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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室操戈兵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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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阿凌恃宠而骄,气焰似乎比和亲公主还嚣张,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一看就是个无人敢惹的角色!

要说这骑卫还真是没眼色,别人看不懂情势至少知道装哑巴、躲是非,他倒好,知难而上楞充独头蒜不说,还因得意于自己的及时汇报帮大家终结了毫无意义的搜寻,一高兴就附带了一句画蛇添足的注解:

属下记着大人只吩咐我们看好阿凌,不许她乱走,好像并没有说连夫人也要看着!

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骑卫一言既出,果然威力无穷,不仅为他的乌力屠大人赢来了一通眼泪和拳头的洗礼,也为他自己找了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从此远离刀光剑影的卫士生涯,换做吆五喝六的猪倌统领,并兼事庖宰之职,这下子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自视高明了!

拜这位乌龙属下所赐,乌力屠不得不强打精神,把老天恩赐给他的所有好听话和盘托出,并且翻来覆去说了数十遍之后,终于哄转阿凌伤透了的心,得以回帐休息半日。

岂料他这边刚刚朦胧欲睡,便听到马蹄声在帐外急促响起,接着便是让他瞬间清醒无比的急报:鹿札外围发现一队武装在活动,领头的正是邑帅本人!

这么说,事情真的到不得不兵戎相见的时候了么?

明知不适时,乌力屠的脑子里却无法控制地闪现出无数或新或旧的回忆,这些回忆由远及近,渐次出现:

天真无邪的垂髫童子给过他的无数热情的拥抱和赞美:“大哥,你对我最好了,我一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气若游丝的阿母在病逝前的嘱咐:“乌力屠,你要还是个男子汉,就不要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阿母为了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算遭了天谴,阿母也从没有后悔过!阿母这一死,你就是独自一个人了,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相信,你只能靠自己努力!你时刻都要记住,你若想活得安全,就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那个奴隶的儿子,不择手段当上乌桓的主人!”

遍体鳞伤的阿爸在弥留之际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和言语:“乌力屠,你要时刻记着,他是你的弟弟,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双目炯炯的英挺青年在久别重逢后的一声饱含深意的呼唤:“大哥,我回来了!”

之后便是这英挺的青年比翻书还快的变脸术:

眉开眼笑的感谢:“多谢大哥忍痛割爱,从此‘赤焰’就是我的了!”

自信满满的夸口:“大哥只管放心,夫余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绝不会叫您失望!”

咄咄逼人的追问:“苏真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吗?怎么会跑到夫余去伏击我?

没心没肺的嬉笑:“我就知道这件事连大哥都没想到!”

似笑非笑的催促:“阿凌,快给大人敬酒!”

又惊又怒的呵斥:“阿凌,不得对大人无礼!”

“大人,发现来自圣山方向的马队正朝鹿札赶来!”

帐外的又一声急报打断了乌力屠的回忆,使他瞬间明白:一切皆成往事,今日的他和他已经无法回到从前,如今留给他们的唯一选择便是你死我活的决战!

老远便看见那个赤色马背上秀挺的身影,周围簇拥着无数熟悉的面孔,乌力屠听到自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声调说道:“兰若,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杀我吗?”

乌兰若一眼望去,未央巧笑嫣然的俏脸首先映入他眼帘,使他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再看之下,他才注意到未央在前,乌力屠在后,两人共乘一骑,乌力屠一手执缰,一手环在未央腰上,状极亲密,和他想象中的势如水火简直是天壤之别,内心顿时被嫉妒充满,冷笑一声:“大哥言重了,乌兰若岂敢?我只是听说大人刚一离开,柳城便出现了汉朝细作,还劳动大人往来奔波亲手诛杀,我身为邑帅,自愧不已。后来又听说这个细作还有个内应潜伏在大人左右,故而特地赶来将功赎罪!”

对乌兰若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乌力屠早已领教过无数次,故而并不觉稀奇,鼻子轻哼:“既然如此,是我想多了!不过现已查明,细作已离开鹿札返回柳城,你还是带他们回去查探吧!”

乌兰若听罢“嘿嘿”一笑:“我自然知道,鹿札并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随便造访的地方,大人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回去!”正作势要掉转马头,他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又回头笑道,“大人虽然不想看见我们,但我这里有个老熟人一直想见见您,相信您见了会很开心!”不等乌力屠有所表示,他便向着身后的人群中扬声叫道“渐回!”

