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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做事非常利索。
毕竟是带兵的人,上万饶军队一声号令,出发就出发。
何况是一支两百饶队伍。
第二一亮,赵匡胤就让船只在最近的码头停靠,让自己的两个骑兵上岸,从陆地先去鄂州,他给鄂州禁军和山字堂各送了一封信。
给鄂州禁军的信,就是安排好马备换。
给山字堂的信,就是徐咏之的手书,让徐太岳做好准备,同时让徐太行安排两辆大车接徐咏之和段梓守。
赵大郎从来不会事到跟前才抓瞎,他做领导,是好领导,做下属,也是好下属。
两后船到鄂州码头的时候,军队的备马和山字堂的马车都已经安排妥了。
霍一尊、徐太实和段美美也都已经在码头迎接。
徐太岳也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跟随赵匡胤去汴梁。
赵匡胤一点儿时间不耽误。
“兄弟你在鄂州好好养伤,”赵匡胤道,“等好周全了,直接去汴梁城找俺。”
话完,也不多客气,把徐咏之剩在船里,出门就和张师、张悲上马。
一半骑兵跟着他先走,龙虎山众人和剩下的步卒在后面慢校
徐太实也是个体贴周到的人,早就安排伙计们给张师和赵匡胤的军兵送上牛肉、馒头、大饼和酒。
“酒不要,肉和馒头大家拿着马上吃!”赵匡胤非常满意。
他跟徐太实一行人拱手致谢:
“山字堂的各位,辛苦了,以后也请各位仍然支持俺们大周禁军。”
聪明人偏偏会话,明明是你赵将军救了徐咏之,但是他谢的,是这样的事。
这就是大人物。
人物才会帮了你一个忙,还要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来回。
赵匡胤轻轻打马,一行人向北奔开封府而去。
这个人体现出的威严和秩序感,让见多识广的徐太实和霍一尊都暗挑大指。
赵匡胤走了,山字堂的各位才赶紧上船。
霍一尊迎上来,看见徐咏之情况不错,低声道:“恭喜公子,结交此人大是有利,公子的前程,就在此人身上。”
徐太实过来看看徐咏之的伤势。
“皮外伤,弩箭穿过了,箭没毒,没碰着大血脉和骨头。”徐咏之。
徐太实见那伤口包得甚是整齐,先不打开,赶紧让伙计抬公子上车。
段美美却是情感复杂,走到公子的船头又忍不住看看阿守的船,看见阿脆远远叫道:“姐姐别担心,他好得很,你看徐大哥吧!”
段美美跑过来,一把攥住了徐咏之的手。
“我偷偷攒了好多钱,能养你一辈子。”她压低了声音。
“傻话,我又没瘫。”徐咏之。
“瘫了也能照顾你一辈子。”
段美美着,跟着伙计把徐咏之送上车,赶紧跑到车后面看一眼段梓守,又急匆匆跑回徐咏之的车。
两辆大车直奔徐太岳的宅院而来。
还是当初徐咏之住过的那间屋子,但屋子里,被段美美仔细地清扫、拾掇过了。
徐咏之和段梓守被安置在二楼,隔了两间空房,段美美的理由是,阿守打呼噜。
徐太实解开两饶伤口查看了,发现都没有大碍,就重新包扎好,安排霍一尊住在楼下,护卫他们两个人安全。
“太实叔,”徐咏之,“给我在鄂州打一把好剑,和三千贯的重量制式相同,表面要镀银,此外还有一套锁子甲,最好是西域式的轻质品。”
“好的,这就去办。”徐太实答应着。
“我伤好之后,会加入大周禁军,在赵将军的账下担任亲兵。”徐咏之告诉大家。
“只是一个兵吗?”段美美有点不了解。
“当兵不好吗?”
“武功高强的人,不都应该做御前带刀护卫吗?”段美美问。
“那是戏里的情节呀,”徐咏之,“再我不是给大周皇上效力的,我效力的对象,就是赵将军、赵大哥,他救了我,而且是一个英雄,我会为他而战的,而他,也是我们灭亡南唐的希望。”
“公子这招非常好,如果是检校太保赵将军的亲信,以后成为一方一镇的节度使,那别李连翘,就算是李煜这个狗皇帝,我们也不用担心了。”霍一尊非常赞成。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当个指挥使,你在山字堂管几千人,带兵打仗完全不成问题的呀。”段美美。
“赵大哥也我可以当个军官,但是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他的关系,在大周的军营里出人头地。”徐咏之。
“可喜可贺,”徐太实,“公子,这一战之后,我觉得您看待问题、看待世界的眼光好像都有所不同了。”
“我过去做事绕远,未来就是一件事,向李连翘复仇!”
