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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微臣以为,应该坚决收留把汉那吉!”
出这句话的人,是高务实。
众人一齐转头,愕然地看着站在最角落里的这个半大孩子,一时竟然有些不知该些什么。
倒不是这句话本身有什么问题,因为这句话无论是在场哪位大臣出来,都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但出这句话来的人是高务实,问题就很大了。
按照大家的想法,且不你这子的年纪了,就凭你一个无品无级、连青色官袍都是因为特赏才配穿戴的太子伴读,怎么好意思在咱们这些国朝文武巅峰面前夸夸其谈?
纵论国事?你在家里议论议论,甚至去和高拱建议,咱们都懒得管你,可这是在御前,是大明朝廷最高决策之时,你怎敢随意乱发议论!
不过,碍于高拱本人在场,众人愕然看了高务实一眼之后,又下意识朝高拱望去,打算看高拱面对这种局面是个什么反应。
高拱也有些为难,在他看来,这桩事原本就是高务实派出的那些家丁搞出来的,虽然仔细想想,事情办得还不错,可是问题在于,这样一来自己的立场就很为难,因为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此事必有自己在后指使。
高拱并不怕被人暗地里指使这件事,只要事情有利于大明,他无畏人言。但眼下俺答汗连出兵青海都放弃了,反而大军东返,这代表着边疆很可能又要面临一波大战,这种结果就不能不让高拱觉得需要仔细权衡:边疆各镇是不是有能力守住?京师会不会再次面临第二次庚戌之变?府库空虚之下的朝廷是不是有足够的钱粮支撑起各军所需?甚至一旦事有不谐,自己作为主张接纳的次辅重臣会不会被群起攻讧?
等等这一些,都需要仔细权衡。尤其是战备方面,更是必须和张居正这个分管兵部的盟友好好议一议。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历来聪明的侄儿竟然主动跳了出来,抢在在场所有文武重臣之前明确的表达了态度。
这下子,问题还不止一个,而是起码有两个:一是自己被他这一逼,只能支持接纳把汉那吉,否则岂不是对下人我高拱连自家侄儿都服不了,所以才会伯侄二人意见不一?二是这子虽然有个太子伴读的名号在,可这并不是被众人认可的朝廷正式官职,两位国公和诸位内阁辅臣都没表态,你着个什么急?——你就哪怕是个御史言官也还好啊!
两相为难之下,高拱还是打算出言呵斥高务实一句“不分诚”之类的话,但态度还是不要过早表明。只是,当他嘴唇微动,正要话之时,隆庆帝却十分突然地抢先发声,笑着道:“哦?高卿家得如此肯定,想必定有高论,不妨来让朕与诸位大臣听听。”
其他人还都只是再次错愕,心中暗忖:陛下这脾气也未免太好了些,眼下这格局,哪有他话的份?
唯有冯保心头一凛,暗道不妙:糟糕,万岁现在不光是信重高胡子到了极点,只怕对这个高家儿也宠信非凡。刚才高拱只是微微皱眉,看模样打算站出来教训侄儿几句,万岁就忍不住出来给高家儿兜底……直娘贼,这儿辈到底有什么妖术,万岁、娘娘、爷三口子全给他迷惑住了?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谢陛下。陛下,接纳把汉那吉,臣有上中下三策。”高务实这时,却仿佛看不见众人对他的态度,只是面色如常地对隆庆帝躬身一礼道。
隆庆本来只是不想因为这个局面逼得高拱当众教训侄儿不懂事,因为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影响他们伯侄之间的关系,而隆庆本身是一个极其注重亲情的人,他不想看见这一幕。
更何况,这半年下来,高务实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李贵妃和太子母子二人也经常夸奖高务实,所以隆庆帝甚至心里都经常想:这孩子是一个辅臣苗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将来伯侄二人,两代阁老,放在史书中也是一段佳话,而这段佳话,必成与朕与太子之手,那同样也是青史留贤名的好事。
但他并没有以为高务实就真的能在这种国家大事上有什么出色的表现,毕竟年纪太,读书读来的道理或许知道一些,可处理国政并不是懂一些大道理就够聊——这一点他作为皇帝,理解得格外深刻。
然而现在高务实不仅真有议论要发,而且一来就是“上中下三策”,这就不得不让隆庆帝真正开始重视起来。
当下,皇帝凝神看了高务实一眼,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问道:“哦?是哪三策,高爱卿不妨一一道来。”
其余诸位大臣见状也略感诧异,暂时收起了诘问之念,打算先看看他有什么道,再决定行止不迟。
高务实仍然面色平静,但异常严肃地答道:“臣之上策,便是厚待把汉那吉,豪宅美食、官职田舍,均不少他,但严禁出入,以此来向下昭示我大明对诚心慕义而来之人,哪怕是敌酋之子孙,亦能倾心结纳,此胸怀四海之仁也。”
“臣之中策,则是将把汉那吉安置在边境之外而离大明不远处,让他招降自己的部众,享受汉朝时属国乌桓国的相同待遇,如此待俺答死后,让把汉那吉去和俺答长子辛爱争土默川大汗之位,待他两家相持不下,我大明进可扶持一方,打击另一方,削弱蒙人实力,退可稳居钓鱼台,坐看鹬蚌相争而得渔翁之利。”
“至于下策,则是以要杀把汉那吉为借口,逼迫俺答退兵。陛下或有不知,这把汉那吉乃是俺答三子铁背台吉之子,自幼双亲尽失,为其祖母一克哈屯一手带大。而这位一克哈屯视把汉那吉为心头肉,偏偏她在土默川各部地位超然,连俺答也不敢轻易驳斥她的意见。因此即便俺答出兵,只要把汉那吉在于我手,则俺答就一定投鼠忌器,虽敢率兵而来,却不敢纵兵肆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