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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县衙大牢,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遂之而来,伴随的还有令人作呕的湿腾腾的霉味和尿骚味。离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里每年都要死很多人,而大部分都是病死的,归结于这里不通风不透气,虽然每个监牢都有一个小天窗,可是却从来不会开,只留大牢最中间的用于采光通风等。
沈致远面色渐渐沉重,他的哥哥就在这个地方吗?
二名衙役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虽然还有别的衙役,可是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又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于是都默不作声,谁也没有过来询问,离若和致远顺利到了关押死刑犯的牢房。
通道两旁的牢犯有的不断的呻吟,有的正敲打着牢门,尖锐的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衙役充耳不闻,径直带他们走向深处,在一处独立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打开房门,恭敬的赔笑道:“二位,这里就是你们要见的人,我们先出去,等您谈完了再叫我!”
离若微微一笑,点头道:“劳烦了!”
衙役走远以后,离若和致远走了进去。这间牢房不大,却很整洁,昏暗的烛火不断的跳动,借着烛火他们看到房间中间摆着一个桌子,上面一个茶壶,一个倒扣的茶杯,旁边有一个椅子,离桌子两三步之遥的距离是土坑,上面堆着干草,干草上面铺着一个薄旧褥子,一个白衣女子抱膝坐在坑上,长发披散下来,看不清脸庞。
离若爬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盯着白衣女子,她相信她已经知道有人来了。
果然,白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清秀的脸庞未施粉黛,墨黑的双眸带着些慵懒,长发随意披下来,果然是个标准的美人,不愧是春风楼的头牌。
花牡丹抬起头,看清是两个孩子,不由浮上了一丝轻佻的笑容:“哟,谁家的娃娃,长得这么标致,也是来嫖的吗?可惜了,本姑娘现在在牢房,不方便伺候你们,回吧!”
沈致远大怒,骂道:“我呸,不要脸!到这里来了还不忘勾引男人!”
“致远,不许无礼!”离若喝道,这致远这么冲动会坏了她的大事,她既然是春风楼的头牌,又与北燕有关,绝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浮。
“你是花牡丹?”离若轻声问。
花牡丹抬起手指,轻轻抚上她长长的指甲,漠然道:“很显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又何必多问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些不敢看这个小男孩的眼睛,这小家伙看得她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他能将她看透似的。
许久离若都不说话,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似乎是在打量着房间的陈设,可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花牡丹,仿佛是不经意的道:“你是大齐人?”
花牡丹抬了抬眼皮,继续拨弄着她的手指,没有回答。
离若暗暗观察,她没兴趣?
“你是涉嫌谋杀被抓进来的吗?”
花牡丹吹了一下指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仍然没有回答。
眉毛轻挑,下巴抬高,她在自信什么?有人会救她,还是她根本不在乎?看来还需要加把火。离若继续问,“死了的那个人是被灭口的,因为他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关于——北燕!”
听到“北燕”两个字,花牡丹猛抬起头来,眼神充满警惕,身体明显僵硬,手指顿了一下,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在这里疯言疯语,给我滚出去,这县衙大牢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啊!”
OK,找到突破口了,离若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人,总是在极端愤怒和得意忘形之时泄露自己的内心,而北燕就是她的软肋。
离若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大胆猜测不断刺激,她跳下椅子,拿出了令牌,目光如炬,言语犀利:“我是镇国将军冯如海的儿子,奉命对你展开调查,你已经涉嫌勾结外国、私通敌国、买卖军情罪,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审讯,花牡丹,你私通北燕,杀人灭口,嫁祸沈狗子,是北燕的奸细!你可知罪?!”
一连串的话说的让花牡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件事没有人知道,这个孝子是怎么知道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过激了,也许会给人抓住把柄,不,她绝不能!
然后,她咯咯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才慢慢的走到离若身前,轻轻一福,声音柔的能滴下水来,“民女见过冯公子!”
好一个花牡丹,用笑来掩饰泄露的情绪,现在又来施美人计,不过可惜了,我只是个孝,小女孩!但是她这多此一举的笑又恰巧泄露了她的内心,证明刚刚她的猜测,只是,她为什么要嫁祸呢?名,她有了,利,离若轻轻一笑,她作为春风楼的头牌,她赚的还少吗?这杀人者不是她就是她所保护的人,到底是哪种情况?也许她没有能力杀死那个男人,但是在她的概念里绝对不能出现冤案,杀人者绝不放过,无辜者绝不冤枉。
离若虚扶一把,微微一笑道:“牡丹姑娘请起!”
花牡丹优雅的起身,娇羞的低下头,刚才那清澈的眼神差一点让离若觉得她是无辜的。
“牡丹姑娘可以告诉我沈狗子是如何杀死死者的?又是为什么杀他?”
花牡丹轻启朱唇,笑道:“民女因为作证才被押在这里,虽然民女无知,却也知道这不在将军府管辖的范围之内,不知将军却又为何派公子前来呢?”
真是狡猾!离若轻笑回道:“那当然是因为大战在即,又听闻北燕奸细入京,兹事体大,故尔父亲深夜派我前来问明情由,此事关系大齐的生死存亡,依在下看来,姑娘还是说实话的好!”
离若故意将“北燕奸细”几字加重,仔细观察花牡丹的表情。
对于北燕,花牡丹本就心里有鬼,于是故作明了的点点头,“民女定知无不言。沈狗子是春风楼的小二,初五酉时我正在接待客人顾延,突然,他从床下钻上来掐住了客人的脖子,说是喜欢我,要赎我什么的,我吓坏了,求他先放开客人的脖子,可是他双眼通红,像疯了似的,要我答应跟他走才放开,这时候顾延一翻身挣脱沈狗子,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试图刺向沈狗子,可是沈狗子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下子抢过匕首疯狂的刺向了顾延,还把自己的手划了那么长的口子,血流如注,顾延不知被刺了多少刀,反正全身都是血窟窿,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狗子也晕倒了,我也吓的站不起来,就把人喊过来,就是这样了!”
花牡丹说的从容,句句在情在理,离若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突然她发现花牡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抚摸腰间的玉佩,那玉佩她看不清成色,只隐隐约约觉得它形似鸳鸯,并且只戴有一半。据说这个时代的女子如果有了心仪的恋人便会送他一半的玉佩,而一半将戴在自己身上永不摘下,除非对方改变心意。猛然间,离若想起致远说,沈狗子在房间里看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握着花牡丹的手,也许,这玉佩能帮助她。
离若眼神掠过花牡丹的玉佩,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口中赞许道:“好漂亮的玉佩!”
花牡丹手指轻抚,轻抿唇角,嘴角微微上翘,看得出来,她现在觉得幸福,“嗯,的确漂亮!”
离若紧紧盯着玉佩,突然跨前一步,一个旋转,玉佩稳稳地落入她的手中,“这玉佩送给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