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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瘦少年微微错愕,之后的片刻就意识到了不对,想要改变表情的时候已经太晚,索性就直接道:“是又怎么样!上次是你命大,这次……真是老天没眼,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陈积仔细挖掘着这副身体的记忆,七天前的晚上,在红豆馆的时候,他带着九郎和那里的常客喝酒聊天。
酒正酣时,几人的话题就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女人身上。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很俗套的讨论,到底谁才是这里的花魁,又或者是谁的柳腰最细,谁的手艺最好。结果毫无意外,都是在各说各话,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众人在醉酒之后的脾气都是不小,眼看争论过后就要不欢而散,家里做丝绸生意的曹休在这时冒了出来,提议众人点评一下这馆里长得最丑的是哪位。
这下倒好,众人的兴致又再次被提了起来。
有的说秦衾身上的膘太肥,虽然在床上舒坦,但是床下那水桶一般的身子看着实在难受。
还有的说柳絮儿的身子如果有她名字一半儿轻,那这花魁的名号铁定是她的了。
众人欢笑时,在旁边伺候的老鸨笑面如黄花:“要说咱们这红豆馆最丑的,那自然属柳娘莫属啦,姑娘们只凭一个年轻,就让柳娘抬不起头了呢。”
曹休哈哈大笑:“这话不对,你虽是徐娘半老,但还是风韵犹存,要不是现在不接客了,说不定还能争争那花魁的位子呢。”
当时的陈积还没死,就是喝的有点多了,往嘴里又灌了一口美酒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红袖儿的?”
柳娘转过头点头应道:“三公子好记性,我们这儿是有个叫红袖儿的,清倌儿里的一个。”
曹休听到之后,脸上的红光更盛,笑嘻嘻道:“这人我知道,那可是真正的色艺双绝,前段时间还有幸见过一次,当时就惊为天人,差点就当场给她跪下磕头呢。”
柳娘抿起嘴角,轻拍了下身边的曹休道:“曹公子就知道取笑我们姑娘,如果算上清倌儿里的话,柳娘就抢不了这最丑的名号了。不过要说这乐舞弹唱,红袖儿可真的算是一绝,我这可不是在说大话,且不说是在咱们红豆馆,就是放眼整个洛州城,那也是难得一见。”
陈积眯着双眼,好像随时都要不省人事的样子,用手指了半天才找到柳娘的位置道:“谁管她本事如何,现在是说丑不丑的问题,公子我之前只是略有耳闻,到现在都未曾见过真人,你去把她叫来露个脸,看看是不是真如曹休说的那样有着‘天人’之姿。”
柳娘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在陈积旁边腻声道:“三公子平时连柳娘都懒得搭理,生怕看上一眼就污了眼睛,这红袖儿真要过来的话,那几位公子的酒怕是吃不下去了。”
不远处的曹休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扶着桌子摇椅晃的走了过来:“这话还是不对,你看这几位有谁还想吃酒的?三公子既然想一睹芳容,你就领过来不就得了,还磨蹭什么?”
柳娘的脸色到现在才变了一些,勉强笑道:“刑狱司的刘公子正巧也在馆里吃酒,红袖儿这时候正在那边弹曲儿呢,三公子你看,柳娘现在过去给刘公子商量一声?”
“商量个屁!”
陈积拍起了桌子,在半年前生活的所有时间里,他都是饱尝压抑与苦闷,所以在得知自己要被送到西凉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之后,开始了歇斯底里的爆发。
吃喝piao赌这些事情,被他在半年之内玩了个遍,走在街上时的跋扈,比起洛州城里其他的纨绔更是犹有过之。
因为之前的他太过低调不出门,所以有些不长眼的,对这个名号不响,且相当面生的陈三公子大为不敬,教训的时候不是拍脸就是动脚,被事后的陈积叫人打死好几个。
当然,被他叫人打死的,也不仅仅是些不长眼的。
所以当时的他一拍桌子,柳娘的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百般委屈的应了声:“这就给三公子叫去”,然后便脚步沉重的向外走去。
此时的曹休已经来到陈积身边,脸上的笑容满是怂恿:“三公子,那红袖儿的脸虽说是吓人的很,但身段是没得说,三公子对这里的红倌儿应该也是玩的腻了,何不在今晚换个新鲜的?”
陈积眯瞪着眼睛抬头道:“滚你娘的,这种新鲜你曹休怎么不去尝?”
刚走下台阶的柳娘一听这话,那脚下的力道似乎是更沉了,好一会儿才能挪动一步。
曹休被骂之后,丝毫不以为意道:“我哪儿有那胆子,上次看到的时候就差点屁滚尿流了。但是三公子和我们不一样,在胆量上从来就没输过谁。所以说,这种事除了三公子,其他人可哪有这本事?”
“滚蛋滚蛋!”
之前的陈积每天窝在武陵王府中读书,虽然什么都没读出来,但是这脑袋却也不傻。
“哎哎,三公子你这可就是误会了。”
曹休依旧是不依不饶:“我可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说句煞风景的,半年之后你不是要去那北凉蛮荒之地,那种地方能养出什么漂亮水灵的姑娘?趁着现在有机会,三公子先找个模样奇丑的适应适应,到时候去到那里看到北凉女人的时候,多少也能顺眼点不是?”
陈积晃了晃他那越来越晕的脑袋,然后道:“我还听说,北凉那边的饭菜糙的很,那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还得先去吃点……”
“咳咳!”
酒桌上那个三十多岁,年级稍大的罗永斋咳嗽两声,打断了陈积接下来的话,然后费劲的挪动了下他那球一般的身子道:“曹休说的虽然不太像话,但是这理倒也不是完全站不住脚,眼下去北凉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三公子就趁早准备了吧,哈哈!”
周围剩下的几个也开始附和起来,包括陈积身后的小厮九郎,也凑了过来。
陈积的脑袋越来越沉,经过半年的疯狂之后,对于这些事情早就开始麻木,钟无盐也好,夏迎春也罢,他早就没有了多少心思去在意。
只不过九郎既然也劝了,答应也就答应了。
那时候的九郎在陈积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小的,毕竟在之前那些压抑的生活中,九郎真可以算的上是他的主心骨了。
“柳娘听完了?那就直接去安排吧,人也别带这儿来了,直接让她去我的房间就好。”
陈积想喝点水解解渴,只不过旁边的杯子里除了酒还是酒,没有办法只得又拿起来喝了一口。
柳娘自然开始哀怨哭诉,说什么清倌儿没有被梳拢的说法。
陈积说又不是不给你银子,实在不行你就想想,是要人还是要命。
柳娘选择了要命,抹着眼泪离开了。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散酒之后,迷糊了的陈积被九郎扶着,往红豆馆给他专门预留的房间里走去。
半路上碰到两伙客人正在争执,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九郎叫嚷着让他们让路,不仅结果无济于事,反而还引火烧身。两伙客人的争执瞬间变成大打出手,各种棍棒交加打的是不亦乐乎,九郎想拉着陈积避开,只不过有点晚了。
一片混乱中,好像有个清瘦的少年,拿着碗口粗的木棍扫了过来。
九郎见状不妙,将臂弯里还在迷糊的陈积顺势一拽,挡在自己身前。
之后,洛州城一霸就此殒命。
新“陈积”回过神来,望着前面还在用眼神杀人的清瘦少年道:“那红袖儿和你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