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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顾着话,也没有顾上给你们泡茶了。”徐咏之的老姑奶奶突然想起来,这几个年轻人应该有挺久没喝上口热水了。
“您东西在哪里,我来。”贵赶紧站起身来。
老太太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看田蔻蔻。
“她是媳妇,就该她来。”田蔻蔻嘴里嘟囔着。
贵把铁壶灌满水,放在火上烧起水来,又把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拿过来,壶和杯子,全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也罢了,一大水缸水清澈新鲜,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她不由得暗暗称奇。
九十岁之后,能够照顾自己已经不容易了,还能生活得干净体面,这就是人生赢家。
“那个锡罐子里是黄精,瓦罐子里是蜂蜜,黄精放三钱左右,蜂蜜一勺就可以,晚上了不要喝太甜,喝完这个我们再用黄柏叶子泡茶漱口。”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吩咐着。
“老姑奶奶,您继续。”田蔻蔻缠着老太太听这个故事。
“他要十斤辰砂,我就告诉他,那些用辰砂、炼丹的流派,全都是骗子、无一例外。”老太太。
“那公子是怎么的?”田蔻蔻问。
“他的丹书,都是从那些古籍里面找到的,错的很多,我这一开口评论,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就跟我吵起来了。”
“他拿《抱朴子》来驳我,我听了暗暗发笑,就告诉他葛洪其实是个不入流的炼丹士,一二三没客气,就用《庄子》《列子》把抱朴子里那些错谬都驳倒了。”
三个人想到一个姑娘扬眉吐气,一个读书相公理屈词穷的样子,都暗暗觉得好笑。
“我也是年轻气盛,非要比这自认聪明的男子高过一头,才显出这等锋芒来,万万没想到,这公子一下子就当真了。”
“我看他还不走,就问他还要什么,结果发现他神色都变了——跪下来了。”老太太。
“啊呀,好浪漫,求婚了么?”田蔻蔻一脸的星星眼。
贵噗嗤一声就乐了。
“你笑什么?”蔻蔻瞪了贵一眼。
“公子是见到高人了,这是要拜师呢。”贵。
这个老爷子,倒是有徐咏之的一种呆气。
“贵猜得对,要喜欢,他那时肯定就喜欢了。他是个读书的相公啊,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子违逆他,现在突然有个女子,出来他最得意的读书不行,他一方面愤愤不平,一方面也确实服气了。”
“人心呀。”徐咏之嘴里喃喃地。
“后来呢?”贵问。
“后来两个人就好了,和你们之间一样,下幸福的恋人,幸福起来都差不多。”老太太。
“家里会反对吗?”田蔻蔻突然想起老太太还有一个陈家大少爷做未婚夫。
“怎么不会呢,他们都希望我能够和一个纯血巫师成亲,觉得这样才是为我好。”老太太。
“那怎么办?”田蔻蔻。
“反抗呗。”老太太轻描淡写地。
贵把黄精茶泡好,给大家倒上了。
“来吧,尝尝黄精泡的茶,自古的神仙方士,都在山里吃这个就可以成仙。”老太太招呼大家。
“后来是怎么服家里的?”田蔻蔻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道。
“始终也没有服,”老太太放下茶杯,“不然你们觉得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是个监狱吗……”贵看看四壁。
“关了我七十年。”老太太。
“您的法力这么强,关您的人也都死了,您还没法出去吗?”田蔻蔻不解地。
“出去干什么呢?”老太太。
“当然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田蔻蔻。
“这一点,我已经做到了。”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祥。
“老姑奶奶,是那个……”徐咏之一下子就明白了。
“对,就是它,你比她俩明白得都快。”老太太。
一根坚韧的银丝从石壁顶上垂下,巨大的蜘蛛顺着蛛丝攀援而下,来到老太太的手边,老太太轻柔地抚触着它的后背。
这个场景太惊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贵没有特别恐惧。
田蔻蔻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父母可以这么狠……”
“这是白公子,”老太太对着三个曾孙辈介绍,“易之,这是我们的三个曾孙辈,你们刚才也见过了吧。”
“去休息吧,气冷了,不要太多运动。”老太太轻柔地。
蜘蛛去了。
“怎么发生的?”田蔻蔻。
“你们来的路上是不是埋葬了一个人?”老太太。
“紫衣公子吗?”徐咏之。
“那就是白易之白公子。”老太太。
时隔七十年后,起来如此轻巧,在当初,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恶战呢。
徐咏之暗暗咋舌。
“谁施的法?”田蔻蔻问。
“我。”老太太。
“为什么呢?”田蔻蔻问。
“孩子,如果你爱的人从高空坠下,你没法拉住他,他又是个肉体凡胎,摔下去就是烂泥一滩,你有什么办法吗?”老太太问。
“魂术……”田蔻蔻。
“把他的魂魄拘出来,放在身边的动物体内,哪怕是一只蜘蛛。”老太太。
贵按着自己的胸口,这些事太吓人了。
“我知道这有多艰难。”徐咏之安慰老姑奶奶。
“有时候会觉得他如果当时死了,我就有自由了;但是留下他陪着我,也许是我今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老太太。
“这是爱情。”贵。
田蔻蔻看看贵。
“这是爱情。”贵又了一遍。
老太太笑着:“爱情就是一种三无的感情:无计可施、无可奈何、无处可逃。”
黄精茶喝完,贵换上黄柏叶子泡的茶,大家漱口完毕。
“那些嘴上讲大道理的人,嘿嘿,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那些张口闭口为你好的人,在你决定和一只蜘蛛过一辈子之后,都撒腿跑了,他们觉得你疯了,他们糟蹋别人,欺凌别人,让别人陷入困境,然后一逃了之,即使兄长、父母也不例外。”老太太。
蔻蔻走到老太太的膝盖边坐下,把头贴在她的腿上。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们这趟出来之后,我把许多魂字门的巫术传给你吧,要善加利用,你的那些鸟语,是没办法对付巫师公会的。”老太太柔声对蔻蔻。
“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对付巫师公会?”贵问老姑奶奶。
“你们不用传送,也不走桃花源水路,这就是避免巫师公会发现吧。”
“是。”徐咏之老老实实地。
“是因为巫师公会害死你父母的事情吧,那是应该的。”老太太。
徐咏之特别感激地看了看老姑奶奶。
“你还有一个女巫在里面穿针引线?你是不是吃了这个女饶亏了?”老太太一眼就看在点子上了。
徐咏之简单地把事情了。
“难怪你中招,李连翘这个人,修的是魅字门,那时你吃亏,是被魅字门的他和幻字门的陈幻二打一,所以你吃亏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老姑奶奶想了想,。
“这个人在调动神兽和混沌之力,这个倒是应该谨慎,巫师公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足够堕落了,这件事上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会帮你们报仇。”老太太。
“谢谢老姑奶奶。”
“好了,你们睡一会儿,就在我这里,亮了我就叫你们。”老太太给他们拿来三条毯子。
老太太抬手灭了大多数的火把和油灯,光就这样暗了下来。
徐咏之抱着贵睡着了。
田蔻蔻看着洞顶,一直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