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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机一死,述律后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就开始高速运转了,他找来了手下将领以及酋长中比较刺儿头的人的妻子,跟她们说了一句话:
“我是皇后,现在做了寡妇,你们也要跟我一样才行!”
让这些人把各自的夫君给叫来。
这些人的丈夫来了,述律后就哭,边哭边问了一句话:
“你们想念先帝吗?”
这种问题只有一种答案,肯定是想念啊,不想念的那都是奸臣,谁愿意去做奸臣呢?
于是乎众口一词,都说想念。
好嘛,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如果真的想念,那就去见他吧!”
我了个去,大家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后面刀斧手已经手起刀落,砍了一地的脑袋。
好狠的妇人呐,一步棋就把所有造反的可能都给消灭掉了。
杀了所有可能造反的人,下一步就要立一位新的天皇王了。
当然,在立新主之前一些事前的吹风会啦、密谋啦、谈判啦肯定都已经运作好了,现在的立新主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述律后不喜欢长子耶律倍,却十分中意耶律德光。
当天,她让两个儿子都骑在高头大马上,让他们立在帐前。然后对各部落的酋长说:
“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的爱子,难以决断,你们想要辅佐谁,就到谁的面前为他牵马。”
酋长们都提前得到了讯息,争先恐后到耶律德光面前去牵马,边牵边喊:
“我们希望能够辅佐元帅太子!”
述律平适时地跟了一句话:“既然你们都这么想,我怎么敢违背呢?”
就这,耶律德光成了新的天皇王。
耶律倍那个气哟,你们放着我这个长子加太子不立,偏偏去立那个啥德光,真是可笑至极!
父皇在世的时候你们可都是围拢在我这个人皇王身边的,怎么父皇去世还没几天呢,这就改换门庭了?
耶律倍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望向了自己的母亲,述律平恰恰也向这个儿子看过来,两人目光一碰即开,心照不宣。
耶律倍叹了口气,心想谁让自己跟老娘的关系不好呢,这有什么办法。
他与耶律德光同为述律后所生,但母亲的爱似乎是有限的,她把大部分的爱都给了耶律德光,分到自己这个长子身上的就所剩无几了,这能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父亲死得太早了一些。
既然这里不留爷,自由留爷处,小爷我斗不过,走还不成吗!
耶律倍带了几百个亲信骑兵要去投靠后唐。
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如果投靠成功了,这将会成为两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外交事件。
然而这次没成,耶律倍走到半路被巡逻的契丹兵给拦住了,扭送回耶律后面前。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还是个母老虎呢。
也许是在立新主方面对耶律倍心怀愧疚,述律后也不责罚对方,把他赶回东丹国做国王去了。
耶律德光能够得到母亲的青睐是有原因的,这个人十分孝顺,而且聪明绝顶,和自己的母亲很像。
成为新的天皇王之后,耶律德光对母亲的孝敬更加厉害,但凡军国大事,都与母亲一起商量决定。
母亲病了,吃不下饭,德光同志也跟着不吃,专门侍奉在母亲左右,侍奉汤药。
如果哪一天惹母亲不开心了,述律太后把眉毛一扬,眼睛一瞪,耶律德光就不敢出声了,迈着小碎步赶快躲开去,没得到母亲的命令之前再也不敢出现。
这样的乖儿子,而且还是雄才大略的乖儿子哪里找去?不立他立谁呢?
耶律德光当政以后同样重用韩延徽,任命对方为政事令,相当于契丹的宰相。
新君新气象嘛。耶律德光立马就把后唐使者姚坤给放了,并且派大臣阿思没骨馁(人名)跟着对方到后唐来告哀。
正所谓你这边死一个,我这里也死一个,你来告哀,我也去告哀。来而不往非礼也!
按个外交术语,这应该就是后唐与契丹两国邦交正常化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乱世里面,不打仗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够少打仗那是最好的。既然契丹消停下来了,那我们后唐也没必要挑起事端嘛。
于是乎,明宗皇帝李嗣源在位期间和契丹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表面上是和平的,不代表私下里不给你使绊子。
正所谓和平不是求来的,而是斗争出来的,这个斗争包括武装斗争,也包括外交斗争和政治斗争。
既然武装斗争不好用也不想用,那就用另外的两种斗争方式吧。
李嗣源开始出阴招,这个招很简单,就是要策反一个人。
谁呢?卢文进。
卢文进是个很有才的人,前期我们提到过,他在李存勖称帝之前投靠了契丹,然后还拼了命的把幽州的汉人往北边儿运,硬是在契丹南部建立了一片汉人居住地,受到耶律阿保机赏识,被任命为卢龙节度使,统帅契丹境内的汉军。
这家伙还把汉人的农耕技术和生产工艺带到了契丹,促使契丹政权快速崛起,史称:“契丹所以强盛者,得文进之故也”。
就是这样一个保境安民的人才,心心念念还在想着故乡。
没办法呀,思乡之情国民世代相传,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情愫。
李嗣源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派人去跟卢文进沟通交流,并直言:
“后唐皇位已经易主,我们两个并无仇怨,你放心回来,我负责安顿!”
