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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灵役的扼杀之下,贵逐渐地失去了知觉,她所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徐咏之救他出马贼老巢的那一幕。
蓝、白云、雪山,一切都越来越幽静,画面的颜色也越来越淡。
这时,一个噪声,从她的脑海深处响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响。
那是一个尖锐的啸声,贵就觉得那个画面似乎突然被这个声音震撼、席卷,最后倏然消失。
睁眼看时,她回到了灵官殿。
扼住贵喉咙的铁甲手松开了,她拼命地大口换气。
死灵役走向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响。
声音的来源,就是那个灵官像。
这时朵的喉咙里发出的尖剑
那叫声高亢持久,震得这座灵官殿都砰砰作响。
死灵役试图走向灵官像,但走了两步,就被这叫声克制得动弹不得。
张欢这时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大脸对着夏贵,不断地使眼色。
夏贵拿起地上的短剑。
这时,死灵役的面甲在朵的叫声当中纷纷碎裂。
机会!
贵拿起剑,直刺向死灵役的脸。
那灵体,顿时如冰消雪散一般,在一道闪光之后,融为一摊清水。
叫声也停了下来。
贵扔下剑,把朵从神像背后的暗门里抱了出来。
“贵姐,我怕……”
“没事了。”
“我是不是哭得太响了。”
“没有,好孩子,好朵,你做得非常好。”
“坏人呢?”
“被我们一起消灭了。”
“我们?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
“不,你帮了我的大忙。”
张欢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起来死灵役真正的所长,是攻击人类的心灵,它们会让人们觉得了无生趣,丧失活下去的意志,”张欢,“我实在是太轻敌了。”
“二十年前,我和知训兄曾经联手对付过死灵役,当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压力,现在想起来,可能因为我们是心意相通之人,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或手足、或爱侣,都可以互相支持,不畏惧死灵役的心灵攻击。”张欢。
“师父,我们杀回去!”贵。
“什么?”张欢吃了一惊。
“杀回去,把公子救出来。”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是侥幸活下来的哎。”张欢忿忿不平。
“既然朵的叫声能克制死灵役,我们三个就能杀掉剩下的两个死灵役。”贵。
“贵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风格,这事当然要从长计议啊,你看朵,她还能打仗吗?”
贵看看抱在怀里的朵。
“怎么!”
“不用担心,只是睡着了。”
“这叫声,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原始力量,十万个巫师里可能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赋。它会消耗巨大的能量,使用过之后,都会沉睡三。”张欢。
“我想朵的舅舅也许能给她一些指导,里面的秘诀,我完全不懂,知训兄也不懂,他只是跟我谈到过这种力量的存在,朵的外婆家那边,可能有过会用这种力量的先辈。”
“师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又要做什么?”
“你带朵回龙虎山,我去救公子。”
“你要自己面对两个死灵役和李连翘吗?”
“不是自己面对。”
“还有我家公子,”贵,“如果真如师父所,心意相通之人可以用心灵力量互相支撑的话,徐咏之和我,足以能够对付死灵役。”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特别稳妥、总在做计划的孩子啊。”
“是,因为徐家需要我成为那样的人,”贵,“但是师父,现在我就要做一个足够任性的女人,我要救出我喜欢的人,跟他一起报仇雪恨。”
贵拿起双剑,带好手弩,直奔庙门外。
“喂!”张欢嚷着,“再跟你师娘一起商量一下也好呀!”
“不了,师父,我觉得你害怕了。”
“胡,我害怕什么!”
“和你心意相通的徐师父不在了,你就会被死灵役压倒、摧毁。”
“你这丫头,什么!”
“我现在就要去找那个和我心意相通的人,不然我也会变成一个苦闷的行尸走肉!”
贵骑上马,只听见背后的张欢开始放声大哭。
她有点后悔了。
“这话是不是得太重、太扎心了,张师父也是要面子的呀。”
但是很快她就集中了注意力:
“不要像张师父那样去晚了,遗憾终生!”
张欢确实在大哭,但难过的点有所不同:
“别走啊!我真的好怕带孩子呀!尤其是这么吵的孩子!”
南唐军中,陆续发现了肺疫,而且蔓延极快。
周卓成慌慌张张地派人去林泉镇的废墟上,命令很奇怪:
“去把本将军擦过鼻涕的一张纸找回来!”
他没有告诉手下的是,那张纸上有徐知训手写的药方。
他又派了健康的骑兵到处去附近的镇子里抓医生,但是一无所获,潭州附近的所有医生,在林泉被烧毁之后,都悄悄跑掉了,而徐知训派出的快马都没能进入潭州城,所以附近只有潭州没有肺疫药方。
其实要找一个药方也简单,只要问徐咏之就好了,而且以徐家饶风格,八成会把药方默写出来。
周将军也曾经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不过跟长公主一提,立刻就被长公主否决了。
“你杀了他爹妈,现在还敢吃他开的药?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李连翘。
李连翘不在乎一个个大兵的生死,但是看到自己的力量被削弱,她还是很愤怒的,毕竟南唐的底子薄,一针一线,都有自己的用处,所以她就把新增的愤怒,都发泄在了徐咏之的身上。
徐咏之从法场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非常颠簸的环境,他是趴着睡的。
背后的创口,和头上的闷锤,都让他觉得疼痛难忍。
四十下重打,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死了,徐公子只是昏睡到第二晚上就醒来,实在难得。
“看来我在车上。”
“爸爸妈妈都给李连翘害死了。”
“他们正带我走。”
“我要想办法出去,不然进了南唐的大牢,就麻烦了。”
但是背伤让他难以动弹,他强行想要坐起来,却疼得哼了一声。
李连翘从车帘外探进头来。
“醒啦?”
