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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点的庆祝会在俊杰主持下,开得十分热闹,青年们连唱带跳玩到半夜,结果是个个精疲力竭。女青年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外大队的青年也去了给他们准备好的屋子,剩下本点的男青年则玩到最后连桌子也没收拾,横倒竖歪地睡在桌子旁边……斜卧在炕头的俊杰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手表推醒了旁边的高鹏,高鹏两眼朦胧,迷迷糊糊问道:“现在几点啦?”
“两点半了。把他们都叫起来,脱了衣服睡觉。”
俊杰把炕上的桌子挪到屋地,又用抹布擦了炕面,然后出了房门。高鹏叫不醒睡觉的人,只好连拉带扯地一个挨一个摆顺好,把枕头垫在他们头下,自己又一头趴在炕上呼呼睡了过去。俊杰上厕所回来刚躺下,却听到房门轻微的响声,接着看见李波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忙问道:“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啦?”
“别提了,一言难尽哪。”李波蹲在桌子旁边,先抓起酒瓶喝了一口,接着便是狼呑虎咽,吃到嘴里的东西好象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吃过一阵之后才说:“妈的,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可把我饿坏了。”
“出了什么事儿把你弄成这副德性?”俊杰问。
李波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有个混蛋让我老爸给他的破鞋换个底,换完了不给钱还骂我老爸。他妈的,活该他倒霉,偏偏让我看见了,我也就没客气,差点把他打断了气。没想到这小子也不是个熊茬儿,缓过气儿就找了几十号人追杀我,没办法,我只好躲了。妈的,当初要是知道他这么豪横,就应该把他打断气,现在也就没这个麻烦了。”
“杀人可不行,我看现在的形势变了,变好了,不象以前那个时候了。连田永昌这样有后台的人都能抓,就说明问题。我不是愿意训你,也没那个意思,咱俩从小在一起,可以算是好朋友了,尽管受了不少苦,现在总算长大成人了,就应该干点儿正经事儿,不能稀里糊涂过日子,这不算训你吧?我看哪,你应该到公安局报案,先承认自己打了人,接受批评,再让他们处理这件事儿,那你就没麻烦了,我觉得你现在报案都行。”
“拉倒吧,我以前在公安局有一大堆说不清的破事儿,每次都让他们整的有皮没毛,他们能相信我的话?能给我好脸色吗?算了算了,不扯这些猪毛羊皮的事儿,你们摆酒桌干什么?”
“田永昌被捕了,大伙一高兴庆祝一下。”
李波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拿着鸡毛当令箭,屁大个事儿搞庆祝,是不是脑袋叫门夹了,要不就是钱多没处花了。可我还是借了姓田的光,吃了顿晚餐。说到钱,我还真有点儿急用,俊杰,我以前没求你干什么,这回我是实在没招儿了,只能求你了。你借我三百块钱,等过了这个风头儿就还你,我决不食言。”
“食言?咱们还用得着唠那嗑吗?我手头儿的现钱都拿出来办酒席搞庆祝了,明天我到信用社给你取五百,行吧?”
“太行了,够哥们意思,我没交错人,关键的时候你才是我的救星。”
“借你钱行,不还也行,看在咱们是哥们的面子上,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别再打架惹事了,好好照顾父母,算我求你行不行?”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以算是肺腑之言,可我一直就是这么混的,现在想学好赶趟吗?说我学好了,会有人相信吗?现在晚了,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睡觉吧。”李波吃饱喝足了,拿毛巾擦擦手,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上炕躺在俊杰旁边说:“你精神点儿,有动静叫我。”
“你把衣服脱了睡觉,这么躺着不舒服。”
“不用,我迷糊一会儿就行了。”李波真的困了,一会儿功夫鼾声大作。俊杰心想:“这家伙,连衣服都不敢脱,是真的害怕了。那帮人能追到这里来吗?他能是为了一双鞋打架吗?……明天还是劝他上公安局吧。”他想着想着,倚着墙睡着了。
天色微明,鸡叫声此起彼伏。敲门声惊醒了俊杰和李波,俊杰问:“你进屋的时候插门啦?”