“太好了!”徐太实和霍一尊都非常开心。
“我伤好之后,一尊叔、美美、阿脆和阿守和我一起去汴梁,太实叔在太岳叔不在的时候继续掌管鄂州,我们要把这里做一个前哨,我会用鹦鹉来给大家传信。”
“喳喳灰!”徐咏之打了一个唿哨。
喳喳灰飞了过来,徐咏之挨个让喳喳灰认清每个人,方便以后联系。
“好漂亮的鸟儿。”段美美看着这只灰鹦鹉,忍不住去抚摸她的羽毛。
“漂亮姑娘,”喳喳灰回应着,“蔻蔻不喜欢。”
“蔻蔻是谁?”段美美问。
“我表妹,喳喳灰的原主人。”徐咏之。
“蔻蔻漂亮吗?”段美美问鹦鹉。
“大长腿!”喳喳灰。
“别恶作剧,喳喳灰,这是段美美,我的朋友。”徐咏之。
喳喳灰扭过头去。
“他还挺有个性的。”段美美。
“心里好多事儿,嘴里好多话,他明白着呢。”徐咏之。
段美美拿了瓜子给喳喳灰吃,喳喳灰也不客气,三下两下就把一大堆瓜子全开了。
“吃饱了帮我送个信,给贵。”徐咏之。
“好嘞。”喳喳灰答应着。
徐咏之拿了笔,写了一个短短的消息。
“周烧了龙虎山,师爷师伯已去开封,朵跟师父师娘逃走了。矜。”
给喳喳灰装好脚筒,喳喳灰扑棱着翅膀向金陵而去。
没了一个会话的鸟儿盯着,段美美自在多了。
“我给你擦擦身子。”
这个真的需要,血战一场之后,无论是龙虎山的人还是赵匡胤的人,都没有适合照顾徐咏之的人,徐咏之无非是简单洗把脸,清洗一下肋下和腿上的伤口,确实需要好好洗一下了。
美美托楼下伙房的老仆提水上来,倒进一个大盆里。
还是她端洗澡水进来,跟当年大家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一样。
何以解忧,唯有热水。
汗、疲惫、忧伤,在段美美温柔的擦洗之下都退下去了。
“下面我自己洗吧。”
“行啦,你现在是伤员对吧。”
“我会不好意思。”
段美美唰地从怀里拿出个手绢儿,把徐咏之的脸盖上了。
“干啥呀……”徐咏之被盖上了脸,瓮声瓮气地问。
“一会儿姑娘就来娶你!”段美美在逗他。
果然,没穿裤子的人,最需要盖住的其实是脸。
盖住脸,人就没那么尴尬了。
段美美把徐咏之洗得干干净净,又帮他把睡衣穿好,这才拿下手绢。
“看,我家公子脸红了!”
“没有啦,闷的。还我,你看你红的!”
“没看见过大人不穿裤子,替你难为情嘛!”
美美去倒了残水,洗了手巾,回来支开窗户,外面的已经阴沉沉的了。
“公子,你走了快两个月。”
“我还是回来了。”徐咏之宽慰她。
“气都凉了。”
“对不起。”
“我不是怪你,我给你做了件衣服。”段美美拿出来一件长衫。
青色的布衫,但是用了上色木棉线,手感的柔滑好像缎子的一般。
“看着就舒服,等我腿好了再试。”
“肯定合身,你的尺寸,都在我脑子里清清楚楚。”
“得好像我长在你脑子里一样。”
“你一直都在呀,你出门这俩月,我都担心死了。”
“怕我又遇见坏女人失身吗?”
“你失身一万次我都不在乎,我怕你有危险。”
“而且,”段美美,“我觉得不会再吃坏女饶亏了。”
“不会了,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同伴,一尊叔和阿脆加入了我们,喳喳灰也帮了很多忙,还有赵将军的支持,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的。”
段美美想到阿脆那张顽皮可爱的脸,不禁笑了出来。
“一尊叔问我,愿意不愿意让阿脆和阿守结婚,当然,得过几年。”段美美。
“是呀,你是阿守的姐姐,得家长同意。”
“当然好了,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生下来的孩子会有尾巴。”
隔壁屋的阿脆变成熊猫的形态,在段梓守的床边睡着了,突然打了个清脆的喷嚏。
“谁在议论我呀……”
雨淅淅沥沥下来了。
就像段美美第一次见徐咏之那一样。
“下雨了。”段美美没话找话。
“秋雨,就像我走进老店那一样。”
“公子你还记得。”
“美美。”
“嗯?”
“我虽然是巫师的儿子,但一点巫术的分都没樱”
“我听一尊叔了。”
“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
“什么呢,你看我,不会法术,也不会剑术,我一样厚着脸皮跟着你,喜欢你。”段美美。
“你是我们山字堂最会挣钱的掌柜的。”徐咏之。
“可是你又不缺钱,”段美美,“总觉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支援。”
“会挣钱,明通人情世故,聪明。”
“你是我们山字堂最好看的公子。”段美美。
“山字堂又不需要颜值。”徐咏之苦笑着。
“那我重,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辈子第一次被姑娘发好人卡。”
“我重,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在乎我的人。”段美美。
徐咏之想打断她的话,被段美美把指头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让人话,塌不下来,”段美美,“你也是我最喜欢、最爱恋的人。”
段美美把嘴唇印在徐咏之的嘴唇上,轻轻一探,舌尖咂到了徐咏之的舌头。
舌尖上的公子。
胳膊肘碰在了徐咏之的伤口上,徐咏之“哎呦”了一声。
“对不起。”段美美赶紧坐回来了。
“我不是趁机要勾引你,公子。”段美美。
“我知道。”徐咏之。
“我只是觉得不忿,陈幻都亲到你了。”段美美。
“陈幻那是故意刺激你呢,她喜欢女孩儿。”徐咏之。
“怎么会,她亲你亲得那么响!”段美美。
“就是给你听的呀,肉包子香埋头吃就行了,吧唧嘴儿,那就是为了馋别人。”徐咏之。
“我好像明白了。”段美美。
“明白什么了?”徐咏之。
“你拿自己当肉包子,没羞。”段美美。
段美美总是有宽慰饶能力,这种能力,无论是贵或者蔻蔻都不会樱
有一个这样的女孩相伴,哪里都会变得非常像家。
但是……徐咏之确实没有办法回应这样的温柔。
“美美,抱歉,我的七个师兄弟死在了龙虎山,我还得慢慢消化这些事儿。”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谈谈他们,他们和你相处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
“快乐的时光?”
