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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落血破城散千斤(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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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落血破城散千斤(逆鳞)

云城

夜色迷蒙,无法探知的黑色,隐约闪动的灯火。

夜深千帐灯的寂寥,如今的云城一改往日作为边城的富庶繁华,风沙掩埋的红色灯火,徒留残阳照烈血的凄厉,马革裹尸的哀伤。

淡漠月光,谁在以剑煮酒,慰藉尸骨埋于黄土下的白骨。

早先就听闻滁云的神秘相国非同凡响,却不料是个如此难缠的角色。慕容寔宇负手立在帐中,峨眉紧锁,却是始终放不下心思。

与滁云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一月有余,如此下去,寔寰势必以耗费物力,不足为战的理由收回寔宵的军队,到时且不说粮草军备供应不足,怕是要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帐帘掀起,云阙拱手而立。

“只能查到是五年前出现,此前完全没有这个人的资料。位居相国,却从不上朝,滁云虽然群龙无首,朝中夺嫡之战却并不明显,完全是相国动了手脚,只是没有人见过他,更无人知道他到底站在那一派。”

慕容寔宇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以暗魅营的能力竟然只能查到这么写完全没什么用的“不知道”,棋逢对手了么?

只是此刻,却没有多少惺惺相惜的闲情,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愈发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闷闷的空气,仿佛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如今的凤莱军队完全是在寔宵的手下运作,他即便有心也不方便出面,不过是幕后策划,做着力所能及的指导。

这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的凌乱,着实恼人。

听闻姜陵起兵吞并辽荏彼沧和法兰时,他是真的出乎意料,只是冷静下来一想,却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早在决定去了芊孝时他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迅速。

命运的轨迹,现在又是要走向何处呢?

思量间,便听得外头人声喧哗。

掀帐出去,却是一片混乱,众人忙着打水,奔起阵阵烟尘。不远处可见火光漫天,竟是粮草的方向。

“哥,粮草被烧,只能维持十天,在路上的却是最快也要半月,如此远水救不了近火,却要如何?”慕容寔宵急得直抓头。

堂堂一个靖王爷,却因为急着救火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身军服退到腰间,被烟熏黑的亵衣被水打湿,凌乱地耷拉在身上。

慕容寔宇却只是双手抱在胸前,仿若看戏般的淡漠,仿佛眼前起火的根本不是他营下的粮草。心中明白滁云此行必然不止于此,可怕的,怕是要阻断在运送路上的粮草。

收到寔宵焦急的目光,他淡淡地道,“既然着急,就回营中收拾妥当,莫要自己乱了阵脚。”

寔宵愣了愣,才发觉自己竟是乱了分寸,如此一把火怎么就烧得乱了心神,很明显不过是对方想要引起慌乱,自己非但没有保持冷静地想对策,反倒自乱了阵脚,着实对不起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威名。

如今是寔宵做主将,自然是不能轻易离开军营。运送路上的粮草危在旦夕,不得不派人去解救,只是眼下军中众人都因这把火烧了粮草,眼看着几日的食物葬身火海,都是神经敏感得很,不论谁离开,都势必引起军中的动乱。

所幸慕容寔宇带着寔宸来得匆忙,却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身份,只当是寔宵的幕僚,未曾正眼看过。

如此情况,决不能让粮草中断。

沉吟许久,终是熄了灯,唤来寔宸离开。慕容寔宸虽然武功小有所成,只是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既是寔宇带他来,自然不会留他独自呆在军营中。

又是这样无声静默的夜,赶路的马蹄声阵阵。来时一番焦心,离开时却是如此的心情。奇怪的很,慕容寔宇手中握着缰绳,明明一切都很清楚,可是总有什么不对劲,像是被自己忽略了。

黯淡的月色清冷,悬在梧桐树枝桠间,缺处明的寒凉,寒鸦泣鸣,声声催人倦。

一路马不停蹄,天色擦亮时一行人便出了云城。

不远处一道不陌生的身影让一行人一愣,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

话说慕容寔宇等人当日入了寔宵的军营,却未曾招呼寒采儿。军营一向是女子禁地,寒采儿总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好打伤人闯入。