“我插上了。”李波盯着外屋,听着动静小声说道。
“插门干什么?你忘啦?那边女的早晨过来做饭呢,瞎整。”俊杰下地去开门,李波却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俊杰刚拉开门栓,冲进来四个民警推开他直奔里屋,李波一见不妙,推开后窗跳了出去,他的双脚刚着地,立刻被人拦腰抱住,凶残的李波挣扎着朝后捅了一刀,那位年轻而勇敢的民警却没有松开他那钢铁一般的双手,扑上去的民警们将李波按倒在地,给他戴上了手铐,并把他押到房前。
警车开到了青年点的前面,李波被推上车时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吴俊杰叫道:“吴俊杰!别忘了给我收尸烧张纸!”
警车开走了,吴俊杰望着扬起的灰尘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屋里。
……
冬天,也是俊杰在双河的最后一个冬天来了。
尽管外面很冷,老姜的家里却是热气腾腾,姜主任的老伴在外屋忙着做饭炒菜,他本人坐在炕上陪着俊杰、王胡子和连荣唠嗑,屋子里烟气熏人。“今年你们都是有功之臣哪,小洋河那边送来了感谢信,说你们速度快质量高,夸你们干得好,他们没想到入冬前就能结束工程。我把他们的信还送给郭书记看了,他也很满意。”老姜说。
俊杰问:“他们的工程款拨过来了吗?”
“还差两千三百块。拦水坝工程给他们增加了一千八百亩水浇地,据说全部都要改成稻田。工程款是要从收益的生产队收的,可他们那边公粮收购没结束,钱没到位,叫咱们等两天,他们可说了,不耽误咱们的年终分配。”
王胡子道:“外大队的下乡青年和木瓦匠都回去了,剩下的就是咱们自己人。现在搞农田基本建设,咱们也不敢闲着,你掂量掂量,这些人是回生产队,还是抱团儿接着干,你说句话。”
“行了,累一年了,都歇着吧。大队要在最近抽时间给你们开个表奖会,给你们发奖金,中午还有一顿大餐,老王负责通知一下,叫工程队的人务必都来。我买了三口肥猪,准备杀倒了先给每个下乡青年割二斤肉拿回家过年,剩下的全用在那顿大餐上。吃完这顿饭,下乡青年就可以回家了。他们这一年真不容易呀,没有叫苦溜号实打实着干了一年,真不知道俊杰是怎么管的,这么听话。更让我高兴的是干了这么多工程,没出什么事故,这可真是奇迹。”
“外大队的人也通知吗?”俊杰问道。
“外大队的人……”老姜看着俊杰反问道:“你说呢?”
俊杰说:“这得主任发话,我怎么敢乱做主张,没这个权利。”
老姜说:“我看就算了,己经撒扬了,找也不好找哇。”
俊杰没说话。
王胡子说道:“我看不用找了,找也不好找,外大队的下乡青年可能都回家了。他们在这儿挣现钱,还不用交生产队,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儿?他们也不差这么一顿饭。”
连荣道:“老王说的是一个方面,咱这是大队开的表彰会,不是公社,咱们不能表奖外大队的人,也没这个权利,要是工程队自己开这样的会就另说了。”
俊杰道:“他们来不来姜主任说了算,怎么说就怎么办吧,说别的没用。”
王胡子又点了一支烟,抽一口说道:“吴老弟,你是个将才,我这一年跟你也就学了点儿皮毛。原来说我管人,我管得了什么人?整个工程队都听你的,看你的眼色行事,你一句话,他们个个都去拼命,他们尊敬你喜欢你,又都怕你,老的少的没一个敢和你开玩笑,你说这是不是邪门儿?”
连荣笑道:“说到管人,原来说好我是总管,可后来怎么样?我就剩跑腿传话的份儿了。”
王胡子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吴老弟也没造反夺权,咱俩的大权怎么就没啦?”