自被乌力屠拥上马背并被告知带她来见乌兰若的一刻起,未央就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一切都要在今日见分晓了吗?

所有的伪装都可以在今日卸下了吗?

那么她到底该在何时发动才能十拿九稳?

是听乌兰若号令?

还是自找良机?

她脑子里飞快地打着算盘,手眼也不敢闲着,此时听到乌兰若叫到渐回的名字,下意识抬眼去看,却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应声出现,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就在她发出这一声极轻的诧异的同时,身后乌力屠的身体明显一震,一句饱含疑惧的话脱口而出:“卓尔格勒,怎么会是你?”

一语既出,他顿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即将犀利的目光投向乌兰若,阴沉沉地说,“乌兰若,你又想搞什么鬼?”

“唉,好心没好报!大人怎能说是我搞鬼?难道和老部下久别重逢,大人不高兴吗?”在听乌力屠说出“卓尔格勒”四个字时,乌兰若已自信胜券在握,余下的事情不过是拖延时间,故而权当隔岸观火一般闲适自在。

与乌兰若的好整以暇正相反,乌力屠环在未央腰间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收紧,突然失控地怒叫:“什么老部下,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

听乌力屠发出那一声前后矛盾的怒叫,名叫“卓尔格勒”或者“渐回”的男子不错时地在马背上行个按胸礼,毕恭毕敬地和昔日的主人叙起旧来:“大人怎么这么健忘?当年不是您先派我们埋伏在圣山截杀乌延楼大人,等到我们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您又带人来把我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光了吗?”挥刀砍落直刺面目的羽箭,“所幸我虽然杀人的本事不济,托山神保佑,运气还算不错,挨了大人您一刀竟然没死。不过最近几年属下一直都在柳城,只可惜大人不认识我!”

随着男子的嘴唇开始一张一合地翕动,乌力屠的手也越来越用劲,直到最后忍无可忍地嘶声吼道:“乌兰若,你若是男子汉大丈夫,今日只管施展本事和我斗一场,用不着弄这些玄虚,搅得去世的人不安宁!你不就是想当乌桓的新主人吗?好,我答应你,你若赢了我,乌桓就是你的了!你有胆和我单独一战吗?”

乌兰若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十分欣赏乌力屠的嘶吼,思忖半日却摇头笑道:“恕乌兰若难以从命!你一向就知道,我是个爱较真的人,不仅仅是自己不肯受不明不白的委屈,更不愿让别人吃哑巴亏!就算是杀人,也要让他死得清楚明白,省得到了阴曹地府不知该找谁报仇!你不想让人提起乌延楼大人,那就不提好了,反正他也活不到如今这个时候!只是我……”

“你说了这半日,也该歇歇了,剩下的由我来替你说!”虽然乌兰若投向阿凌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却也被乌力屠及时捕捉到,使他更笃定乌兰若接下来要说的“不明不白的委屈”究竟是什么,因此他便果断抢过话头,“不错,当年你双眼所中的的确是翠雀榖毒,也正是如今阿凌所中的寒毒的克星。你就为了确证当年的翠雀榖是我下的,不惜利用对我们的恩怨一无所知的阿凌!你为逼我出手真是用心良苦,无人不算计,亏阿凌还一直信任你,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假冒我的死士去刺杀她,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无论以前如何猜测乌兰若的用心,未央一直都心存侥幸,强迫自己认为他只是对人对事过分多疑,所以才想了那么一个于己有大利、于人无大害的万全之策。尤其是在乌力屠因为她对中毒之事“一无所知”之后,一下子增强了对她的信任度,使她更加相信乌兰若的做法主要还是为了帮她。

如今听了乌力屠的一席话,而乌兰若除了脸色稍稍发白之外并不做任何解释,未央顿时明白自己先前的想法纯属自欺欺人,当即一伸手拔出乌力屠的腰刀,将刀尖直直指向乌兰若,眼中的阴凉比森冷的刀光更能伤人:“乌兰若,你真是高明之极,叫人不佩服都不行!正好,你在圣山救过我一次,而我在夫余也救过你一次,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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