悻悻地离开,独自守在云城外的客栈,却不料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盼得他出现。

看着慢慢逼近的女子娇俏的脸,慕容寔宇着实一怔,早先知道芊孝不待见她,自己也就不想再多有交集,入了军营后想必她自然会离开,没想到她竟守在这儿等他。

身后的人皆是暗魅营中的人,常年摸爬滚打的他们知道什么该看,什么该问,只是不动声色地纵马前行。

“我就知道我会等到你的!”寒采儿笑得开心,语气欢快不加掩饰。

慕容寔宇微微垂眸,“寒姑娘,果真是巧。”一语轻描淡写,完全没有在意她在此处等了他一个多月。

当头淋下的冷水让寒采儿唇畔的笑意僵了僵,却是没有在意,暗道再接再厉,便不顾众人有意无意的目光,策马走在慕容寔宇身边。

阳光微露,照在二人肩头。

采儿低头乍见地上的影子,明明两个人只是并驾齐驱,影子却是肩碰肩,更多几分暧昧。暗自笑笑,娇俏的脸上浮起一朵可疑的红云。

慕容寔宇倒也不是什么冷淡之人,她愿意跟着,他不赶也不留,权当没有看见。

赶了几日的路,终是与运送粮草的队伍会合,听闻粮草被烧的小心,便一致加快脚步。

只是,怪得很。

夜色中赶路的众人已经走了三日,却没有任何劫粮草的迹象。

慕容寔宇策马而行,心中却是没底。

他落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火烧粮草后的几天里,滁云却没有再进攻,淡定自若,完全没有要占此时凤莱军心不定的便宜。

安静了几日,寔宵愈发觉得不对劲。

军中粮草用尽,寔宇虽然快马加鞭,却也要十天左右时间,如今这割喉战,打得就是时间战,如此兵行险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九天的傍晚,军营中一阵呼喝。却是运送粮草的队伍到了。

“王爷说另有要事,所以没有一起回来。”为首的士兵恭恭敬敬道。

寔宵挑了挑眉,寔宇的心思,他从来猜不透。既然他有事离开,自然有他的道理。

粮草送达,解了燃眉之急,倒是让人终于放心。

有了充足的粮草,军中一片欢腾。与滁云的这一仗已经打了太久,军中皆是对滁云袭击粮草的行为深恶痛疾,势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打退滁云。

这日天色阴沉,雨点窸窸窣窣,却并不大。

滁云的号角响彻云霄,战鼓声声。

没到这样上战场的时候,他总是问自己,预言中的天下大乱,真的来了么?

披甲上阵,金戈铁马,都是陪着他无数出生入死的,要他弃守他是绝对做不到的,眼前,或是……最后一战。

天色阴沉,倒真是个适合终结的日子。

黄沙漫天,不见天日的晦暗,阴风瑟瑟,沙场却是一派死寂。

苍凉的战鼓,撼动了谁的心弦?

慕容寔宵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肃穆的神色,无人听见的寂寥。

手中长枪锃亮,尖锐泛着寒光。

“杀——”

“杀——”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听不清是谁的声音。眼前一片血红,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的味道蔓延在沙地上,宛若一朵一朵血色妖娆的彼岸花,越是寂寥越是开得如火如荼。

血落尘土,滚落的血珠洒了好远。

不久前还是一片死寂的沙场一时化作地狱修罗场,斩杀的灵魂仿佛随着血液飞溅,灰飞烟灭般的决绝,金属切割皮肤的声音仿若点点催命的琵琶声,断了谁的魂。

不甘示弱的凤莱军队,士气大盛的滁云军,对峙不下的惨烈,仿佛无法灭绝的哀叹。细雨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大。

不可预见的血色,却正在城下绽开。

寔宵拼命杀回城时,看到的只是城中士兵大开城门的画面。

是里应外合么?

他杀红了眼,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明明……根本没有人混入军中,明明……

思绪断在了士兵腰间的弯刀,那是滁云军队专属的佩刀。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呢。

身后有人劈头便是一刀,他有些笨拙地避开,却终究伤了手臂。鲜血如注,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因眼前握着滴血的刀的人,是他手下的兵。

怎么会?

“为什么?”寔宵的声音喑哑,几乎被周围的嘶喊和喊杀声湮没,却终究落入那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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