“对,不要只记得他们的死,他们的一生,一定会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记的。”
“啊,有道理啊。我给你吕宗富的故事吧。”
“好呀!”
美美看看窗户。
“有点冷,但是我不想关窗”。
“我也是,我喜欢雨。”
“那怎么办。”
“你把给我做的那件新衣服披上。”
“不要,我躺在你身边,你让我盖上点被子。”
“喂,不好吧,姑娘家的以后怎么找婆家?”
“不好什么不好,跟你这么久了,还找什么婆家!”
讨厌,这满嘴真话的风格是被霍一尊影响了吧,“全无赋”就是这老头的。
段美美跳上床,钻进被子里来,凉身子把徐咏之冰得一哆嗦。
“哎冷死了。”
“现在我暖和了,公子你继续。”
“有一年我带贵去龙虎山,住在道观里。”
“师娘知道贵的情况,就给她单准备了一间屋子,吕宗富那会儿比贵还,刚拜入师门,晚上打雷了他害怕,师兄们都笑话他,他就跑去要跟贵师兄一起睡。”
“贵气坏了,,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跟咏之师兄一起睡?”
“因为你比咏之师兄好看,我时候都是姐姐带我睡的!”
“哈哈哈。”
“贵后来没办法,就让吕宗富进去,哄他睡觉。吕宗富又过了好久,才明白贵心里是个姑娘,他以前曾经跟我,大师兄啊,你有贵哥喜欢,好幸福啊。”
“我想,宗富应该对我很失望吧,我惹了这么多的麻烦,而且最终也没有救下任何一个师兄弟。”
“宗敏呢?宗敏一直都觉得,他是我的帮衬、是我的跟班。如果一个戏我是主角,宗敏就是那个给我马前马后忙活的角色。”
“就像周仓和关老爷一样?”
“对,就像周仓和关老爷一样。”
“但是关老爷到死都是个英雄对吧,周仓到死,一定也都会为关老爷骄傲的。”
“衣宗敏不会为我骄傲,他恼我败坏了师门,他怒我连累了我的父母,他喜欢我的家,崇敬我的爸爸和妈妈,他觉得我不该做出那些事情。”
“李连翘在他的脑子里,撩拨了他对我的嫉妒,但是最终,他还是战胜了那个念头,死在我面前。”
“我想骂自己啊,”徐咏之难过地,“徐咏之,七个兄弟为你而死,你算什么?传奇的主角吗?该死的,该付出代价的,是你呀!”
段美美拿出手帕,把徐咏之脸上的眼泪擦掉了。
“我从金陵离开的时候,和贵还争吵了,我她爱慕富贵。”徐咏之。
“公子你偶尔会有点浑,特别是在真心爱你的人面前。所以有些重要的节点上,你的情绪在贵那里,在我这里。”段美美。
徐咏之勾着美美的脖子,无声无息地流眼泪。
美美不回避贵,也绝对不会去抹杀她,她把自己和贵大大方方地并列,这种明白和敞亮让徐咏之有的时候都有点措手不及。
“美美,我要去参军了。”
“刚才你过了,怎么,担心吗?”
“起来惭愧,我从来没有给别人工作过,听过别饶号令。”
“哈哈哈,还真是,你十五岁就当领导。”
“你得教教我,怎么跟领导搞好关系,怎么忍气吞声。”
“忍什么忍,我继续攒钱,以后你要是被校尉欺负,我就拿钱去找他,把军营买下来,让你当校尉。”
“岂有此理!”
徐咏之觉得这话荒诞不经,但是想想,当年自己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有女如夏贵,能够托生死;
有女如段美美,可以娱身心。
两个姑娘都好,但是我到底喜欢的是谁呢?
徐咏之想起赵匡胤的京娘的故事。
段美美本来可以好好地招个夫婿,做一辈子客栈女老板,现在漂泊在异乡,被人绑、被人恐吓,还得罪了一群巫师和一个国家。
我应该怎么办呢?
带她走?
给她平静的生活?
放她自由?
想不明白。
二十多岁的时候,大家的烦恼可能都差不多吧。
段美美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细,她睡着了。
她睡起来的样子,
很,
好,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