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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明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领床那大哥拿着输器架上杆子敲他床边浅睡的妻子,“喂,醒醒,醒醒?”那大姐可能有些累,才迷糊着,睁开眼大嗓门问他男人,“做什么,没看到我困了吗?”
“病人都没睡,你睡啥?”
“十几天了,你天天儿折腾,啥时把我折腾死了,我就回家,不管你了?”那大姐困得睁不开眼,恐吓他男人道。
“走啊?那你走啊?现在就走?谁非得让你守?我自己又不是活不了。”那大哥坐在床上大嗓门地吆喝着。
“你当我不敢走是不是?”大姐拎起衣服披身上,麻利地系好扣子,“我回去再也不回来了,叫你一个人折腾去吧?”
大姐毫不犹豫转身出门。那大哥以光的速度悄悄下床跟到门口中推门闪了出去。
“你这死鬼,这样就出来了,赶紧披上?再感冒我们再过半月也走不了,你说你啥时候叫人省心哪?”
丁雨薇听到那大姐压抑地哭了,她悄声问杨晓明信不信,那大姐一定在捶打他的男人?杨晓明白了丁雨薇一眼,人家两口子吵架有啥好看的?说着边把拖出床下的被子,把小凳子推到一隅,收拾出两床之间的空地儿,丁雨薇示意杨晓明别出声眼睛直瞄向门外。
不一会儿功夫那两口子没事人一样进门来。那大姐高声训着那男人,“你说这几年你这一病,我清静过吗?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我出来这么久了孩子也不管,你八十的老娘也没人管。你还折腾,我看我在这儿你毛病就特多,整晚整晚的闹腾,别人白天眯一会都不行,看明天我回去让你姐来,你就啥病也没有了,我回家就找个人嫁了,你带着你老娘和孩子过去吧你?死活我是不管了!随便你!”那大姐边训斥边委屈地哭了。
那男人孩子似地倦缩在大姐身边边偷笑,边抓起枕巾让她擦泪,一脸的温柔。
他们之间没有一个爱字,话里话外却都是爱。打了闹了,骂了哭了,一辈子都散不了,乡下小夫妻,朝也相守,暮也相守,一步不分离。丁雨薇往床里坐坐依在床头,歪着脸在自言自语。
杨晓明的脸上闪着一种与他的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深沉,他仰面倒在铺好的被子上,双手背着当作枕头,抬眼凝望着上方的丁雨薇,缓缓地说,“有很多人不一定是相爱才能相守,也可能有一种情愫一辈子都在心里,却难以启口,也有很多人,你信吗?”
丁雨薇从那对夫妇身上收回目光,斜着眼瞟着杨晓明才多大就说一辈子。灯影里,他的笑容干净又纯粹,要是哪天不小心挂了,就是一辈子,走上这条路,就该想到会有那种可能?
“滚,小孝子说话要图个吉利,为什么做警察的都会这么说?”丁雨薇忙掩口,她竟然骂了杨晓明,这一个滚字,是心疼还是怜惜呢?
丁雨薇把自己的棉衣折好递给杨晓明问他后悔了吗?杨晓明斩钉截铁地说不,接过去垫头底下,一条腿垫一条腿上,闪亮的眼眸仰望着天花板,思绪潮水一样,小的时候,他特爱打架,总喜欢欺负比他小的孩子,当然也和大的打架,打不过也打,每次人家家长来找,妈妈就吓他说‘再不听话再惹事,让公安局来抓你关黑屋子里’,那时候孝子所认同的公安局就是警察,所以杨晓明特害怕警察,有时人家找家门的家长带孩子走了,他就仰头问我妈妈,‘妈妈,警察会来抓我吗’?
妈妈说有时杨晓明梦里也会突然醒来,问这句话。每次到商瞅在街上看见带大盖帽的就躲一边儿生怕人家来抓他。后来妈妈告诉杨晓明‘大盖帽都是好人,是保护老百姓的,你不要怕他们”。从那时起他就有个理想长大了一定做警察。这个职业注定了忙碌,还有危险,可既然上路了,就得对得起头上那颗闪亮的警微不是?
丁雨薇歪在床头,深深地凝视着杨晓明的侧脸出神儿,那紧绷的线条不长不短到下巴处捌弯儿,那轮廓的角度特美沐在一抹晕黄的暗影里,听着他悠悠地说着少年时的梦想,那一脸的深沉那说话的论调竟然和钟岩一模一样,难道天下的警察都会是他们这样的思想?既然披甲上路,就一辈子无怨无悔吗?
丁雨薇轻声给杨晓明念了网上的诗:有一种坚持叫执着,走过风雨,走过寂寞;闪亮的警徽,神圣的职责……用满腔热血扞卫南疆北国。有一种力量叫承诺,……苦也不讲,累也不说,金色的盾牌,庄严的选择,青春的激情闪耀英雄本色。”
杨晓明后仰头头看丁雨薇既然那么崇拜警察,又这么理解警察,为什么当初没嫁个警察?丁雨薇说前世她与警察无缘,今生的缘份早已错过,来生吧?如果有来生,老大嫁做警察妇。看杨晓明回望她,丁雨薇便将视线慢慢到移到被子上,发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恨君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中国最美的情诗,对吗?这句话虽然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和太多太多的遗憾,可比丁雨薇的假如有来生更积极些,因为人能把握的只有今生,人是根本不会有来生的,说什么今生缘来生续,那太不现实了……”杨晓明侧侧身子,凝视着丁雨薇的侧脸,话语中平添了几分沉重的味道他侃侃而谈。
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残酷的,瞧那对夫妇,平平淡淡的生活中,相依相守相互扶持一起到老,他们之间也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说过我爱你,却能携手一起下去,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有着浓浓的亲情和责任,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可能用华丽的辞藻来诠释伟大的爱情,他们却用不起眼的一举一动真真切切写着他们平凡又平常的人生。