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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惹权佞状元赴北 索尸身英雄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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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兀术见众英雄去了,统计丧失万户一名,千户百余名,但见尸骸满地,血流成河,死者四五千余,带伤者甚众。一面将尸首埋葬,一面将带伤军士发在后营医治。又与众将计议道:“这岳南蛮如此厉害!他若各处人马到齐,早晚必来决战!某家想那秦桧为何不见照应,难道他死了不成?况某家何等思义待他!他夫妻二人临别时对天立誓,归到南朝,岂有忘了某家之理?”军师道:“狼主今日进中原,秦桧岂有不照应之理?请狼主静候几日,决有好音。”魏平生亦道:“小可这边探听那秦桧已经做到了礼部尚书,快即将升任相国,他若得志时,必有大用。”兀术听罢点头,魏平生又劝兀术把杨再兴尸身挑在高杆上示众,寨边埋伏精兵利箭,专杀抢尸人马。兀术也准了。

岳飞接到众人回寨,那使锤武将名何元庆,昔日伪齐曹成部将,因见金人烧杀,愤然离营。今日听到岳飞兵至,特来投奔,岳飞好言安抚,收入帐下。又吩咐严成方后营将养。只见罗延庆十分悲苦,岳飞道:“贤弟休得悲苦!武将当场,马革裹尸。只是未曾受享朝廷爵禄,如此英雄,甚为可惜!”元帅又对众将道:“孙子兵法言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昔日高宠将军单枪匹马冲入敌营,死于铁滑车下;今日杨将军仅三百骑去冲敌营数十万,都忠勇可嘉,然冒失过了,正是犯了必死可杀之局。我等为国为民出征不单要打仗不怕死,也一样要为国为民打仗保全自身,今日你们四人逞能踹营,被敌围住也只是侥幸突围,若都亡于阵中,我军岂不士气大挫,后面如何抵挡金人?”众将领教,正这时探马报道敌军挑杨将军尸首示众,岳飞嘱咐众人勿中激将法,带众将遥望番营祭奠。不提。

却说几日间张元帅带领五万人马,刘元帅带兵五万,各处节度总兵皆到,共有二十万大兵,扎下了十二座大营,聚在朱仙镇上。这一日,岳元帅升帐,军士来报说:“圣旨下。”岳飞连忙出营接旨。钦差开读,却是朝廷敕赐岳飞“上方剑”一口,札符数百道。有罪者先斩后奏,有功者任凭授职。岳飞谢恩,送了钦差起身。回到帐中坐下,又有探子进帐来报:“赵太师气愤疾发,已经亡故,将礼部尚书秦桧拜了相位,特来报知。”岳飞与众元帅、节度、总兵,各各差官送礼进京贺喜。

过了数日,有新科状元张九成奉旨来做参谋,在营外候令。传宣官进帐通报,元帅遂命进见,张九成却不戎装,进营来至帐下,道:“各位老大人在上,晚生张九成参见。”岳飞与众元帅等一齐站起来道:“殿元请起。”叫左右看坐。张九成道:“各位老元戎在上,晚生焉敢坐!”岳爷道:“奉君命到此,正要请教,焉有不坐之理?”九成只得合坐过了,就于旁侧坐定。岳飞道:“殿元馆阁奇才,何不随朝保驾,却来此处参谋?”九成道:“晚生蒙天子洪恩,不加黜逐,反得叨居鼎甲。因为晚生乃一介寒儒,前去参见秦大师没有孝敬,故而秦太师在圣上面前,特保居此职。”岳飞对众元帅道:“岂有此理!我想那秦太师亦是十载寒窗,由青灯而居相位,怎么重赂轻贤!”众元帅道:“且留殿元在此,再作区处。”

正在说话之间,又报圣旨下了。众元帅闻报,一齐出营来接旨。那钦差在马上说道:“只要新科状元张九成上来接旨。”张九成忙上前道:“臣张九成接旨。”那钦差遣:“圣旨命张九成往五国城去问候二圣,特此钦赐符节,望阙谢恩。”张九成谢恩过了。那钦差遣:“圣上有旨,着岳飞速命状元起身,不可迟误!”说罢,即将符节交代明白,转马回去。