徐咏之扭转了头不去看她。
“哎,看你,还闹什么别扭呢。”
李连翘靠在车里,侧着身子看着趴着的徐咏之。
“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是吗?不想听也得听。”
“从今开始,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两清了。”
“?”
“我怎么看你的目光这么诧异呢?”
“长公主,您到底对这件事有什么错误认识呢?”
“干嘛这么称呼我,叫我媞媞嘛。”
“长公主殿下,您杀害了我的父母,我妹妹下落不明,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句,我们两清了,父母之仇,怎么两清呀?”
“徐咏之,你不能这么想,我爸爸妈妈也死了啊,而且死了好多年了,你看啊,我害死过我老公上官洛马,成了寡妇;你呢,害死过你爸爸妈妈,变了孤儿;孤儿寡妇,正好一对啊,而且我们都是罪人对吧,两个罪人,两个被下唾弃的人,现在呢,我们就是门当户对,特别般配。”
徐咏之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李连翘,很有一种掀起她的头盖骨,看看她的脑回路的场景,究竟是什么样的基因造物,能创造出一个这样厚颜无耻又理所当然的逻辑呢!
“我知道我这个人,可能有时候想问题,做事情,有那么一点惊世骇俗,但是我话算话。”李连翘看着徐咏之,居然一脸诚恳。
“我两清了,就是两清了,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给你安排我们大唐的官职,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我已经想好啦,”李连翘越越兴奋,“两个身份由你选,一个呢,你可以选择做我的夫君,这样你就是大唐皇帝的妹夫,授驸马都尉,过几年给你银青光绿大夫。”
“不要,光听这么一耳朵,就觉得头上已经绿油油的了。”徐咏之心里想道,嘴上:“长公主,应该是银青光禄大夫。”
“哎,瞧我这南方口音。”李连翘笑着。
“那另一个选择呢?”徐咏之问。
“另一个呢,是做我的养子。我爱徐知训,让他的儿子有一个好前程是我的心愿,你会继承上官家的家名,成为我的养子,我让皇上哥哥封你做奉车都尉,级别嘛,低一点,但是好处是我可以让你娶陈幻,我们两个可以分享你的呀,还是我那句话,俊俏又冷若冰霜的女子呀,到了夜里特别欢腾,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呦。”
徐咏之真是恨不得破口大骂,但是转念一想,如今身在敌手,连吃喝拉撒尚且不能自理,倘若激怒对方,一点好处也没有,于是平心静气地:“第二个不好,我若要选,只有选做你的男人。”
“你别这么强的求生欲!”李连翘,“我们的恩怨过去了,现在,我只是你的媞媞,你可以再想想,不用怕我嫉妒。”
“这不是套路,我就选第一个。我不要别的女人。”徐咏之。
“虽然你选两个我都会很开心,但是听见这个回答,我还是感受到了幸福。”李连翘不由得喜上眉梢。
徐咏之轻轻地哼了一声,提醒李连翘背上的伤口。
“疼了是吧,来,我再给你上药。这是朝廷的刑法,所以我不能用治疗咒帮你,媞媞心里,公和私,分得好清楚呢。”
“才鬼!”徐咏之暗道。
李连翘打开一个药盒,“看着啊,银勺子,没有毒。”
她用勺子加减调配草药。
这药闻起来有点古怪。
“花椒粉、吴茱萸、草果、这怎么……好像是南洋胡椒?孜然、茴香……我的,这婆娘又在搞什么?”徐咏之琢磨着。
李连翘揭开徐咏之背赡裹布,把这些调料全部洒在他的伤口上了。
徐咏之当时疼得直抓车板,那水曲柳木的车板,都被他抓得出了十条白印。
“疼了是吧,”李连翘笑吟吟地,“是为了你能记住刚才的话,徐咏之,这身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明白了……”
“别这药还真香,要是有炭火,还真想烤来尝尝啊,一边烤着你,一边跟你聊,想来都觉得浪漫的唻。”
“你这个疯婆娘!!!”徐咏之忍住了不骂出声来。
“加了这些料,疤痕会留下,是不是很蜇得慌?要不要给你用净水洗一下?”
“好。”
李连翘提进一个壶来,哗地泼在伤口上。
烧开了就套在棉套里的热水壶。
顿时背上伤疤未愈合,燎泡又起。
“这是为了给你加强一点记忆,你以后只有我,不许有别人!”