俊杰道:“你们俩说啥呀?哪一个不听你们话啦?别冤枉人。你们俩一唱一和,拿我开心是不是?”
王胡子道:“我没那个意思。连荣,我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你看事儿有点谱儿,我听听你能不能说出个道理来。”
连荣道:“这事儿我琢磨了好长时间,多少看出点儿门道了。咱们叫俊杰管技术,工程队玩的就是技术,谁技术高大伙就服谁,都愿意听谁的。一个工程接过来能算出投多少工用多少料,怎么干挣钱,不管怎么干心里都有数,这事儿除了俊杰谁还行?再一个,他不管脏活累活还是危险活都抢在前边,对人又实惠,大伙又是从人格上服了他,他说话能不好使吗?你可别以为我和他是连襟,向着他说话,这是我一个空头总管的心得。”
王胡子道:“你看的挺准,是那么回事儿。吴老弟,我跟你学几年才能出徒?”
俊杰道:“行了吧,你们寒碜人也不挑个地方,这可是主任的家。”
高鹏急三火四地闯了进来,露着虎牙大声说:“吴哥,李妍来了,她叫我找你。”
俊杰起身下地,对姜主任说道:“我去看看。”
老姜道:“你快点儿回来,不准在青年点吃饭。我准备了一桌酒席,就是为了招待你。”
“我看情况,尽量回来。”
“看什么情况?必须回来!”
俊杰和高鹏回到青年点,正在炕上和青年们唠嗑的李妍见了马上站起来说道:“大哥。”
俊杰道:“你坐着,家里都好吗?”
“都挺好的。我爸的裁了许多,他天天盼你回去,非要见你不可,他还买了一套衣服让我送给你。”李艳说着打开提包,拿出一套衣服放在俊杰面前。
“行,我收着。”俊杰拿起衣服边看边说:“你爸怎么知道我喜欢深蓝色的衣服?是你说的吧?”
“是我说的,我看你除了干活的衣服,其余的净是这个色调,就按这个样儿买的。”
“不错不错,”俊杰把衣服叠好放在自己的被卷上,拿出一百元钱递到李妍面前,“你爸的心意我领了,我对他的表示你给带回去。”
“大哥,这钱多了,这套衣服才二十二块钱哪。”
“我是买你的衣服吗?看来,你还是也没拿我当大哥。”
高鹏:“李姐,你就拿着吧,吴哥出手的钱从来不往回要,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不收他就生气了。”
俊杰笑道:“李妍,你别寻思乱七八糟的。你这次来,不一定就是为了给我送衣服吧?”
“我来办团关系,还得叫大队写一份我在这里的表现评价材料。厂领导知道我当过青年点的点长,就叫我管工会和共青团工作,可我的团关系没拿回去,我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有个叫李波的,以前是咱们青年点的人,你听说过他的事儿吗?”俊杰问。
“他的事儿轰动县城了,你们不知道哇?李波和一个叫赵智勇的人半夜翻墙,撬开供销社总店后门进去偷东西,值班的人叫来民警把他俩堵在屋里了,带他俩去公安局的路上,两人趁天黑要抢民警的枪他们就打起来了,结果是姓赵的当场被打死,李波跑了。我听说他是在这里被抓的,李波还刺伤了一个民警,那个民警伤得很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李波到底走上了邪路……”
“更惨的是他的母亲,知道李波出了事儿,不到十天就死了。大哥,我在县城时刻打听你的消息,盼你早点儿回来和我爸见面,你舅家的门槛我差点儿给踩平了。我听你舅说了一些你家的事儿,你最好回去一趟。”
“你放心,我迟早会回去看望你父亲的,不用这么费心催我回去。”
“你舅真的说了你家的事儿,知道你阳历年能回去,才没急着找你就是了。”
俊杰笑道:“那我听听他说了一些什么事儿,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你爸是按工伤处理的,补发丧葬费和抚恤金,还要补发一些工资。他还说了你妈的事儿,县里经过审查,确认为冤案,决定平反了,你得回去办一下手续。”
“什么?我妈是冤案?”俊杰瞪大了眼睛,说道:“平反啦?真的平反啦?真的吗?”