各位元帅进帐坐定,议论此事:“那里出自圣旨!必定秦桧弄权陷害殿元!”众人各各愤愤不平,都说道:“如今朝内有了这样的奸臣,忠臣就不能保全了!真正令人胆寒!”岳飞道:“贵钦差不知何日荣行?”张九成道:“晚生既有王命在身,焉敢耽搁?只是一件,家下还有老母与舍弟九思,怎知此事?须得写一信通知。今日便可起身。”岳爷道:“既如此,贵钦差可即写起书来,待本帅着人送到尊府便了。”即叫左右取过文房四宝,将桌子抬到九成面前。九成即含泪修书,将一香囊封好在内,奉与岳元帅。岳元帅即唤过一名家将,吩咐道:“这封书,着你星夜往常州,送到状元府上,面见二老爷亲自开拆。”家将答应,领书而去。张九成道:“家书已去,晚生就此告辞了9求元帅差一位将军,送晚生出那番营便好。”岳飞道:“当得遵命。”

岳飞问众将道:“那一位将军敢领令送钦差出番营去?”下边应声道:“末将愿往。”岳飞举目一看却是汤怀,有些担心道:“汤将军好生前往!我想那那完颜宗弼还算有胸怀,牛头山牛皋下战书还款待宴席,应该容你护送状元过去;汤兄弟只记住送了使节回来后,不用再经过金营,绕路回来便是。”汤怀答应。这班元帅,各节度、总兵,众统制,与张九成、汤怀出营,一齐上马,直送至小商桥。众元帅道:“贵钦差,兄弟们不远送了!”张九成道:“请各位大人回营。”汤怀道:“各位大老爷,末将去了!”又对岳飞道:“大哥,小弟去了!”岳元帅欲待回言,不知为何忽然喉中语塞,泪如泉涌,目不忍视。带领众将,回转营中,心中总有不祥之兆,退往后营去了。

那汤怀保着张九成直至番营,大喝道:“金国兵将听者,俺大宋天子,差新科状元张九成往五国城去问候二圣。快去通报,让路与我们走!”小番听了便说道:“汤南蛮且住着!待俺去禀狼主。”小番忙进帐去报与兀术。兀术道:“中原有这等忠臣,甚为可敬!”传令把大营分开,让出一路。再点一员平章,带领五十儿郎,送他到五国城去。小番得令,传下号令。那五营八哨,众番兵一齐两下分开,让出一条大路。张九成同着汤怀,一齐穿营进来。那些番兵番将看见张九成生得面白唇红,红袍金带,乌纱皂靴,在马上手持符节;后边汤怀横枪跃马保着,人人喝彩:“好个年少忠臣!”兀术也来观看,不住口的称赞。又见汤怀跟在后头,便问军师道:“这可是岳南蛮手下的汤怀么?”哈迷蚩道:“果然是汤南蛮。”兀术道:“中原有这样不怕死的南蛮,叫某家怎能取得宋朝天下!”吩咐:“将大营合好,若是汤南蛮转来,须要生擒活捉,不可伤他性命。违令者斩!”汤怀通过大营,忽见杨再兴尸身还挂在高竿子上,心中暗暗决断。

却说张九成同汤怀二人出了番营,只见一个平章带了五十名番兵,上前问道:“呔!俺奉狼主之命,领兵护送。那一位是往五国城去的?”汤怀指着九成道:“这一位便是。一路上尔等须要小心服侍!”番兵点头答应。汤怀道:“张大人,末将不能远送了!”张九成道:“今日与将军一别,谅今生不能重会了!记住岳元帅话千万不可再回金营,绕路回大营便是”言罢,掩面哭泣而去!

汤怀也哭了一会。望见钦差去远了,揩干了眼泪,竟回马来到金营,摆着手中银枪,端进重围。众番兵上前拦住,喝道:“汤南蛮,今日你休想回营了!俺等奉狼主之命,在此拿你。你若早早下马投降,不独免死,还要封你一个大大的头目。”汤怀大怒道:“呔!番贼!我老爷这几根精骨头,也不想回家乡的了。”大喝一声,便走马使枪往番营中冲入重围,与番人大战。那汤怀的手段本来是平常的,二来那座番营有五十余里路长,这杆枪如何杀得出去?但见那番兵一层一层围将上来,大声叫道:“南蛮子,早早下马投降!若想出营,今生不能够了!”只一声叫,那些番兵番将,刀枪剑戟一齐杀将拢来。汤怀手中的这杆枪那里招架得住,这边一刀,那边一枪。汤怀想道:“到此可以自尽了罢!只盼要回杨将军尸身。”把手中枪,左右勾开许多兵器,大叫一声:“且慢动手!你家金兀术何在?”