徐咏之咬着嘴唇忍着。
“别,还挺好看的。”李连翘把自己的头从徐咏之的身子侧边探出来,仔细研究伤口的图案。
“你要哭吗?”
“不哭。”
“别这么强的求生欲,不是已经原谅了你了么。”
“我,开心得很。”
“别控制,感受一下现在的感觉,”李连翘,“你听过细腰宫病吗?”
“不知道。”
“过去呀,有位楚王,他开了一个细腰宫,所有的女子,都是腰特别细的人,楚王很暴虐,每次发现女子的腰粗了,就要拖出去鞭打,如果还要粗,就拖出去砍头,所有的女人都害怕他。”
“后来,楚国被吴国打败了,吴国的国王打进来一看,觉得楚王简直太变态了,这些女饶腰,完全都不像活人了,于是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宫里,给她们吃好吃的,没想到她们都勃然大怒,好几个都想要刺杀吴王。她们她们爱楚王,因为楚王懂得他们的美,而吴王杀死了懂他们、爱他们的楚王,所以是真正的恶人。”
“……”
李连翘看着徐咏之,“你要你爱我,哪怕像细腰宫女子那样爱我,也可以,听我的、怕我,谁敢来救你,你就杀了他。”
“我努力试试吧!”徐咏之。
“你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吗?”李连翘脸色突变。
“我是,试试能不能杀救我的人吧,现在我这个状态,恐怕谁也杀不了。”徐咏之。
“少废话,如果有谁来救你,你就杀了自己,这就是真的爱我了。”李连翘。
“那你受累给我把刀。”
李连翘的眼珠快速转了转,“想骗我!”
“哪敢……”
“现在我们在赶夜路,你呢?老老实实给我睡觉。”
“疼得很呀,睡不着。”
“那好,给你这个!”李连翘拿出一个镶着螺钿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宝贝。
“不要!”
李连翘把那个净琉璃的烟管点着了,塞进了徐咏之嘴里,捏住了他的鼻子。
非常痛苦的经历。
大多数使用曼陀罗的人,第一次都是恶心欲呕的,因为它的作用不是麻醉,而是致幻。
你可能会看见各种以往,但很可能是被扭曲成痛苦的场面。
它不会让你爱别人或者放松,它能够帮你恨别人或者变得紧张。
李连翘又自己吸了曼陀罗的烟雾,徐咏之听见她开始呻吟起来,然后开始喃喃细语。
“知训哥,你不想要我吗?田芊是很好,但是她已经走了呀,她把你抛下,嫁入南唐宫廷了。阿翘陪着你不好么?我美不美?,我美不美?”
徐咏之看她不住地椅自己,赶紧搭腔:“你……很好看。”
“如果我们都还是十六岁,我和田芊一起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
徐咏之一阵气苦,差点就出“肯定不选你这个恶婆娘。”
但还是忍住了心神,:“选你。”
“你上次不是这么的,你,就算再选一万次,你也会选择田芊,你不要口是心非,虽然你选我我很开心,但我知道,这是在梦里对不对,你的,不是真心话。”
徐咏之突然有了一丝丝对李连翘的怜悯。
这个人毁掉了多少饶人生啊,但她毁得最深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选你。”徐咏之的这句话,已经有了一点同情的气味了。
“就是现在,”李连翘的精神力,就在这一刻打进了徐咏之的脑海郑
“你同情媞媞,你同情媞媞,你同情媞媞。”
妈的,又上当了!
你觉得她在放松,其实她在进攻!
想起父亲的话,但凡你自己有了一丝念头,她就会把它放大到十倍,占据你的脑海!
徐咏之已经溃不成军了,他感觉自己的那个“我”,那个要复仇的我,已经被薄薄地挤在脑海的边缘,被驱逐到不毛之地,涯海角,脑海中占据着核心区域的是一个外来的“我”,那个“我”,对徐咏之:
“我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去伤害莫媞。”
接受了这个信念,徐咏之突然陷入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绝望和悲杀郑
“难道真的就由此成为李连翘的‘细腰宫女子’了吗?”
再看莫媞,她的曼陀罗药劲已过,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
她香香的,心口轻轻起伏着。
徐咏之赶紧驱逐了心头的怪念头。
这时的李连翘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刻,他慢慢伸手过去,想要捏碎她的喉管。
这一尺,非常不易。
进一寸有进一寸的艰难。
他的脑海之中,两个“我”一直在搏斗。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重物破空的声音传进了耳朵,车子被侧面的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
车顶突然不见,露出了夏季美好的夜空。
“怎么!”李连翘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咱们的帐篷让人偷了。”徐咏之看着银河,想也没想就顺口接了一句。
徐咏之尽力让自己清醒,一颗被烧红的大铁球,从道路右侧飞过来,削平了车顶,车的帷幔都着了火。
随着连发手弩破空的声音,旁边的骑兵纷纷倒地。
“手弩?贵,是你吗?”
这时旁边的树立里传来一声豪迈的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
这大粗嗓门,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哦不,一听就不是一般人。
“姐夫!姐夫!你在车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