李妍道:“是真的,听说是一个叫刘志涛的人弄成的冤案,政府正在找这个人,他的案子太多了,公安局已经贴出了告示,让老百姓提供线索。”
“我妈平反了……”俊杰激动得泪水直流,一下子扑在被卷上哭了起来,青年们都劝他、安慰他,李妍还把毛巾递给他,“大哥,你冷静点儿,听我把话说完哪。”
俊杰让大家拉起来,他擦去眼泪说:“李妍,我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些消息……”说着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
李妍道:“你舅他们农具厂内招,你排在第一号,现在你不想回城都不行了。”
肖连荣进了屋,对俊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老姜急了,非让我来找你不可。”见他脸色不对,又问:“你怎么啦?”
李妍道:“大哥听说母亲平反了,高兴的落了泪。”
“你妈平反啦?这可是大喜事儿。走吧,到老姜家里说去。”连荣拉起俊杰又对青年们说:“对不住了,姜主任请他吃饭,我得把他带过去,你们聊吧。”
俊杰急着要把母亲平反的消息告诉艳霞,已经无心喝酒了,他硬着头皮陪老姜他们坐了一会儿,便不顾阻拦骑上自行车匆匆来到龙湾,把李妍带来的消息一股脑儿都告诉了艳霞,并说自己马上要回县城办手续。艳霞听了他的话非常高兴,非要陪他同行,还把他留在龙湾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吃完饭,俊杰刚把自行车推出来,艳霞说道:“别骑了,到街里还得找地方存车,麻烦。咱俩用步量,走路还暖和些。”
“你是舍不得自己那辆车吧?那我载你去。”
“道不好,车受不了。就那么几步,能赶上客车就行了,还是走吧。”
俊杰没再说什么,只好把车子推回仓房,两人一同上了路。
当他们说着话走到那棵老榆树下时,李吉安骑车迎面来了,他说:“俊杰呀,你让我好个找。昨天接了你舅两个电话,都是催你回去的。我找到青年点和大队,他们说你去了龙湾,我寻思你晚上能回来,没想到又等了空。你现在又要往哪去?”
“我就是要到县城去找舅舅。”
“你看看,我又白跑了一趟。看样子你是听说了,赶快回去办吧。对了,我想找你舅商量点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方便,你给捎个话吧,见到你舅也得悄悄说。”
“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可别吓唬我。”
“我那二女儿对象在县粮库上班,他们两地生活三年多了,你去问问你舅,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凑到一块儿,最好是把我女儿调进城。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办,让你舅留点儿心,想点儿办法。你可别光顾自己高兴,把我的事儿给忘了。”
俊杰笑道:“李叔,我不缺心眼儿,这点事儿我能忘吗?”
“那就好,我可信着你了。艳霞,你和供销社还有点事儿,最近一段时间别走远了,能不能办成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你别着急。”
俊杰问道:“是不是龙湾小店欠你账啦?”
“小店不欠账。办成了是好事儿,办不成也伤不着她,你别问了。”
“你不告诉我就不给你捎话。”俊杰笑着说道。
“你小子想拿我一把,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艳霞看着李吉安的背影问俊杰:“李叔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他说好事儿就行了。哎,他还有个二女儿在哪?”
“在供销社当出纳员,叫李晓艳。”艳霞又笑着说道:“你知道在哪儿又怎么样?她的孝儿现在一岁半了。”
“你这是什么话?”
艳霞“格格”笑道:“我逗你玩,傻子。”
俊杰冷不防抱住艳霞拎着圈儿说:“谁是傻子?你还敢不敢逗我玩?”
“快放下!快点儿,我迷糊了,不敢了行不行?”
俊杰停止了转圈儿,但没有松手,凝视着艳霞。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俊杰没有说话,把艳霞紧紧地抱在怀里。
艳霞闭上眼睛,小声说道:“我是属于你的……松手吧,去办正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