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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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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贞儿姐姐也曾遣人来询问我是否有满意的人选。可我都只是答话道还须细看。渐渐三四次后,贞儿姐姐也就不再遣人过来了。而恪哥仍是终日不得见面,我想要去寻他问个清楚是否真的就希望我嫁出去,当初他不是说过会陪着我一辈子的么?可总是走到前堂数十米远时就停住了脚步。他都已经遣了贞儿姐姐过来,我又何必自讨无趣?因而仍由入画搀扶着回到居所。日子平淡如水就这般过去了,眨眼竟到了过年的时分。我瞧着入画和颜大娘为我忙前忙后的,心里满满是感激。贞儿姐姐着人过来邀我一起用餐,可这般坐着总觉得自己不是一家人,于是就婉拒了。还是自己一处天地来得自在。

只是终究过了十五我也未曾见到恪哥的身影,心里也就渐渐怄气起来,既然他不来那么我也就不再想。也许这样渐渐不再依赖我还能够慢慢走出对他的迷恋。虽然自己想着不可能但仍决定如此,只因我已经没了所有,不想连最后的自尊都失去。

转眼已是三月春雨时节,一日入画匆匆跑了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小姐,小姐,王爷回来了!他,他正要过来!”

“回来?他去哪里了?”我疑惑着,才言毕就已经听见恪哥呼唤我的声音。月前的恼气如今也没了,因而便急急迎了上去。只那么未曾回过神来,我已经被恪哥紧紧揽入怀中。闻着他熟悉的馨香,听他缓缓说道:“回来了,我只剩你了。”

我不解地抬眸望向他,却见恪哥双眸通红。本想安慰又听他道:“先生过身了。我陪在他身边数月的日子,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终究救不回来。从小我就在心里尊他为亚夫,如今,能在身边的人只有你了果儿。若是连你也离开我,天地之大,恪哥当真不知道该如何了。”从未见过的落魄,我紧紧回抱着他,只想给他哪怕是一丝的力量。忽而感觉到他的肩头有些颤动,我听见一丝若有似无地抽泣声。原来李愔说的都没错,恪哥也是太过重情。我静静安抚着他,由着他拥着,也许这般会有些温暖。

及至傍晚,恪哥在我处草草喝了口稀饭就不再有胃口了。他的眼睛仍有些红肿,瞧着我的心也不好受。恪哥握着我的手,语气苍凉:“‘金兰笃惠好,尊酒畅生平。既欣投辖赏,暂缓望乡情。爱景含霜晦,落照带风轻。于兹欢宴洽,宠辱讵相惊。’先生一生留下的诗句不多,可这首当日冬日宴时作下的诗却每每让我记起。那一句‘宠辱讵相惊’直进我心。一时就将我所有的狂妄消殆。无意间地教导道理于我,这是先生默默支持我的方式。”

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因生死相隔是无论怎么说都苍白的。只能紧靠着他,听他说些回忆。恪哥是个甚少回忆的人,因而过去了的事情我总是很少得知。如今这般静静听他说着,时间宛如一条静谧的河流,突然就变得温润安详起来。

可惜两人能够珍惜相处的日子总是那么少。回来不久恪哥就又得忙于州际的大小事务,安州的百姓都极是爱戴他。本来入画告诉我这些我也只是觉得那是百姓对皇室的尊重,可十月时,恪哥见我闷在府里便提议与我出游。所到之处竟百姓都纷纷送些农家瓜果蔬菜于我们。那真挚的模样,我看得出来并不是被逼迫而为的,那是发自内心的。而恪哥总是极有耐心听着那些农户说长道短,有时候遇着些农户年纪大了,说话条理不清他还帮着整理。百姓们似乎都认得他,沿途都会热情地朝他招呼。那一路上也无甚随从,只是我与他及一车夫。每每遇着有百姓想要申述些什么,他都是礼貌地倾听,详细地记录了下来。本只是想简单地出游,最后竟变成了私访。我随着他左右,瞧着他专心为民的模样,似乎此刻才真实地了解为何民间对他总是交口称颂的。并不仅仅因为那遥远过去的颉利营里的英勇事迹,而在于日常里点点滴滴的体恤民情。那日我随他到过一农家,本是要登山的可中途被一农户认出像是见了救星般拉扯了恪哥到家里。原来是他的母亲病重,苦于寻医。说来羞愧,我自幼除了被抛弃的那一夜都是被保护的极好。见着那农家男子黝黑的皮肤和家里零星散落的养鸡而来的排泄物,心里生出了些嫌恶。这是不应该的,因而我为自己的感受感到惭愧。而又见恪哥毫不在意地伴坐在那农户母亲床前,他本洁白的衣袖因着方才的拉扯染了黑,可他仍是专注替那老人家细看症状,眉间紧蹙,良久又对那农户说:“令母确实不是小病,还请随我们出到城里就医。”可那男子一阵为难,只因地里收成未割完又害怕天气忽变。我正为着这情况愁眉,恪哥却已经抱起那老人家,礼貌地对那农户道:“如此那我们先将你母亲在医馆安顿好,再回来告知你情况。你只管放心顾好地里,本王定会照顾好你母亲。”言罢,在那农户千恩万谢中恪哥便抱着那老人家下了山腰。继而吩咐车夫迅速回城,我坐在一旁替他照料那老妇人。他稍稍有些歉意,我理解地摇摇头朝着他笑了。于是那日的出游就在来回照料求助的人中结束了。

回到府里时虽觉得极累,可细想其实真的过得充实。只是有些感觉自己帮不上多大的忙,有些难过。因而我仍是兴致奇好地提议下一次的出游。恪哥见我无恙,也是满口答应了。

只是世事果真无常——皇上传出病危的消息不久,京城竟真切传来了帝王驾崩的消息。距离恪哥当初离京不过是六年的时间,如今再回去,竟是因为奔丧。如此,我因为担忧母亲的身子执意请求跟随回京。恪哥心里哀恸也就随了我意。那铁骨铮铮的一代帝王,竟真的熬不到来年春天。而这一去,我就不曾再得知何时再有机会与恪哥出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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