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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与孟轩鹤定下计划来,林初南本就是病弱之躯,此刻,躺在柔软的榻上,盖着暖和的绣着沧海腾龙的锦被,刚才的棱角已经全然退去,她累了。
她看着孟轩鹤,心里的话终是不愿意对他说,懒懒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不用管,答应我的事情,你记住就好。”
孟轩鹤也不在意,在床边坐了,幽深的眸子微微闪烁,瞧着她。
刚刚躺下时,既是为了让她舒服点,也是自己一点私心,拆了她的头发,将她有可能成为“利器”的头饰全都扔到了一边。
此刻,她一头青丝如海藻般铺散在枕头上,衬着苍白的小脸,与眉目之间的倦怠,恬静柔弱,当真是一副动人心魄的西子图。
孟轩鹤在上一世虽也是阅尽千帆,但是太多都是脸上动过刀子的,加上化妆邪术,可谓千篇一律,毫无特色,卖弄风骚,惹人生厌。
此刻的林初南,让他重新理解了“美人”二字的意义。
真是,美丽动人。
没过一会儿,苏腾领着四个手捧着药碗、茶盏、毛巾和热水的宫婢进来了,捏着嗓子道:“皇上,婕妤的药熬好了,奴才让这些婢女伺候婕妤进汤药,您歇歇吧。”
孟轩鹤也觉得浑身发酸,从榻边起身,坐到了窗边的大靠座上,捞了个明黄的长方形靠枕垫在腋下。
宫女服侍林初南的时候,苏腾也殷勤地给他送上热茶。
很快,宫女们服侍完林初南,又为林初南擦拭了脸和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腾道:“皇上,王婕妤服了药已无大碍,时候不早了,奴才差人把她送温室殿去吧。”
孟轩鹤放下茶盏,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外面那么冷,美人刚服了药,怎么能送走?再着了凉,添了新症怎么办?”
苏腾愣住,“那皇上的意思是......”
“当然是把她留下啊。”
苏腾晃了晃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建章宫虽有千门万户之称,可自太祖创立大齐,这建章宫就没有妃嫔的容身之处,它是皇帝朝会、理政的重要场所,除了皇帝,还没有哪个妃子留宿建章宫的先例。
苏腾准备劝谏,孟轩鹤挥手作制止状,“不用多说了,朕已经这么决定。”
苏腾伸着胳膊,“皇上......”
这教他如何向张婕妤交待?
想到皇上之前一直听他的话,他又硬着头皮道:“皇上,王婕妤是戴罪之身......”
孟轩鹤一听,当即打断苏腾,“苏爱卿啊,你不提这个还罢,既然提了,朕得告诉你,朕刚才已经细细地问过王婕妤事情的原委,王婕妤并没有疏于照顾太子,所以,此事还得重新定夺。”
苏腾愣了,这是什么事儿?
他不过是送了送张婕妤,跟张婕妤多说了几句话,皇上怎么就倒向王婕妤了呢?
“皇上......”
“你不必再说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
“你以为朕真是那么好骗的?”
苏腾的额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还不下去?”
苏腾鸡啄米地点头,麻溜地出去了。
孟轩鹤看着殿门被关上,才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脖颈处的筋骨,起身到榻前,却见服过药的林初南已经熟睡过去。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孟轩鹤瞅了瞅四周,就这一张床。他踢掉锦靴,上了榻,跨过林初南的身子,在里侧躺下,没过一会儿也睡着了。
卯正时分,宫内值夜的侍卫与宫人交班,诺大的皇宫,值夜人群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各处交接都是悄无声息的。
被换下来的侍卫与宫人安安静静地走回下房,不往旁边多看一眼,也不多说一句话。
苏腾起来,由徒弟沧海伺候着洗漱过,梳了头,换了干净的衣裳,便急匆匆地来到了皇上歇息的后殿。
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奈何宫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材质又厚,什么也没听见。
他握了门环,开始拍。
孟轩鹤被吵醒,动了动身子,肩胛处隐隐作痛,他吸了口气,本要吼一嗓子,不期然看见身旁熟睡的林初南,便压下去脾气,抬腿下榻,穿过长长的中厅,走到殿门处,隔着门问:“怎么了?”
“皇上,该起来了。”
“什么时辰了?”
“卯正。”
“卯......说人话!”
苏腾犯了难,试着道:“刚过了五更。”
说完,苏腾复把耳朵贴在门上,只感觉耳膜轰地一下,听见皇上吼出一声字——滚!
苏腾身子猛地后撤。
后头探着脑袋偷听的沧海没防备,两人一下子撞上。
苏腾“哎哟”一声,沧海眼疾手快扶了他,他才没跌倒。
他站稳就给了沧海一脚,“没眼力见儿的!”
沧海爬起来,低着头认错,“徒儿该死。”
苏腾想着皇上还在门内,就没难为沧海,小声问:“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么?”
沧海一双眸子中透着几分聪明劲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式。
苏腾自昨晚就开始被皇上怼,心想就让这小兔子崽试试。
苏腾让开。
沧海近前,将脸贴在宫门上,笑着说,“皇上,天还没亮,不过,东面的天空已经有点儿鱼肚白了。”
孟轩鹤听了,估摸着冬季这样的天色,才五点多吧。
五点多叫个毛线!
他火道:“朕还要睡!”
孟轩鹤趿着鞋子回至榻前,弯身坐在榻边,侧头看着榻上还睡的酣沉的女子。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耳边的青丝。
熟睡的林初南,迷迷糊糊中嗅到一阵熟悉的清幽的香气,她知道皇帝哥哥喜欢用伽南香,只不过,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种香气,如同阳光晒过后的香草的味道,干净又温暖。
她秀若淡水的双眉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那张熟悉的俊颜,温润如玉,忧郁深沉。
这几天她昏昏沉沉的,此刻突然看到他又出现在眼前,以为回到了从前。
虽然因为前朝之事,他在后宫不得不避一避她,纵然她耐不住思念制造些巧遇,他也是话语清淡,甚少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但到了可以聚一聚的日子,独处之时他从来都是温柔体贴,让她知道,她一直在他的心尖儿上。
每当那时,林家那个意气风发,骄傲不羁的千金小姐,愿意做他跟前温顺乖巧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