有了这句话,卢文进屁颠屁颠就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带了十几万汉民,只车帐就有八千乘。
他这一走,直接把自己驻守的平州给搬空了。
这是一次有组织的大迁徙,也是一出游子归故里的情感大戏。
中原战乱的时候,多苦多难的国民百姓在死亡与背井离乡之间选择了后者,千里迢迢到契丹去定居。
现在山河依旧,中原故土已经恢复了短暂的和平,这些在外的游子又抛家舍业赶回故里。
一根看不见摸不着却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思乡之情维系着这个伟大的群体,他们可以迁徙,可以离散,却不会湮灭于历史长河,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根。
同根同源,熔铸于血脉里。
卢文进回来了,被李嗣源任命为滑州节度使,授检校太尉。
随后他又先后镇守邓州、潞州、安州等地,无论到哪个地方任职,他都会善待百姓,发展生产,造福一方,受到军民拥戴。
卢文进,这是个低头做实事的人,真的不简单。
卢文进一走,南边儿的那一摊子事儿还要有人照应啊,于是乎耶律德光任命张希崇为新的卢龙节度使,接替卢文进的职位,驻守在平州。
这次契丹人学乖了,派了三百名骑兵护送张希崇去上任。说是护送,其实就是去监督对方的。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一个人想走,你派人监视也没有用。
张希崇何许人也?
这是个书生,但乱世里没有书生存在的空间,五代十国时期是出了名的武夫的乐园,正应了那句话——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张书生迅速转型,在幽州做了个牙将。
后来这个张牙将又在和契丹人打仗的过程中被俘获了,做了契丹的俘虏。
张俘虏还是不改书生意气,说话轻声细语,待人也很平和,很有风度,这在契丹人那里很吃得开。
于是乎这个张俘虏受到重用,又变成了张大臣。
契丹人奉行的是汉人治汉的理念,前面卢文进卢大臣带人投了后唐,于是乎又派这个张大臣来卢龙主持工作。
这就是张希崇的来历。
张希崇骨子里还是个文人,而文人是有风骨的。
最大的风骨就是报效朝廷,不侍夷狄!
前面的卢文进跑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他也要跑。
他于是乎找到士兵们(汉人)商量对策。
士兵们直接哭了:“梦寐以求都想要返回故土,但是现在被契丹人看得死死的,敌众我寡,怎么办呢?”
张希崇说别问怎么办,就回答我想不想回去!
众口一词,想!
想就好办了,至于怎么回去,由我老张来谋划。
在平州的契丹人还是很多的,士兵更多,对方显然吸取了前期卢文进事件的经验教训,对汉人严加防范。
但是你即便防范再严,也怕贼惦记不是?更何况这个贼还是个文人,鬼点子那叫一个多,你防得过来吗?
张希崇的计策很简单——斩首战术!
把契丹人的将领全都杀了,士兵肯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大家举城迁徙,走几步路就到达故土了。
而平州离契丹腹地要有一千多里的路程,等到对方杀过来,自己这帮子人早就在后唐安居乐业了。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契丹的将领们很多,还都是武将,人家不会伸着脖子等你去砍,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杀掉人家?
直接杀过去是不行的,张希崇的办法就俩字儿——吃饭!
具体来说是请各位将领吃饭。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杀人也不例外。
张希崇是当地最高军政长官,长官要请手下人吃饭,很正常,也很顺利。
大家都来了,然后开喝,喝着喝着就喝高了,然后睡觉。
你们睡觉,我们就动手,然后刀光乱舞,鲜血横流,契丹武将全都在睡梦中丢了脑袋。
张希崇也真够意思,杀人之前坑都挖好了,前脚把人杀了,后脚就把尸体丢到坑里去,管杀还管埋,一条龙服务,绝对到位。
埋完了人,开打。
具体来说,是用汉兵去打契丹兵。
有心打无备,对方大小将领还都死翘翘了,群龙无首,当然打不过,打不过就跑,契丹兵跑了个干干净净。
之所以能跑这么顺利,是因为城门都是开着的,不怕你跑,就怕你跑不快。
这样一来,所有问题都顺利解决了。
契丹人跑了,城里面的汉人上到最高长官张希崇,下到平民百姓,全体打包,面朝南方,行进!
前面的卢文纪够狠,把卢龙辖区的人带走的差不多了;后面的张希崇也不差,加开了一趟末班车,把上次没来得及走的军民百姓全都带了回来。
只军队就有两万余人,百姓、财货更是不计其数。
古代时期,特别是战争年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就是财富,有人就好办事!
李嗣源大喜,把来人照单全收,任命张希崇为汝州刺史,算是大赚了一笔。
前有一个卢文进,后有一个张希崇,契丹人现在只想哭。
耶律德光不止想哭,还很想砍人。
但是他没有抽刀,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