宗弼听了命众番将一齐住手,远远叫道:“汤将军快快投降,免得擒捉!本王必有重用”汤怀喝道:“呔!你们休要想错了念头!俺汤老爷是何等之人,岂肯投降于你?少不得俺哥哥岳大元帅前来将你等番奴扫尽,那时直捣黄龙府,方出俺心中之气也!只是兀术,两军交战难免伤亡,我那杨再兴兄弟已经为国尽忠,你何苦把他尸身悬挂这么多日?若有为将胸襟,我汤怀尸身任你处置,请把杨将军尸身还给宋营。”说罢叫一声:“元帅大哥!小弟今生再不能见你之面了!”又叫:“各位兄弟们!今日俺汤怀与你们长别了!”就把手中抢尖调转,向咽喉只一下,早已翻身落马而死。

可怜他:一点丹心归地府,满腔浩气上天庭。

有诗曰:

送客归来勇气微,孤身力尽斗心稀。

自甘友谊轻生死,血染游魂志不移!

那宗弼看见汤怀自尽不由滴下泪来。于是吩咐把汤怀尸体用棺椁成殓,把杨再兴尸首火化后一并送回宋营。岳飞正在营中担心汤怀,军士进来报道:“汤将军尸体,杨将军骨灰,番兵都送回来了!”岳飞闻言大哭,先接了杨再兴骨灰,竟发现还有两升箭头,番兵说是火化后得到的,岳飞命人把这两升箭头传遍三军,令大家知杨将军忠勇。又跪在汤怀尸身前大哭道:“汤兄弟!我与你自幼同窗学艺,恩同手足。想兄弟当中,你体质最差,小时三天两头害病,兄弟你可知?哥哥我最后悔之事,便是在牛头山打过你二十军棍。”说到此已经说不下去,嚎啕大哭,泪如泉涌。众将俱各悲咽。罗延庆也对汤怀尸身下拜落泪道:“汤兄为了让我兄弟尸首回乡,竟主动闯贼营不惜丧命,如此义气,受我一拜。”王贵,张显更是都泣不成声,那牛皋竟哭得昏厥过去。众人急忙扶下。宋营将士将二人都葬在凤凰山。

且说宗弼自葬汤怀之后,在帐中与众元帅、平章等称赞那汤怀的忠心义气,叹道:“杨再兴,汤怀个个如此义勇,难怪传闻撼岳家军如撼山一般。”魏平生道:“王爷休得烦恼,那岳飞不是天神,总有弱点可寻,前几次与之交锋都在山路,水路,大金铁骑无法发挥,今天两军列阵平原,待铁浮屠一到,岳家军必破。”宗弼点头道:“铁浮屠拐子马必能取胜,只是来这里尚需时日。我已经派使节催促了。”

再说宋营本是牛皋监督送粮,这一阵因怀念汤怀,牛皋一日内竟哭昏了四次,岳飞只得让王贵、张显轮流陪他,好生安慰、又特请皇甫端军医调治;改命董芳,张国祥去各地取粮草。这一日董张二人解粮到了河间一带,天色已晚,二人传令军士休整。安营已毕,二人趁着月色尚好,出营习练武艺。那张国祥是歩将,使一条铁棍,董芳是马上,使双枪,二人战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正练得高兴,忽听有人笑了声,二人住了兵刃,一起看那人,月光下不甚清晰,但见一位少年将军,背后插着双枪。张国祥道:“你是何人?为何发笑?”那少年道:“笑的不是你,是那使用双枪的,他那哪里是双枪,是把双鞭,双棍学成了大杂烩,把长枪撅了当双枪。”董芳听了便要讨教。那少年抽出双枪,董芳上前,两人交马不上十合,少年双枪竟同时刺中董芳双臂,董芳只觉酸麻,两支枪掉在地上。张国祥大惊,定睛一看董芳并未受伤。原来是少年一直倒拿着双枪,故此只是枪尾刺中董芳,董芳惊喜问:“阁下何人?枪法真是了得”那少年笑答:“后会有期”这才走了。

欲知此人是谁?后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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