峰说:“老爷子,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夏祥生连连咳嗽,脸色也就充血样。上了年纪的关系,有点驼背。他咳嗽的时候,身子向前一窜一窜地。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当个组长没几个月,什么没学会,先学会拍马屁。他已经敢拿班组积蓄下的钱,和分厂领导一块大吃大喝。”
夏祥生的儿子夏涛是总装分厂的一个组长。
这事被父亲当着总经理和工会主席的面挑出来说,夏涛只好硬着头皮做解释。
“不是我父亲说的那样。我没有用班组的钱。”
远峰问:“你是说,你用的是自己的钱?”
老夏说:“别听这小子辩。他用的就是班组的钱。”
“不是这样的。”小夏只好说明。“是分厂划拨到班组里来的。这个钱,就是用于吃喝的。是专项资金。”
“远总,你看看,吃喝,还有专项资金。”老夏说:“远程公司要是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不垮才怪。”
“我不常和厂长吃饭的。这一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夏涛向远峰解释。
“说说看,遇上了什么问题?”远峰觉得,这里面的问题,或许可以牵扯出其它的什么问题。
这种问题,在远程公司虽然比较普遍。但不能这样听之任之下去。早晚,得正风气,把这些问题给解决掉。
夏涛看了父亲一眼,本是想瞒着这事的。现在,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批评了他。他说请方元厂长吃饭,是因为方厂长要帮他弄一套新房。
方厂长的弟弟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能以优惠价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听儿子这一说,老夏不相信啊。
“你扯吧。”
“爸。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方元厂长。他真的是帮我弄一套房子的。”
远程公司效益好的时候,团购了一批房,公司给予部分补贴。夏祥生应该可以分到一套。他把房子让给了更需要房子的工友。他让了一回,又让了一回。公司里要房子的人太多。
当初,他的老伴是提醒过,儿子转眼就到谈恋爱处对象的年龄,结婚需要房子。夏祥生说,眼下不是没谈对象,到有了对象要结婚,再要房子也不迟。
当初公司有一个宏伟蓝图,每年都团购一批房,用五年时间,将所有职工的住房全部升级。
世事难料。远程公司的效益开始滑坡,这两年没有再团购新房。
夏祥生听儿子说可以去和方元厂长对证,知道这事,假不了。他的脸上有了愧疚,竟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声音喃喃的,说:“你干吗不早说。”
夏涛说:“你看我喝了酒,根本就不让我说话,也不听我解释。你听我说请方厂长喝酒,就以为是花了班组的钱。”
“不对吧。”老夏发现了问题,说:“你开始时,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花的是班组里的钱。”
夏涛说:“老妈在一边,我怕她听说花了自己的钱,舍不得。只好编话说了。我呢,也想显个摆,当上组长,有这个权力。”
“瞧瞧。这,什么德行。这风气,都坏到眼前来了。”夏祥生的手指戳着。
夏祥生的老伴这时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杯茶,从厨房来到客厅,白了丈夫一眼,说:“你就是个老顽固,不清头。远总和童主席来,你也不叫人家坐,陪你这样站着。”
夏祥生这才醒过神来,赶忙让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